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奭忙道:“父皇!万万不可。”刘询头也不回道:“太子有何高见?”刘奭道:“英一剑号称‘天下第一剑’,传说中的江湖第一高手。闽越王武功虽高,恐不是英一剑的对手,万一有所失手,岂不是,岂不是……”
刘询道:“子正,你可有信心能杀死英一剑。”刘爽摇摇头道:“没有。”刘询道:“是完全没有,还是说有几成把握?”刘爽道:“儿臣最多三成把握。”刘询道:“三成也够了,他一个糟老头子,就算是拖也能拖死他。”刘爽道:“儿臣这三成把握就是从此而来。”
刘询道:“你不会是怕叶家那个丫头以后不理你了吧?”刘爽道:“儿臣以公事为重,绝不敢偏私。之后的事情,儿臣会亲自去说服她。”刘询道:“不必了。王嫱,朕虽然许诺了你们的婚事,但还没有正式成婚,你独自前往北地,有违常理,本应重罚。不过此次北行,驱逐郅支,降服呼韩邪,你功劳也不少,就功过相抵了。这劝说叶水君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王嫱应道:“是!父皇!”
刘询继续道:“英一剑到了长安,洛阳一定空虚。太子,你率亲兵卫队剿灭藏剑山庄,取回山庄藏剑,尤其是高祖的赤霄剑。”刘奭道:“是!父皇。”
刘询长舒了一口气,道:“此次诛杀了英一剑,下一个就是天王阁,此战还是交给子正。”
刘爽忙拜倒道:“请父皇收回成命。”刘询奇道:“怎么?你下不去手?”刘爽道:“父皇之命,儿臣岂敢违抗。只是儿臣若真的灭了天王阁,儿臣在江湖中的地位将无与伦比,加上儿臣身份特殊,到时候朝廷之中恐有太子之位之争。”
刘询微微一愣,没想到刘爽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睛瞟向刘奭道:“太子,你觉得呢?”刘奭拜倒道:“闽越王无论武功、计谋、手段、仁德都在儿臣之上,若天意难违,儿臣愿意让出太子之位。”
刘询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道:“你们两个倒是兄友弟恭、互相谦让,难不成朕在你们眼中是糊涂蛋,是昏君吗?”二人忙道:“儿臣不敢。”
刘询甩手离开,留下一句话道:“此事朕已经定了,不必再商议!晚上别忘了参加晚宴。”
刘爽和刘奭面面相觑,刘奭轻叹一声,,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
刘爽和王嫱返回椒房殿,却见石隐已经入宫,率府中的太监丫鬟出迎。刘爽屏退众人,只留王嫱,神色忽然变得喜悦,王嫱不解问道:“子正,你这是何意?”刘爽道:“你已经怀有身孕,你不知道?”王嫱瞬间红光满面道:“真的?”刘爽道:“自然是真的。”
王嫱岂能不知刘爽的神乎其技,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帮自己诊脉的,但他说的肯定是对的,纵身扑到刘爽怀中,道:“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连着说了三次“太好了”,后面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欢笑。
刘爽道:“有了孩子,你可不能乱动了。”王嫱十分乖巧道:“是!你说什么我都听着。”刘爽道:“待会儿我去找太医要些安胎药。”王嫱道:“好!”刘爽道:“这些天你就在宫中,不必出去,要多休息。”王嫱道:“好!”刘爽又道:“你练过武功,身子比寻常女子更为强健,但也不可过于逞强。”王嫱喜道:“是!是!是!我的大王爷,你说的都对,我都照做可以了吧。”刘爽哈哈一笑道:“好,好,好!”
王嫱正色道:“如何和叶水君说这个事情还有些麻烦。”刘爽这时才想起石隐,道:“饰之先生聪慧过人,可以找他来问问。”王嫱道:“好!”
刘爽叫来石隐,三人就这般对坐,刘爽详细说了皇帝的安排。石隐想了片刻,道:“王爷,您觉得是高嵩本来就是英一剑插在天王阁的卧底,还是说英一剑一直在和霍成君勾结?”刘爽吃了一惊道:“英一剑和霍成君勾结?”
石隐道:“王爷试想,当时您在洛阳藏剑山庄,天王阁突袭而至,您设下巧计以真乱真,那个本来要替换你的刘田还是做了阶下囚刘田。假如您是霍成君,会不会觉得有些过于顺利?”
刘爽一点即透,当时他故意和叶水君单独离开,本来就是给天王阁机会,但自己毕竟武功极高,没那么容易换,加之又在藏剑山庄眼皮之下,这下更是难上加难。唯一有可能的机会就是刘爽到了藏剑山庄,心下疏忽,给敌人有机可乘。以霍成君之多疑,岂能如此轻易相信?
刘爽惊出一身冷汗,道:“藏剑山庄和天王阁早有勾结?”石隐点点头道:“皇上城府极深,这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英一剑江湖声望极高,皇上虽说派大军在外,但除非王爷战死,否则的话绝不会现身。万一王爷真的战死,英一剑也是强弩之末,大军可以轻松将之除掉。而王爷杀了英一剑,大军绝对不会现身,此事成了王爷‘忘恩负义’之行,立刻就会成为全江湖的公敌。如今王爷在宫中还则罢了,到时候王爷率众前往闽越之地,这一路凶险,可谓步步惊心。”
王嫱惊道:“难不成他们真敢造反?”刘爽道:“想余飞鹤这样的人自然不敢,但万一王爷一路之上死于不知名游侠之手,到时候也不过是个悬案而已。”
刘爽凝神思索许久,摇头道:“父皇不会这样的,用英一剑的话说,如果我死于非命,他只能用英一剑,这句话放在我身上也是对的。父皇不想动用军队千里迢迢去剿灭一个江湖门派。”石隐道:“王爷这般想,也是正常。”言语中显然是不信。
刘爽辞退了石隐,坐在床上凝神静思,如同入定一般,一动不动。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太监召唤刘爽和王嫱参加对匈奴右谷蠡王的接风晚宴,石隐作为刘爽的贴身太监,也跟着一同前往。
一行人以飞阁跨城池,出了长安城,直抵建章宫。建章宫乃武帝万年所建,乃是武帝求仙所建。阙高二十余丈,阙上有铜凤凰,以彰武帝要与仙人相见之诚。
进入巨阙,便是玉堂,从外到内,从藏青到翠绿一直到纯白,阶陛皆为玉造,沿着玉阶走到尽头就是神明台,高五丈,上有承露盘,一位铜仙人手把铜盘玉杯,以承云表之露。
一行人没有走上神明台,而是围绕着台下的圆池,而坐,匈奴人坐在靠近西侧的一段圆弧,其他地方都是大汉的大小官员。皇帝刘询和王皇后面南而坐,太子刘奭和王太子妃坐在其下首。刘爽和王妃王嫱坐在百官之首的位子,甚至连韩增都在其下首。
月光之下,琼楼玉殿,与天相接,萧短琴长,如聆仙乐。歌舞妙曼,升平至欢,百官欢谑,其乐融融。
刘爽有心事,心神不宁,吃喝之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别人敬酒也多礼貌回应,随即又陷入深思。
这时右谷蠡王过来亲自敬酒,一个多月后,虽然胡子又长出不少,但和过去相比,还相差甚远,这般不长不短更显滑稽。右谷蠡王道:“此次南行,多些闽越王全力保护,不然在下的尸骨只怕是要被丢在山野之中了。”
刘爽起身道:“让右谷蠡王遇险,是在下保护不周,还请右谷蠡王见谅。”右谷蠡王笑道:“闽越王太见外了,在下敬闽越王一爵。”
二人一饮而尽,右谷蠡王低声道:“王爷,在下的属下下午去天牢中看过了,那个匈奴人名叫努尔,也算是大单于属下的一个千户。此次和谈,他是使者之一。”
刘爽第一次知道了这个匈奴人的情形,道:“按照尸体数来说,现场还有另外一个匈奴,右谷蠡王觉得可能是谁?”右谷蠡王道:“没有另外一个匈奴人,那个人其实就是梅山。”
刘爽微微点头,他也大概想到了。李女须被“毒杀”后,他直接逃往匈奴也十分正常,加之巫医装束本就十分古怪,套上一层匈奴人的皮,乍一看和匈奴人也没什么区别。更何况巫医在大汉都十分盛行,何况生活本就艰难的匈奴。
右谷蠡王看刘爽没有应言,道:“王爷,在下已经恳请皇上下令将三人处死。”刘爽道:“如此,这个使臣被杀案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右谷蠡王道:“多亏了王爷。”
二人又简单寒暄几句,各自分开。石隐道:“王爷,应当向太子和皇上敬酒。”刘爽点点头,斟满了酒,王嫱倒了些水,一同起身,先来到皇帝面前,道:“匈奴称臣,边境宁定,父皇恩泽广布天下,其功可追武帝,近高祖。”刘询道:“全靠你了。”四人同饮一爵。
刘爽和王嫱退下,来到太子和太子妃身边。太子妃起身拉着王嫱道:“昭君,姑姑给你选的这个夫君如何?”太子妃和王嫱关系较远,从辈分来算应该是长了一辈,故而称之为姑姑。王嫱低声道:“多谢太子妃,多谢姑姑。”
二人离得较近,太子妃察觉她喝的是水,揶揄道:“你们这一路风餐露宿、千难万险的,事儿倒是没有落下。”王嫱生性胆大心细,这时却被说的面上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处。
刘奭道:“子正,你此次北巡,厥功甚伟。说实话,以你之才,才是真正的太子之选。”刘爽面色大变,急忙拜倒道:“太子殿下,臣万万不敢有此非分之想。臣只是皇上和太子殿下的马前卒,替皇上和太子扫清大汉污浊,涤荡大汉江山,让我大汉天下绵延不绝地传承下去。”
刘奭将刘爽扶起道:“子正你就是太客气了。无论怎么样,我们是亲兄弟,不必说那些。”刘爽道:“臣万万不敢如此想!臣永远是皇上和太子的臣子。”刘奭有些不悦道:“好吧。”
太子妃上前道:“子正,上次你说太子隐疾,不知……”刘爽道:“太子之事一直在臣心上,听说辽东、西域有不少大补之物,如能取之,作为诊后康复,想来可以痊愈。”
太子妃面容忧虑道:“子正为父皇倚重,接下来只怕是要下江南。此事……”刘爽道:“回禀太子妃,臣已经派人去东北寻找,至于西北,臣返回时曾和呼韩邪单于提及此事,想来很快也会送入宫中。”太子妃盈盈施礼道:“如此多谢子正了。”
刘爽和王嫱急忙拜倒道:“太子妃请上座,臣等岂敢如此。”刘询在高台之上,一切都尽收眼底,若有所思。
刘爽等返回位子,发现叶水君也来了。只见她一头长发已经长出,出落得亭亭玉立,身着宫中公主的衣裳,端庄大气,与过去截然不同,看来在宫中不但没有吃苦,反而备受宠爱。石隐低声道:“叶姑娘在宫中,皇上下令以公主之遇待之。”刘爽“唔”得应了一声。
叶水君直接冲到王嫱身边,上下端详道:“你就是爽嫂子吧。”王嫱看她天真可爱,没来由地十分喜欢,道:“是啊!不过我听子正说,你可比他大了几天,叫我嫂子可不合适。”叶水君捂嘴咯咯直笑道:“我一直觉得青缦会嫁给爽哥哥,还想着见到你好好凶你一番,没想到爽嫂子这么好。”
王嫱早知她心直口快,这般直爽却也超出了她的想象,伸手把她揽在怀中,道:“你没有想过嫁给你的爽哥哥?”叶水君道:“爽嫂子,你不可以生气。”王嫱假装生气道:“你叫我嫂子就好,不要叫我爽嫂子,这个名字怪怪的,我很不喜欢,很生气。”叶水君道:“好的,嫂子!”王嫱道:“这才是好孩子。”
叶水君不知想起什么,又开始咯咯笑起来,王嫱道:“你又想起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了?”叶水君低声道:“嫂子,我有偷偷想过嫁给爽哥哥,但我现在不想了。”王嫱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