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衍道:“不知天王安排我做什么?”虞郁语道:“倒也没什么,天王身先士卒,准备亲自对付刘爽,我等只需作壁上观即可。”
淳于衍笑道:“如此甚好!”她年轻时也算得美貌,但如今年事已高,满面全是皱纹,平日里研究各种毒物,又不修边幅,一笑之下,五官都挤在一起,更加丑恶。
淳于衍道:“那……我们现在就去?”虞郁语道:“这也不急,天王做事素来严谨,现在还在布置外面的防务。”说到此处,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倒是特别期待他死在天王阁的场景,不早些过去反而有些焦虑。”
二人哈哈一笑,虞郁语主动上前拉着淳于衍的手,刚刚开门,迎面三枚水滴已经到了胸口,分别中了淳于衍的额头,胸口和小腹。淳于衍面上的笑容登时僵在当场,只见天王霍成君、西宫宫主桑秋、甚至芦不死都在现场。
霍成君面带微笑,道:“子正,我的好孩子,你终于是自投罗网了。”淳于衍道:“天王,你误会了,我……我不是刘爽。”霍成君道:“是不是很快就清楚了。”说着示意左右。
虞郁语上前在淳于衍脸上一阵乱抹,入手处却是人的肌肤,面色微变道:“天王,脸不是假的。”霍成君更惊,足下一点,本来还在淳于衍三丈之外,瞬间已经到了面前,伸手在脸上一抹,面容温热,果然是一张真实的肉脸,不是什么面粉、泥块做出来的。
芦不死惊呼道:“糟糕!如果淳于院长是真的,也就意味着燕湘妃是假的。刘爽并没有和淳于院长互换身份!”
霍成君面色大变,随手解开淳于衍的穴道,飞身跃出小院,桑秋等人紧随其后,径向燕湘妃住所而来。
这片山中庄园十分广大,燕湘妃所在之处距离淳于衍等人的住处很远。霍成君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却在燕湘妃住所前停下了。淳于衍道:“天王,为何不一拥而上,杀了刘爽这个小贼!”
虞郁语道:“那小贼奸猾异常,若事先设下机关,天王虽然不惧,终究会失了先手……”
霍成君直接打断道:“淳于院长,你假装被我们追赶冲进去请求刘爽帮忙。”淳于衍瞬间面如土色,拜倒在地道:“天王,你若还是怀疑我,请立刻动手。我是毒死许皇后之人,之前刘爽不知道,以他柔弱的性子,说不定会手下留情。如今他已经进过宫,皇帝一定会把这个事情告诉他。属下若是进去,不由分说,一定会被他立刻打死。”
虞郁语道:“天王,我们只要一个死的刘爽,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何不一把火把这里烧了,逼他出来?”此处虽然在山中,但由于工匠巧妙设计,通风十分顺畅,不必担心整个洞内被熏到。
芦不死道:“要不问问刀先生的意见?”霍成君道:“这等小事就不必劳烦刀先生了,准备放火。”斜眼瞥地上的淳于衍道:“淳于院长,请起来吧。”淳于衍连声感谢。
周围的下人很快抱来了许多柴火,有些是厨房做饭的,有些是从外面临时找来的,反正都在山中,丛林密布,遍地都是。早有人准备好了火把,霍成君道:“子正好孩儿,这可怪不得你的皇后姨娘,这一切是你自找的。”说完,眼神示意属下点火。
厨房中有很多干柴,一点火星子就着了起来,甚至没有多少烟。随着火势越来越大,渐渐点燃了上面堆得杂草。这些草木都是从树林中临时取来的,湿气很重,浓烟滚滚升起,很快就开始向四处蔓延。
火热的烟向上而走,霍成君等人虽就在左近,却几乎闻不到烟味。霍成君哈哈大笑道:“子正,子正!你可还好?”屋内没有丝毫的反应。
火光照耀之下,众人面上都是红光满面,只觉了却了一件心头大事。
火烧了半个时辰,整个小院已经是一片火海。
芦不死忽然道:“天王!火并不能瞬间把人烧死,任何人被如此大火舔舐,岂能一声不吭?哪怕是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一听,面上的笑容瞬间凝结,霍成君道:“难不成……”话刚到此,却见一顶轿子破院而出,直冲这边而来。
霍成君吃了一惊,急向左边而走,虞郁语与她一同到了这边,芦不死和淳于衍却到了另外一侧。一些来不及躲闪的属下,被轿子扫到,纷纷向后飞去,几个不幸的,被直接扫到了火堆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霍成君这才觉得,这种声音和如此大火才是真正的绝配。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这轿子外面裹着的一层布已经几乎燃烧殆尽,仅存的地方还有不少火苗做着最后的挣扎,露出里面漆黑的壳子,不知是什么所制。
这时,壳子忽然开了一个小口,露出一个人的嘴,道:“多谢芦院长,要不是你掩护,我可到不了这儿。”正是刘爽的声音。
芦不死面色大变,这话自然说的不是他把这顶轿子抬上了总坛,而是这轿子中明显不是木头所制,他却没有察觉。这话在霍成君听来,和“芦不死和刘爽勾结”没有别的两样。
芦不死看向霍成君,霍成君并未看他,而是道:“子正,你还是来见姨娘了。是上次姨娘的轿子不够宽敞吗?还是上次姨娘招待不周,这次你竟然还是坐着轿子来了。”
刘爽道:“霍成君,你身为前皇后,不母仪天下,竟然公然反叛。我身为堂堂朝廷贵胄,当今皇上的嫡子,钦封的闽越王,你有何资格与我攀亲带故?”
霍成君哈哈一笑道:“好,好的很!进了一趟京城,住了几天皇宫,还真把自己当龙子了。只可惜啊,你在京城甚至在你的封地,都算是龙子,不过在这儿,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江湖中人刘爽而已。”此处本就在山洞中,一点声音都很容易变得很大,平日里大家说话都是十分小声,只有霍成君干如此大笑。
刘爽不理会她,而是道:“来天王阁之前,我觉得天王阁藏龙卧虎,各个都是精细之人,不过今日看来,各个都是郁郁不得志而狂妄自大的人。我在成都时,因为霍汐,都已经相信了苏问的鬼话,让她去找戴雪青,没想到她自作聪明,竟然不去找。要知道那段时间戴雪青大量的时间可都在迷踪山庄。”
芦不死恨恨地道:“那个丫头!”
刘爽道:“你也不必生气,她最后不也被驴踢碎了脑袋吗?你们也差不多,不过你们估计连驴都懒得踢。”
霍成君道:“你是什么时候假装成红雀的?”刘爽道:“我是很烦和一群蠢货解释的,不过看在你当初对我也还不错,虽然也是目的性极强,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和你说说。”
虞郁语道:“刘爽,你休要猖狂,别忘了,这里是天王阁,不是你的长安城,更不是你的南中。”
刘爽完全不理会她的威胁,道:“你们还是太自以为是了,我在苏问设计离开被我救回后就已经和戴雪青掉包了。苏问对戴雪青极度厌恶,甚至不想多看她一眼,正好我也一路不想见她,毕竟要瞒过她可比瞒过燕湘妃难得多。”
芦不死道:“你是何时开始冒充红雀的的?”
刘爽出言讥讽道:“现在你开始着急了?你看到燕湘妃的时候,甚至不愿意多花一点时间去调查一下,明明已经猜到燕湘妃是假的,也不亲自验证一番。”
芦不死被他一通抢白,粉嫩的脸上满是愤怒,不只是自己上当受骗,主要是刘爽每句话都在把他往死路上逼。他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下意识地再看向霍成君。
刘爽看他不言,继续道:“张根当时在船上得罪了沧浪派的人,后来沧浪派彻底在江湖上消失,这个仇也就不报而报了。我让霍潮找到他,答应让他在江上可以随意杀一个天王阁的首脑,扬名立万,他二话不说立刻答应了。”
当时戴雪青“逃走”,苏问被水冲走,张根再不追赶。苏问有一瞬间是怀疑过的,但随着重病和重伤,精力无法集中,也想不了这么多的事情了。
虞郁语道:“谁来传信?她们是从徐州附近过来的,霍潮却在南阳,两地相隔数百里。”
刘爽道:“墨门新钜子日月。他还有一个身份,是我的徒弟。只可惜她们都死了,我现在都能想象到苏问和燕湘妃听到日月是故意离开时的神情。”他十分厌恶和日月的“师徒名分”,但这时候说起竟然有些得意。日月当然不是亲自去的——毕竟他们刚下水,张根就来了——但墨门有很多弟子。
刘爽继续道:“张根杀了燕湘妃,得意而去,我找到苏问,就在她附近,改装成了‘死而复活’的燕湘妃。可惜啊,我让张根去找燕湘妃的尸体,但他也被苏问打伤了。他孤身一人,没什么属下,而我又脱不开身……”说到这里,全是遗憾。
霍成君等人却听得心惊肉跳,这次察觉燕湘妃有异,正是发现了燕湘妃的尸体,不然的话,刘爽在这里带着,没事暗杀几个人。整个天王阁可能会悄然无声地从江湖上彻底消失。
刘爽道:“后来我让戴雪青和苏问打一架,主要还是想让苏问受点伤。没想到她稀里糊涂地赢了戴雪青。”虞郁语忍不住道:“苏问的武功本来就比戴雪青高。”话音刚落,就想起对面是刘爽,不可能看不出二人武功高低。
刘爽道:“所以说你们夜郎自大,戴雪青和王叔学了不少近身短打的身法,对于用峨眉刺的人来说,可谓如虎添翼。”稍微一停,又道:“我没想到的是浦里会忽然出现和苏问打了一架,在苏问的阴谋诡计之下,浦里算是输了,但得意忘形的她没想到素来老实的浦里也会用计,最后被驴踢碎了脑袋。”
这些事情他们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尤其是芦不死,知道大部分情况,现在终于串联了起来,只不过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刘爽继续道:“说实话,这个时候我很失望,我觉得我大概率还是找不到天王阁了。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芦院长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找到了我,还把我戴上了山,至于其中的变故,刚刚我已经说过了。”
芦不死面色阴沉,若纯粹理性分析来说,这个事情与他关系不大,但无论如何是他得一系列大意才导致现在的情况,就算这里结束了,估计也会被霍成君清算。
霍成君大声抚掌道:“好!好的很!不愧是刘子正,随时变换身份,真可谓神出鬼没。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和淳于衍换掉?”
刘爽道:“我本来是想换掉芦院长的,不过上次和他接触不多,而且他身高确实太矮,思前想后,漏洞太多,只好放弃。至于淳于衍,我不杀她只是为了不暴露,难不成我还要假扮成她羞辱我已故的母后吗?”说到后面,声音愈发凄厉,似是地狱的魔鬼一般。
霍成君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便是不死不休之局。难不成你就躲在这个黑盒子里不出来吗?”
刘爽淡淡一笑道:“所以我说你们都是蠢货。你可知你们如今失败的根本原因是什么?”霍成君正想说:“这就是你说的失败?”不想淳于衍抢先道:“是什么?”
刘爽道:“还不明白吗?自以为是,单独行动。”稍微一顿,道:“先让霍汐去找迷踪山庄,结果找是找到了,却无法靠一己之力攻破,甚至连公输秋华的面都见不到。让苏问寻我,只想靠着她引我到总坛,结果霍汐察觉异样,让苏问找迷踪山庄,她自己跟着我。再后来,你们故意调走霍汐,却让杨杏和严碧琼来找我。你知道我当时最担心的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