陆相挽扶着椅背,脚还是发软,她微微往后退了一小步。二十四急忙从厨房里走上来扶着她。陆相挽的脸色看起来惨白,二十四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她能猜,但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她也觉得凌夏浔荒唐。
‘’表小姐,您没事吧?
陆相挽一直盯着凌夏浔走远的背影,食指的指甲沿着椅背划拉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胸脯慢慢起伏,好似将吞不下的气死死摁住之后,才转头看着二十四,轻轻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推开,往旁边走一步。她现在想要静静,最好谁都不要靠近她。
“没事。”
“我要回去了。”
她的目光看起来晃啊晃的。二十四看她现在神情不太正常,站在原地眼睁睁看她僵硬地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几步快追上去要搀扶。
“我送您。”
陆相挽用力将被她攀着的手抽回来。她的情绪不太冷静。想吼,但深呼吸一口气又忍了。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二十四只能目送她走远。
陆相挽手攀着门槛停一停。
她的心思全在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没做错。刚要下台阶突然肚子开始疼。她起初还以为是被凌夏浔气着,勉强撑着要下楼梯,直到下腹部胀痛,快呼吸不过来,陆相挽才只能扶着门槛慢慢坐下。
“二十四。”
“二十四。”
二十四还以为她只是坐坐,没想到听到陆相挽哑声断断续续的叫唤。她急忙走过来蹲下听她说话。
“我肚子疼。”
二十四没这方面的经验。
“是不是要生了?”
陆相挽摇摇头,她也不知道。陆相挽喘不过气,她慢慢惨白的脸着实是吓到二十四。
“我马上安排直升机送您去医院。”
检查做了一系列。这家是凌司如个人的私人医院。陆相挽被送到顶楼的房间里。
“宫缩明显加强但是不规律,羊水也还没破。我看资料里写着差几天就孕37周。陆总就先住院观察吧。”
“好,谢谢医生。”
陆相挽还以为孩子要早产。她的手轻轻抚摸隆起的肚皮,脸上是欣慰的神情,只要孩子平安,她再难也没关系。这一刻孩子踢踹着她的肚皮,像是在回应她。
“小陈。照顾好陆总,有事就找我。”
“是。赵主任。”
偌大的一群人走出去,只留下二十四守在门口。
陆相挽在医院住了几天。
孩子是她凌晨生的。
是个女孩。
陆相挽生育之后昏昏沉沉睡了一个下午。
凌夏浔当天夜里悄无声息来的医院。
外头的天压着黑,一点不见星星和月亮,楼顶太高以至于连路灯的晃黄余光都映照不进来屋子里,陆相挽的床头只亮着两盏暖黄的灯,照在婴儿床的床头和床尾。陆相挽半边身子睡在黑暗里。
他就静静坐在陆相挽的床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孩子和陆相挽都睡着。他盯着陆相挽的脸,他从来不觉得陆相挽像她,但竟然也只有在看着她的时候,才能想起来凌司如的一颦一笑,他总是梦不见她。她好像故意从他的梦里越走越远了。
陆相挽睡梦中似乎能感觉到炽热的目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在黑暗里她看见了一张人脸,她愣着在想是谁,猜出来个大概就立马转头看一眼孩子还在。立马伸手在头顶开了顶光灯。
果然是凌夏浔。
但陆相挽现在起不了身。
凌夏浔双手交叉在胸前,慢慢往后靠在椅背上,这椅子硬,他不喜欢。坐着表情也很难看。陆相挽等他先说话。
“真的不打算让薄时漠知道,这是他的孩子?”
凌夏浔微微抬起下巴指着孩子。嘴角咧着在笑。陆相挽算不出来他打的是什么算盘,总之是他坐在这,也比是薄时漠坐在这要来的好,陆相挽不算是太心慌,只有才看见人脸的那一刻,她以为是薄时漠的时候,心脏像是被塑料袋闷死了。
“他知道了能怎么样?只不过是多一个威胁我的把柄而已。”
陆相挽伸手去轻轻拍拍挥舞着小手小脚的婴儿。
凌夏浔努嘴慢慢点点头。
“孩子取名了吗?”
陆相挽转头看着睡在小床上的孩子。她眉眼笑着,眼里温温的。笑容不由自己就已经挂着。凌夏浔能看见她大半张脸,那种软软的嘴角挂在粉红色的脸颊边,看起来有点漂亮。陆相挽突然就转过来,凌夏浔没防备,突然抬眸对上她的水眸竟然有点心虚,急忙将眼眸上抬,视线看向门口。
“随我姓,就叫陆氧星。”
“我希望她可以自由自在得做一颗星,过温温暖暖的人生,不会过上我这样觉得缺氧,喘不上气的日子。”
月亮与星星的故事,凌夏浔没听过。一个名而已,他开口问的时候倒也不是真冲着这名去的。只是陆相挽这说法有意思。他从不觉得谁的人生真的会一帆风顺,无比得意。陆相挽还是看不清现实的真面目,还是有纯白的痴心妄想。
他轻轻叹口气,陆相挽没看见。
“寓意挺好,能不能实现就不知道了。”
这话,陆相挽听出来不对劲的地方。他笑着,眼角压低。陆相挽和他对视,两人目光无声在拉扯。陆相挽的防备心现在才隐隐升起。
“你半夜来找我做什么?”
凌夏浔用下巴指着那个孩子。嘴角笑得太邪魅。
“你和小如是表姐妹,我也算是孩子的舅舅。来看一眼是应该的。”
陆相挽才不信凌夏浔有颗这么博爱的心,他的主意应该就打在这个孩子身上,但未必已经拿定了主意。一开口就问要不要让薄时漠知情,恐怕他应该是要拿孩子身世做工夫。陆相挽皱眉,紧紧盯着凌夏浔的眼睛。
“这就是你的目的?”
凌夏浔看出来陆相挽猜出来了。他明人不说暗话。他明目张胆抬头去看着睡在陆相挽另一床边的小婴儿。哈哈大笑。笑声爽朗。他还是靠着椅背,手指在平搭在膝盖上的小腿轻敲。陆相挽看着他,他不紧不慢微微抬着头说话。
“不如让孩子姓凌。”
陆相挽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但她不确定。
“为什么要姓凌?”
凌夏浔挑眉点点头,眼眸看着天花板,答案是他现想的。
“我打算以后让这个孩子以后继承凌氏。姓凌比较名正言顺。“
什么名正言顺。
她是薄时漠的孩子,就算姓凌,凌夏浔也绝不会看得起她。陆相挽心知肚明,这又是一个圈套,但她也没有撕破那层虚伪包着善意的膜。她还在试探。试探在和平的镜面上,多知道一点凌夏浔诡计到底是什么。
“妮妮是司如的孩子,是法定认养。为什么不让她继承?”
凌夏浔皱眉。又慢慢松开,他可没想到陆相挽会这么辩驳。她笃笃看着他,他对上她的眼神,竟然有种被她压一头的感觉。他的眼神变冷。
“她姓薄。”
“我不喜欢。”
他起身要往外走。
“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让人接你出院。”
陆相挽还是把那层你知我知的透明膜戳破。
“孩子姓什么根本就不重要,只要同你一个姓就行对不对?”
如果她生下凌夏浔的孩子,薄时漠知道会怎么样?一定会亲自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吧。凌夏浔这出是好狠的心计,她一定为女报仇,薄时漠一旦死在她手上,凌夏浔就达到他的目的。
凌夏浔呵笑。他怎么才发现陆相挽今年突然变得聪明多了。他都快把控玩弄不了她。不过,他喜欢聪明的队友。一把能转向杀死自己的刀才是最好的宝刀。
“她身上流着薄时漠的血。”
一句话就胜过所有。陆相挽无法改变。
“那你要怎么样才可以不动她?”
寂静的环境里突然响起打火机开盖和点燃的声音。
凌夏浔在抽烟,白色的烟雾徐徐在屋子里散开飘散直至消失。
陆相挽在等他说话,她撑着床板慢慢坐起来,就那么微微抬头看着凌夏浔的背影。
凌夏浔将烟扔在脚下,用力碾灭。皮鞋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孩子终于发出哭声。他转身走过来几步。
“出月子的戏。”
“你到底演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