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如峰的言之成理,无懈可击,顿时,让映姿语塞,可能是自己对社会的认知太过于浅薄了吧?
罗氏的牢门让牢头打开了,罗氏一身洁白的牢服包裹着她瘦弱的身体,这兴许就是她过于坦诚的态度,帮助了她躲过残酷的刑罚。
罗氏蜷缩在墙角,眼神呆滞,即使有那么多人站在面前,她一样视若无睹。
牢头见罗氏无视于常将军的存在,大声呵斥:“大胆罗氏,见了常将军,还不赶紧下跪行礼?”
罗氏抬起无精打采的眼皮,瞥视了一眼,又恢复了之前的呆滞。
如此傲视的一瞥,把牢头激怒:“罗氏,你无视于官爷,罪加一等……”
常如峰摆手制止了牢头的宣泄,并让他退了出去。
常如峰表情严肃,紧紧盯着罗氏:“罗氏,赶紧实话实说,也好让你早日脱离牢狱之灾。”
罗氏又一次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常如峰,但是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分明透着愤怒:“我已经说了那么多了,难道你们还不相信吗?拒不承认,你们会严刑拷打,威逼利诱;据实相告,认罪伏法,你们又逼着人去洗清自己。你们这些当差的官爷,是不是都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你们要是不能片言折狱,就不要再一次次过来盘问,也省得打搅我的思绪。”
罗氏的话,让常如峰闭口藏舌,停了一会,这才开始说道:“罗氏,不要迷途深陷,你对生活的绝望,我很理解,但是,死并不能解决一切,你要给你身边的亲人一个交代,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去赴死,你有没有考虑你的两个孩子,失去了你这个唯一疼爱他们的母亲,会是多么痛苦!他们缺少了母爱,同时又成为了杀人犯的孩子,将来长大了还如何在别人面前抬起头做人?”
罗氏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人的一生,各有各的活法,他们会找到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做母亲的也不能跟着他们一辈子,总有需要独立面对的一天。”
罗氏的固执己见,让常如峰无法再问下去了。转身看了看映姿,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映姿仔细观察了罗氏,她虽嘴硬,像是对什么事都无所畏惧,当常如峰提到孩子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分明透着光芒。映姿无法相信一个全心全意为了孩子的女人,怎可能抛下孩子一心奔赴黄泉?
如果说她真想死,一根绳子,一把刀,在家里都可以解决,也没必要非要在牢房里赴死。
如果按原来朱氏和邵元通奸的假设推理,先不说冯泽,只论罗氏,映姿曾在来时看过常宜宾献给益王的卷宗,上边有她母家兄弟的口述,上面清清楚楚的提到,罗氏很重视孩子,即使邵元如何在外面花天酒地,美女如云,她一直无动于衷,曾对她的兄弟说过多次,只当她自己是个没男人的寡妇,把孩子拉扯大,也是她最大的心愿。
试问一下,罗氏这种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如何偏在邵元与别的女人勾搭成奸,而出手杀了他?
难道她就没想到事发之后,一对儿女会成为孤儿?
其实说白了,邵元在青楼也好,在外面也好,都是散德性,两者之间并无太大的区别,罗氏突然出手杀人,这也太不合逻辑了;和一个不相识的冯泽合谋杀人,就更不可思议了。
里面或许有更不为人知的隐情,这种突破口只能在罗氏身上找……
“你先出去,我在这儿就行了。”映姿想单独与罗氏谈谈。
常如峰会意,转身走开了,尽量躲到远一点的地方,当然,他必须能够看到映姿身影才可,不仅是安全的问题,更多的是想多看映姿几眼。
“我能叫你一声罗姐姐吗?”映姿见罗氏没说话,“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罗姐姐!”
映姿靠近罗氏,蹲了下来,伸手把罗氏凌乱的头发尽量捋的顺滑一些。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为何要穿男人的衣服?”罗氏突然发问。
映姿怔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男子的装束,差一点惊出一身冷汗。心呼,好险!好险!自己刚刚为罗氏理顺头发的举动,似乎僭越了男女授受不亲的俗念。幸好罗氏认出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要不然,凭着自己的冒犯,还不被罗氏大卸八块。
映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罗姐姐好眼力,我这也是为了出门方便。”
映姿眼见罗氏对她并没有敌意,便放下心来,坐在罗氏的身边:“罗姐姐,我听说你家开了一个酒馆,生意如何?”
“……”罗氏没有回答,反而微眯着眼睛,好像沉思着什么。
“罗姐姐开的酒馆应该有不少年头了吧?”
“……”
“罗姐姐想不想两个孩子?”
“……”
映姿见罗氏并不愿搭理她,便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往罗氏身边靠了靠,头伏在墙上,也管不了罗氏有没有在听,也管不了自己是否属于自言自语:“爱之深,恨之切,爱得越深,就会恨得越深。如果一个男人值得你去爱,你便毫不犹豫地去深爱,哪怕舍弃生命也值得;倘若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屑你掏出自己的真心,你又何必百般折磨自己,非把他刻在心里呢?罗姐姐,你也爱过了,也恨过了,为何还不放过自己?”
映姿靠着罗氏,竟然能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她明白那是罗氏的恨,一个恨得足以杀人的内心。正好也说明映姿已经戳到她的痛处。
或许映姿的这一击要害,会适得其反,陷入被动之中?
但是映姿偏不这么认为,那把燃烧在罗氏内心的火,必须烧得再旺一点,这样才能激发罗氏的斗志:“人家都说男人是一片天,而女人只能遮挡天空中的一角,我非常不赞同,为何我们女子就会那么无足轻重?同样都是人,却是差别这么大,真的好可笑!罗姐姐,女人活得自轻自贱,只能让那些可恶的男人,更瞧不起自己。不要离开男人就变得一无是处!没有男人的陪伴,我们女人照样要潇洒,活出个人样,要让他将来有一天回来时,而感到懊悔不已。”
“……”罗氏突然睁开眼睛,瞪视着前方,或许那是罗氏不屈于人下的刚强。
正是罗氏不容易被觉察的神情,让映姿确信邵元还活着:“罗姐姐,哀莫大于心死,男人的背叛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你已经丧失了坚强的意志。听妹妹一句劝,自强自立,不要靠任何人,才是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想想你可爱的一对儿女,我能感觉到她们俩正望眼欲穿,期盼自己的母亲回来,等着母亲为她们做好吃的,等母亲为她们做新衣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