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放下王襄,王襄看着背影就认出来了,正是刘爽。
王襄道:“你为什么救我?”刘爽长舒一口气道:“我没有救你,我只是想知道贵府大少爷的计策到底如何。”王襄道:“什么计策?”刘爽道:“苦肉计。”王襄恍然大悟道:“大少爷故意让我伤他的?”
刘爽点点头道:“不止是苦肉计,还有假痴不癫之计。大少爷不像看上去那么浑浑噩噩。”
王襄想起刚刚的情形,觉得刘爽说的没错。想起过去王楚的情形,又觉不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相信哪个。
刘爽道:“你腰部是硬伤,大少爷已经手下留情了,过一会儿痛感就会消失,很快就能恢复,不过我得冒充你一会儿。大少爷重伤,七公子消失可不是好事。”说着身子一晃,已经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刘爽直奔翦离庄,悄然摸进了王襄卧室,屋内早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刘爽快速行动,在把外衣脱掉,塞到床底下,换上王襄的衣裳,利用手头之物快速化妆。这是他第二次冒充王襄了,早已是轻车熟路。
王秦一早就去找闽越王负荆请罪,但“刘爽”以国事为重,顾不上理他,一大早就准备出发。王秦吃了个闭门羹,正在赶回的路上,给真刘爽有了足够的时间。
刘爽化妆完成,快速切换成王襄的状态和口音,就听到有丫鬟道:“七公子,庄主有请。”
刘爽道:“知道了。”立刻起身,径直向议事厅走去,眼看快到了,丫鬟道:“庄主在卧房等七公子。”刘爽心下觉得好笑,应道:“好!走吧。”跟着丫鬟从旁门穿过,来到王秦院外。
王秦站在门前,屏退了丫鬟,上前拉着刘爽的手向王楚院子走去。
来到王楚门外,看里面已经站满了医生,刘爽微微一愣,暗想:“王楚这点伤哪里用的了这许多医生,而且这些医生多是治病之用,疗伤未必好用,这是不想让王楚康复之意?王秦心也颇狠了些。”
王秦让医生都出去,和刘爽走入,随手关上门,道:“七弟,大少爷早上在晋阳湖边被人突袭,受了重伤,你见多识广,可知是谁伤的?”
只见王楚双目呆呆地看着床上方,全身似是摊在床上,双手捂着小腹。刘爽道:“庄主,小弟也不通医术,这……”
王秦忽然厉声喝道:“有人竟然敢一大早就在翦离庄附近伤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刘爽道:“自从老庄主意外过世,这……”
这时,王楚忽然大哭起来,眼泪瞬间糊满了脸面,大声嚎叫道:“爹!是我杀了你!你要取我性命就来吧。”说着双手插着脖子,一起用力。脸上很快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似是真要掐死自己。
刘爽急忙上前,一手抓住王楚的一手,想要强行掰开。但王楚力大,刘爽也不敢用过大的力气,免得王秦怀疑。王楚双手如同铁箍一样纹丝不动。刘爽大叫道:“庄主!庄主!快!快!”
王秦这才慢悠悠撸起袖子,伸手来掰王楚的手。
有了王秦帮忙,很快就把王楚的双手掰开,王楚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满身大汗,脑袋一歪,似是死了过去。刘爽急忙伸手探他鼻息,察觉他只是晕过去了,这才长舒一口气,道:“庄主,还好!大少爷没有把自己掐晕过去。”
王秦应了一声道:“七弟,不怪二哥最看重你,你果然对翦离庄忠心耿耿。”王襄道:“多谢二哥。但大少爷刚刚的情形,这次病不但没有转好,反而更重了,这可如何是好?”王秦皱眉道:“七弟说的是。如今只能先让丫鬟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有异常立刻高声叫喊。”说着还是叹口气道:“但这样的事情防的了一时防不了一世,我还有许多事情,若大哥大叫我不在身边,别人也是难以施救。”
刘爽道:“庄主,要不我先搬过来吧,我武功虽然不如大少爷,至少能比下人们多撑一会儿。”王秦想了想,道:“这样吧,七弟,我知你忠心,但庄内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七弟协助。我叫老四过来,他天生力大,应当能守住大哥。”
刘爽道:“如此甚好!还是庄主考虑得周全。”
二人从屋内出来,王秦忽然低声道:“七弟,你素知女子之心,可否教教二哥。”刘爽面露尴尬,道:“说来惭愧,小弟这点爱好确实不好,影响观瞻。之前老庄主在时已经反复提醒,庄主今日再说,小弟真是无地自容。如今翦离庄百废待兴,正如庄主所言,小弟也要洗心革面,以后一心和一妻三妾好好过日子,绝不再出去沾花惹草。”
王秦淡淡一笑,面露一丝惭色,道:“七弟你误会了,二哥不是这个意思,二哥是真心求教。”
王襄看着王秦,故作惊讶,道:“二哥,难不成……”王秦默默地点点头,脸瞬间红了,如同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把脸别过去,看着初升的太阳。朝阳之下,面色更红,如同熟透的红苹果。
王襄道:“不知二哥看上了哪家姑娘?”王秦把王襄拉近,低声道:“我只说与七弟,七弟切不可随意向外宣扬,不然二哥的颜面,还有翦离庄的颜面可就要丢尽了。”刘爽道:“男欢女爱,本是……”看王秦脸上瞬间严肃,眼神中杀意顿起,忙道:“庄主尽管说,小弟王襄绝不敢泄露半个字。”
王秦道:“英一剑的外孙女,英枕的外甥女,叶水君。”刘爽吃了一惊,那日在平原府,他隐隐察觉王秦之意,事后也没有十分在意,早将此事抛诸脑后。这时听王秦说起,瞬间想起长安之事,饶是他早就练的天塌于前而面不改色,如今也汗流浃背。
王秦察觉刘爽的异常问道:“七弟,你怎么了?”刘爽忙收拢紧张之心,道:“庄主,那英一剑视叶姑娘为掌上明珠,此事……此事……”他不能说王秦不配,只能说英一剑心高气傲,故意有些迟疑。
王秦却不在意,道:“此话不假,不过七弟也不必担心。英三爷是个真诚而简单的人,如果由他牵线,必能成功。”刘爽道:“庄主说的是。只是……老四和老五这个事情……”王秦笑道:“还是七弟聪明,和七弟说话,才是最轻松的。”刘爽忙道:“庄主谬赞。”
王秦道:“七弟能说会道,能不能帮二哥走一趟,针对昨夜之事和英庄主和赵夫人解释一番,府中之物,只要能帮得上忙的,都可以拿去。”王襄道:“此事当快,不然的话对方会觉得我等贸然登门,还有他意。待闽越王离开晋阳,当立刻前往,至于礼物等,容小弟想想。”王秦道:“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刘爽和王秦分别,只觉背后发凉,这种凉意自然不是王秦带来的,而是英一剑。刘爽双脚轻飘飘的,返回王襄卧室时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
刘爽连着灌了三碗凉水,脑袋才渐渐冷静下来。一直等到下午,从庄中出来,一路向北,遇到了匆匆赶回的王襄。王襄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大为震惊,尤其是他的行为举止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甚至比照镜子还清晰,更是叹为观止。
刘爽道:“王秦看上了叶水君,让你去平原府为昨晚的事情解释、让步,如果可以的话,让英枕作为中间人引见。”
王襄更是震惊,刘爽感觉他现在这个表情和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王襄道:“叶水君?”刘爽点点头,道:“没错。”王襄道:“英一剑的外孙女?”刘爽点点头。王襄深吸一口气,道:“英枕性子谦和,也不想和翦离庄冲突,倒也不难。但提亲这个事情……这个事情……”
刘爽不禁有些得意,自己当时和王襄一般的反应,虽然当时脑中一片空白,还是本能的做出了正确的决断。
王襄抬头看看“自己”道:“你还要冒充我?你的目的是什么?以你的武功,就算灭了翦离庄也不是难事,为何要如此戏耍敝庄之人。”刘爽道:“我其实是想保护翦离庄,你相信吗?”
王襄想了许久,最终还是重重点头道:“我相信!”刘爽道:“既然你相信,我恳请你能帮我走一趟平原府,完成王秦的交代。我还要返回保护王楚。”王襄道:“好!我答应你。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刘爽道:“翦离庄牵涉了一个大案!”王襄道:“多大?”刘爽道:“比灭门还大。”
王襄倒吸一口冷气,比灭门还大,那几乎意味着夷灭三族,甚至是九族!他不敢再细问,道:“在下这就前往平原府,之后如何?”刘爽道:“之后你正常返回,因为我会化成你一妻三妾中的一人。”
王襄道:“我可否恳请一件事情。”刘爽道:“请讲。”王襄道:“你化妆成赵丫头,我早上说错了一番话,她很有可能有危险。”当时刘爽就在左近,知道他说错了什么,道:“我答应你。不过我可能会将计就计,做成赵丫头假死的情形。”王襄道:“多谢!”说完大踏步向东走去。
刘爽大摇大摆地返回翦离庄,没多久又大摇大摆地离开。待脱离了翦离庄的视野,又悄然摸了回来,直接到了赵氏屋中。赵氏看王襄忽然闯入,心下窃喜。刘爽带着她直接去了自己的屋子,凌空一指,封住了赵氏的穴道。
赵氏吃了一惊,但穴道被封动弹不得,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
刘爽把她平放在床上,头朝里,用被子盖住,然后去掉全身的伪装,三下五除二化成了赵氏的模样,轻扭纤腰从屋内走了出来。迎面就看到火中似要喷出火一般的智淑君。
刘爽心下觉得好笑,知她当着王襄的面不敢发作,小步快驱,返回屋中。
没多久,有丫鬟来找智淑君道:“七夫人,庄主有请。”智淑君本来想找赵氏的麻烦,但听到庄主叫,也只能立刻换了衣裳,快速收敛妆容,跟着丫鬟而去。
刘爽快速从衣柜中找出赵氏的衣裳,扑在床上,用毛巾、棉絮等女红之物塞入,用棉被盖住,表面滴上一些浑浊液体,自己躺在里面,把头发披散开,盖住赵氏的“脸”。
没多久,刘爽听到窸窸窣窣地声音,听声辨位,果然有人在门口吹迷香。这种迷香在刘爽看来,和蒙汗药差不多,对他完全无效。
过了一会儿,门前的横栓被人用兵器挑起,一人缓缓进入屋内,看“赵氏”蜷着身子躺在床上,头发胡乱披散着遮着头,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这丫头平时看着谨小慎微,这睡姿倒是很豪放。”
却是个女人——智淑君。
智淑君提刀斩下,对着“赵氏”连斩七八刀。刘爽悄悄把早已准备好的小瓶液体流出,和刚刚洒在被子上的液体混合,被子上瞬间映出大片的血红色。
智淑君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小丫头真好,还盖了被子,省的溅我一身。”说着把刀随手丢在被子上,悄然退了出去。
刘爽等她走远,这才起身,想起刚刚的一幕,心生后怕之意。他对于王嫱之情可比金坚,霍潮算是有惊无险的放下,但面对青缦、叶水君又当如何,之前从未想过。
刘爽正神游天外时,忽然想到王秦说的话,脑袋“嗡”的炸开了,一面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一面觉得此事极有可能,两个截然相反的结论彼此冲撞,夹杂着脑中混乱的信息,不但分不清楚,反而愈发头痛欲裂。
刘爽盘膝坐在旁边小椅上,暗运内力,阴阳调和,五行流转,不一会儿,心火渐渐被压制,心绪渐渐宁定。缓缓睁开眼睛,心下已经有了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