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奭点点头道:“二弟分析得当。如今只待天时,杀了英林,你我和父皇就都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刘爽道:“是!太子。如今天色已晚,太子难得出宫,何不就在此休息一晚。臣常年在外,这宫中的许多事情还要向太子请教。”
刘奭大喜道:“二弟之言正合我意,说实话,我也觉得宫中憋得慌。不过我身系天下安危,不得不如此。”刘爽道:“太子心系天下,乃朝廷之幸,百姓之幸。臣替天下百姓感谢太子。”
二人携手走到后堂,刘奭低声道:“二弟,此处没有外人,只有兄弟。你就称我大哥,我就叫你二弟。”
刘奭忙道:“太子厚爱,臣自是不敢不从。但太子乃朝廷储君,臣万死不敢做这等无君无上之事。”刘奭面露不悦道:“此事,我也不会告诉父皇的,不必担心。”
刘爽道:“太子,万万不可,这府中耳目复杂,若有个不长眼的告诉父皇,只怕臣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刘奭长叹一口气道:“二弟,说实话。其实很多时候,我觉得你才应该是这个太子。”刘爽忙道:“臣万万不敢有此叛逆之心。”刘奭道:“你虽然长在民间,于朝廷之事不甚了了,但天生仁慈,医者仁心,而且武功高强,雷霆手段,正是父皇所爱。若将来父皇百年,你做了皇帝,一定是内修德政,外抚四夷,成就一番继往开来的大事业。”
刘爽忙道:“太子不可如此乱说。臣只愿在父皇和太子身边,执鞭坠镫作马前卒。”刘奭道:“二弟有心了。”知这些话估计也说不下去了,道:“二弟,咱们今日不提国事,只论兄弟之情,这你都不愿意叫我一声大哥吗?”
刘爽踟蹰许久,低声道:“大哥。”刘奭很兴奋,红光满面,拉着刘爽的手道:“这才是好兄弟。”
二人到了后堂,还在那株桂花树下,之前见的是许商,今日见的是太子。这里除了一株桂花树,再无其他多余之物,正是最不用担心隔墙有耳的。
二人坐下,还是刘奭为上,刘爽为下,王嫱让人准备了酒菜。
刘奭道:“二弟,有时候我还是很羡慕你啊,在江湖中自由自在,很是不错。不像我整日在宫中,除了上次前往洛阳,几乎没有出过长安城。”
刘爽道:“外面的世界和京城不一样,但仔细想来也一样。”刘奭奇道:“这是何意?”刘爽道:“所谓的不一样,不过是京城的都是达官贵人,外面虽然也有,但更多是普通百姓。”刘奭道:“京城也有许多百姓。”刘爽道:“是啊,京城中以皇上为尊,百官看皇上,百姓看百官。京城外则天高皇帝远,基本以地方官为尊。”刘奭道:“如此说来,京城外各地都有个朝廷。”刘爽笑道:“这倒不是,只是都有一个官府。”
刘奭叹道:“这些我久居宫中,虽然也听过,感受却不像二弟这么深。”刘爽道:“正如大哥所言,不过是小弟多走动了些地方而已。”
刘奭道:“二弟从小受苦,能返回宫中着实不易。”刘爽道:“是汉家历代先帝保佑和皇上的恩泽。”
刘奭忽然压低声音道:“二弟,你可有解救英林之法?”刘爽吃了一惊,忙道:“太子,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不可乱说。”刘奭道:“除恶务尽,我也是知道的,只是英林侠名远播,我一直觉得他不是附逆之人。”刘爽道:“大哥,这反叛乃是大罪,父皇只是下令斩首,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刘奭饮了一杯酒,道:“我又何尝不知。但圣人以德治天下,如今首恶已除,就不必牵连过广了。”
刘爽心微微颤动,他早知皇帝对太子过于仁慈颇有微词,过去还不觉得,今日之言,顿觉太子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
刘爽道:“大汉有大汉的律法,很多事情其情可悯、其行可原,若都是感情用事,这大汉的律法只怕是要成为一纸空文、一堆废物了。”刘奭道:“二弟所言极是,这也是我考虑的,一面不忍心无辜之人受牵连,一面也要维护大汉的法度尊严。”
刘爽点点头道:“是啊,世间安得两全其美之事?”刘奭道:“有时候我很羡慕淮阳王妃,她真的是个天生仁慈之人。”刘爽道:“是啊!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对不起她。”刘奭道:“这也怪不得你,这是父皇的意思。”
刘爽道:“父皇已经对小弟十分照顾,小弟一直铭感于心。只是宫中不比江湖,确实受限很多。”刘奭道:“江湖中你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很多事情你可以不在意,去了哪里都有人追捧,但朝廷中上有父皇和我这个哥哥,中间还有百官,不如以前自在,也是寻常。”刘爽道:“是啊!在朝廷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不可能面面俱到。”
二人打开话匣子,愈发自在起来,从朝廷到江湖,从江湖到朝廷。刘奭对江湖的事一窍不通,刘爽对朝廷的事一知半解,就这般一直讲到天快亮,还觉意犹未尽,但刘奭要前往汇报,二人只能各自返回。
刘爽并没有休息,而是径直到了卧室,石隐已经久候。
刘爽道:“石先生,事情如何了?”石隐道:“一切按照王爷计划执行。”刘爽道:“他走了吗?”石隐道:“刚刚人多,太子卫队还在,暂时没有离开。”略微迟疑道:“王爷要去……”刘爽迟疑片刻,最终摆摆手道:“不必了,他应该不想见我。”
石隐道:“王爷用掉包计,如此一来,就不能让天王阁掺和进来了。”刘爽点点头道:“到时候我丢了性命是小,英林叔叔不能全身而退是大。”
这时,刘爽忽然喝道:“什么人?”那边之人身子一晃,消失在夜幕中。
石隐正要拔足去追,刘爽道:“石先生,不必了。”石隐立刻明白了,那个人就是“鱼肠剑”英林,道:“如此一来,也不必担心天王阁的人来了。”刘爽道:“只是更大的问题产生了。”石隐道:“是啊,丢失了朝廷钦犯,这可是死罪。”
刘爽道:“石先生可有妙计?”石隐略加思索道:“再来一次李代桃僵。”刘爽明白她的意思,道:“这么一来……”石隐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刘爽想了许久道:“石先生去安排吧。”
石隐告退,刘爽坐在椅子边上,只觉自己最近也婆婆妈妈起来。王嫱看他神色诡异,问道:“王爷,发生了什么事情?”刘爽道:“郑牙子他们可能就此殒命,我有些难过。”
王嫱只是说了一句:“辛苦了一晚上,休息一会儿吧。”刘爽是个仁慈的人,却不是个妇人之仁的人。他自己不喜欢杀人,不代表他要阻止别人杀人。聪明的女人不需要劝他如何,只要静静等着他接受这一切。
刘爽心下郁郁,立刻去休息了,折腾一晚上,加上心情不爽,很快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醒了过来,正要起身,丫鬟忽然冲过来道:“王爷,大事不好了,王妃重伤!”
刘爽立刻跳起,道:“王妃在何处?”石隐捂着胸口,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道:“王妃已经被抬回来了。”说着却见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的正是王嫱。
只见她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双目紧闭,颤抖的睫毛说明她还醒着,嘴角渗出点点鲜血。刘爽伸手将她抱下,轻轻平放在床上。右手切脉,凝神静听。周围的丫鬟、侍女、下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刘爽道:“所有人都出去。”属下之人如蒙大赦,夺门而走。
刘爽去掉王嫱身上的衣衫,双手如电,快速在全身上下施针。王嫱中了两掌霍成君的月影潮汐掌,还有一个水滴,要不是有人阻挡,这个水滴有可能让她直接丧命。
随着针布满全身,王嫱本来白的吓人的面容有了些红光,口中吐出丝丝白气。刘爽扶起王嫱,右掌抵于后背,强劲的内力灌入他体内。《身通经》本就是疗伤治病最佳之法,刘爽已经练的炉火纯青。
忽然王嫱一口鲜血喷出,体内的淤血被刘爽用内力逼出。
刘爽忽觉心口一痛,似是死了一般,猛地想起自己还受了余飞鹤一剑,这一剑虽然没有打伤他,但剑气已经灌入体内。平时自无所谓,刚刚为了给王嫱治伤,扯动了经络,忽然爆发起来。
刘爽放缓呼吸,只觉那股真气在体内一点一点刺着心肺,暗自再运《身通经》慢慢化解。待那股小真气略微舒缓,顾不得全力化解,把王嫱放倒在床上,道:“来人。”
两个丫鬟走了进来,下人们自然是被石隐全部挡住了。刘爽奋笔疾书,在竹简上写下药方道:“按这个抓药。”两个侍女各拿着一个竹简退了出去。
抓药还需要一点时间,刘爽盘膝坐在椅子上,暗运《身通经》,将那股剑气逼出体外。
等刘爽差不多收工时,药也煎好了。刘爽亲自给王嫱喂下,王嫱迷迷糊糊的,喝完药又去睡了。
刘爽睡了大半天,自是完全没有睡意,想起石隐刚刚也重伤在身。走出屋子,却见石隐和一干下人都在。
刘爽道:“王妃无事,大家都散去吧。”伸手搭在石隐手上,一股柔和的内力缓缓灌入他体内,道:“你受伤也不轻,要不是你帮王妃挡了一下,只怕王妃是无法活着回来了。”
石隐道:“属下没能及时阻止王妃,是属下的失职,王爷不怪罪已经是万幸,岂敢邀功?”刘爽道:“水滴看似玄妙,却都是外伤,霍成君始终无法突破这一点。我现在才明白黄江这句话的意思。”
石隐武功虽然不差,但刘爽的武功远远超过了他,也听不懂刘爽在说什么。
时间推移,二人就在这门前静静地站着。过了一会儿,石隐终于舒服地舒了口气,刘爽松开他的手,取出一个小瓷瓶道:“这个涂在伤口处,很快就会好了。”石隐激动落泪道:“多谢王爷耗费功力为属下疗伤。”
刘爽道:“郑牙子他们……”石隐道:“他们已经全部牺牲,尤其是令狐杰,为了保护王妃而丧命。”
刘爽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听到时还是心下一痛,道:“我得快速进宫澄清此事,等父皇下了圣旨,可就不好办了。”石隐道:“是!王爷!”
刘爽匆匆入宫,皇帝和太子正在商议此事,和过往一样,双方争执的很厉害,太子觉得走了就走了,无所谓。皇帝觉得此事关乎皇家颜面,岂能就此罢休。
传旨的太监说刘爽到了,二人才暂时停止争论,唤刘爽进来。
刘爽正要施礼,刘询正在气头上道:“事情你也知道了,主意是你出的,如今该怎么办?”刘奭道:“父皇,这确实是二弟出的主意,但是父皇和儿臣都是同意的,这怎么能怪到二弟头上。”刘询奇道不行,指着二人,右手不停颤抖,道:“你……你们……你们诚心……”
刘爽忙道:“父皇息怒,这是儿臣的李代桃僵之计。”
刘询微微一愣道:“李代桃僵之计?这是何意?”刘爽道:“是!父皇!如今天王阁势孤,急需外援,江湖上许多人虽然不满英林被诛,却不愿投靠天王阁。只有英林有杀父之仇,才是他们最好的帮手。儿臣料到此处,所以,昨夜关押假英林之处实之,关押真英林之处虚之。霍成君果然上当。”
刘询吃了一惊道:“可是真的?”刘爽点点头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儿臣在江湖上的三个好友,也因此命丧霍成君之手,属下石隐重伤。”他将王嫱重伤暂时隐去,毕竟让王妃冒这样的风险,传出去终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