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宋家院子
等屋子里其他人都离开了，云韶遥这才道：“殿下，我决定要去城北。”
六皇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眉道：“早上你们不是已经去了么？”
反应过来后猛地睁大眼道：“这个不行，如今事态凶险，已经超出了朝廷的预估，还是等朝廷再派人来了再说。”
云韶遥深吸一口气，“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棘手，等消息传到朝廷，再派人来又是十多日，到时候这染病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病人增多，在控制起来就比现在更困难了。”
六皇子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不愿意让她去冒这个险。
这几日，他们打探到的消息不少，听说得了疫病的人，至今还有没有治愈的。
再加上大家对那小村子的讳莫如深，总让人觉得心中不安。
云韶遥轻咳两声，“既然我本就是奉命来治疗疫病，又岂有坐等的道理。何况若疫病继续肆虐，恐怕最后我们也难以走出城去。只有进去了，才能知道那病究竟如何，说不定我就有办法能治了呢。”
六皇子低下头，沉默不发一言，只能见他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着。
他是景国六皇子，更是一位兄长，这个时候他觉得他可以自私一些，小九，已经是他剩下唯一的血亲了。
而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他已经下意识忽略了。
就是他，亲自下口谕将妹妹送来这险地中。
云韶遥坐在对面，静静等着。
半天，他终于抬起头来，“若我还是不同意呢？”
云韶遥轻轻一笑，挑了挑眉道：“六哥，你知道我的。”
六皇子叹气，“一开始，我就该直接让人把你绑去宁国的。”
“可是你在这，我还是会回来的。”
六皇子闭上眼，再睁开时道：“你要记得事事以自己为重，不然……”
后面的他没说，不然，他也不知若是小九也出事了，他会怎样。
对面的那张脸笑得眉眼弯弯，依稀能辨出本来的模样，小时候她每次从他和大哥那里得了好处时，就是这般模样。
“那是自然，我是来治病的，又不是来送命的。”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道：“我还没看着那些害人的人死呢，哪里舍得自己先死！”
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眉眼却还是弯弯的。
他也低低地，却满是坚定地道，“嗯，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坐直了身体，“那我就去准备了，至于青黛，就劳六皇子殿下照顾了。”
很多东西都还没打开，收拾起来极快。
青黛听说让她自己留在客栈后，拉着云韶遥的袖子道：“公子，你不要奴婢了吗？说好了要一直把我带在身边的。”
看着眼泪汪汪的青黛，又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人，云韶遥抚额，怎么看都是一副富家公子玩弄丫鬟后无情抛弃的戏码？
叹口气，揉揉眉心道：“什么叫不要你？公子我还有很多事让你去办呢，让其他人去我不放心，只有你才行。”
青黛撇过头去，“公子骗谁呢，六皇子殿下手下那么多人，哪里还缺办事的人？”
“青黛，本公子发现你越来越聪明了。”
青黛抬着下巴，眼神里的自得和小傲娇清清楚楚。
云韶遥叹口气，“好了，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从明天开始，你隔天来一趟城北宋家院子，若有什么需要的，我会交代你去办。”
宋家院子就是疫病患者住的那所院子，大家为了方便称呼，如今把那一片地儿都叫成了宋家院子。
青黛眨巴着眼睛，“那我跟着公子去，不也一样能办事吗？”
云韶遥敲了敲她的脑门，“笨！去了就不能出来了，还怎么在城里办事？”
见她有所松动，云韶遥看着她的眼睛，又添了一把火：“这里我能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这都是人命关天的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而且若你跟着去了，到时我还得操心你。
你放心，你家公子习武，身体跟别人相比好得多，我自己是大夫，会小心谨慎的。”
“如此，那公子你一定多加小心，注意自己的身体。”
青黛咬着唇，放下了云韶遥的袖子。
她知道主子说这些，都是让自己安心留下的借口。
但若自己去了也不能帮上什么忙，还会成为累赘的话，那不如在外面帮主子做点什么。
辞别了客栈一众人等，云韶遥登上马车。
看看身边同行的宴御医，挑挑眉，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原以为要费些力才能让他一同前去的，没想到他自己提出来了。
不管他心里究竟作何打算，却也让她刮目相看了。
至少能抛家舍命的人，都不是简单的。
忍了笑看向杨少尹，之前她就看出来了，这位杨大人十分不情愿去宋家院子。
杨少尹出自陈州府本地世家，看府衙几位官员相处的情形，怕是冯知府平日里否要敬他三分。
如今他肯来，背后怕是有什么故事。
不过，同杨少尹这样的人共事，做起事来应该会更方便吧。
只是，从他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云韶遥也不便去追究。
宋家院子门口还是早上那几个衙役，见了他们都是一脸意外，这还真来了啊！
忙忙上前给他们见了礼，那为首的衙役看看杨少尹，以及小厮从马车上搬下来的一堆行礼，“杨大人，您这是？”
杨少尹自己心累着呢，哪里会想跟他多说，淡淡开口道：“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说是搬来这边，其实他们用的院子跟住的地方都在相邻的宅子里。
吩咐小厮先将行李搬过去，他们几人则直接进了宋家院子。
这宋家院子常年没人住，院子里的花草没有人精心打理，如今荒芜一片。
也是近来有人住进来，随便收拾过了，不然只怕那杂草要比人还深了。
一共四进的院子，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依稀还能看见当初全盛时期的富丽堂皇。
进二门的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脚步匆匆迎着他们走过来。
见了他们这一行，先是略怔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上前跟杨少尹见了礼，这才看向云韶遥跟宴御医，迟疑道：“杨大人，这二位是？”
杨少尹微微颔首头，“这二位就是京城来的宴御医，秋公子。今日先过来看一下病患的情况。”
又给两人介绍那位老者，“这位是陈州府有名的孙大夫，疫病以来一直是他在负责这里的患者。”
三人分别见过礼，那孙大夫笑着对二人道：“宴御医、秋公子二人来了，老夫就放心多了。几位请随我来。”
见来的几人都带着奇怪的面巾，孙大夫还有些奇怪。
暗中打量两位另外两人，其中一人听介绍是御医，另外一人形容尚小，杨少尹介绍时候说是秋公子，也不知谁家小公子，怎会在这时候跑来这个地方，心中有疑，也不及多问，带着几人往后面走去。
也不怪孙大夫有疑，今日云韶遥回去才做下的决定，孙大夫这里根本没来得及通知。
这宅子里的房屋都快住满了，一是人员多，一是为方便治疗，病人都挤在一处，几人虽戴了特制的面巾，还在院子中就能闻到那令人难受的味道。
按孙大夫所说，这宅子里将近几百病人，如今都分别按染病程度分别安置，每天给药。
云韶遥走在几人身后，一路留心观看。
待走到最里面的院子，一个大开间中，草席上躺了十多人，好些已经已经没有意识了，面色蜡黄，瘦的不成人形，空气中难闻的味道肆意弥漫。
孙大夫沉重道：“这里是患病最重的病人所在了。”
杨少尹皱了皱眉，之前就已经想过这里面回事何种情况，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孙大夫叹了口气低下头，“唉，老夫无能。”
杨少尹安慰道：“我们都知孙大夫已经尽力了，只是这次的疫病确实棘手。”
待转头看向云韶遥和宴御医，那宴御医背着手皱着眉头正打量地上躺着的病人。
而那秋公子已经在一病患旁边蹲下，正在给那病患诊脉，又问了在这屋中照料病人小厮几句病患的情况。
待几人走出屋子，云韶遥同那小厮要了水，用随身带的香胰子细细洗过手。
几人看的眼皮直跳，这秋公子还真是比大家小姐还细致啊。
孙大夫却是皱着眉头，先前看这秋公子不惧脏污为病人诊脉，还当他是个好的，这才出门就迫不及待地洗手？
杨少尹没多想，秋公子看上去就与其他人不同，来的一行人当中也只有他是带了丫鬟来的，人家生活上细致些也没什么。
见她洗完手，凑上前去问，“秋公子这一路看下来，可有什么办法？”
云韶遥摇摇头，“暂时没有。”
杨少尹有些失望，他已经打听到这秋公子在京中可是有着“小神医”之称的，而且早上送给冯知府的那一纸防疫方法就是出自他手。
原以为对这次疫病，他应该是有几分把握的，如今他这么说，那……杨少尹的心下大觉不妙。
又看向宴御医，这位御医一路进来只是到处看，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
秋公子进来还号脉问诊呢，这位……
不是说派来的御医是对疫病有研究的吗？怎么看上去不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