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水君没看到霍潮,问道:“爽哥哥,潮妹妹呢?”刘爽支吾道:“她有事先离开了。”叶水君道:“她一直独来独往,应该不喜欢人多吧。”刘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随口道:“应该是吧。”
霍潮自离开后再未出现,石隐和随行的下人混在一起。
出了晋阳,太守送了三十里之后才返回,钦差卫队又走了十余里就停下歇息了。刘爽一直跟随在史高身边,看他指挥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巡夜,一百多人的小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在他的指挥下井井有条。叶水君觉得什么都新鲜,随意出口发问,反而省了刘爽不少时间和口水。
晚间时分,史高、刘爽、叶水君和军中一个随行官员简单用过晚餐,由于有护送重任,并没有大肆饮宴,很快就结束各回营帐。
众人正休息期间,忽听得一阵惨叫“鬼啊!”这本来就是个百来人的队伍,一人大喊,全营清醒。刘爽立刻起来,看叶水君正从帐中出来,脸色煞白,扑到刘爽怀中道:“爽哥哥,难不成真的有鬼?”
刘爽在南中时,很小就见过各种各样的习俗,自然而然的也见过各种各样的祭祀鬼神之法,见得多了,反而对各种鬼神都不信了。叶水君虽然也在南中,但基本足不出户,没有这些经历。
刘爽和叶水君很快就寻到了那个士兵,只见他双瞳圆瞪,双颊苍白,虽是寒冬,额头还渗出细细汗珠。
刘爽左手托在他背后,一股柔和的内力导入,助他放平心态,然后问道:“兄弟,你看到了什么?”军中之人都知道刘爽武功极高,甚至有人觉得他是神仙下凡,不然的话寻常人如何能练就这样的功夫,心绪渐平道:“是……是一个鬼脸,忽然从草丛中钻出来,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刘爽道:“那鬼脸长什么样子?”那军士不自主打个冷战道:“脸很大,眼很小,脸上时明时暗,一张嘴就是满嘴獠牙。”刘爽道:“他张嘴了?”那军士连连点头。这时,史高也走近,喝道:“什么神神鬼鬼的,都是骗人的把戏,快回去休息,不要在这里自己吓唬自己。”那军士应了一声“是!”很显然,内心的恐惧并没有因此消除。
刘爽轻拍他肩膀两下,一股柔和的内力顺着肩颈灌入心脉,那军士觉得暖洋洋的,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刘爽挥挥手道:“去吧。”
其他军士也纷纷道:“散了吧,散了吧!”几个关系好的,主动把他拉到自己的营帐中休息。
刘爽看众人离开,顺着那军士说的方向走到前方,借着微弱的月光私下观察,寒冬中都是枯枝败叶,能明显看到几个树枝的折断,显然有东西来过此处,不过地上却没有人脚的痕迹,要不是轻功高手,要不可能就是什么诡计。
刘爽点燃火烛,在四处的枯树上仔细查看,没有发现什么机关、细线之类的痕迹,不禁忧心不已。
刘爽没有直接休息,而是和史高简单通报一声,和叶水君沿着营帐周围仔细勘察,一圈下来,天已经亮了,除了几个简单的人行痕迹,没有别的发现。和史高简单汇报,史高只是觉他多心,劝他多休息。
刘爽返回营中,心神不宁,找来石隐商议,但眼下线索太少,只是提了几种可能,也无法一一证实。
刘爽正要送走石隐,就有人冲入帐中,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死了!死了!”刘爽道:“谁死了!”那人道:“张勇。”张勇就是昨日喊着“见鬼”的那个军士。
叶水君吓了一跳,喝了一半的水从口中流出。石隐道:“叶姑娘不必担心,这鬼是怕人的,不然为什么总是鬼鬼祟祟的。”叶水君道:“肯定是这样的。”
刘爽和叶水君、石隐来到帐中,帐子前已经围满了人,刘爽进来时,却见史高也在。死者有三人,一个是昨夜那个张勇,刘爽是认识的,另外两个刘爽也有印象,一个嘲讽张勇胆小,一个安慰张勇,但他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一同邀请张勇去他们帐中休息,结果酿成今日之大祸。
三人身上很干净,只有胸口处各有三枚短箭,鲜血汩汩地流出,身子还是热的,显然死去没多久。刘爽上前仔细查看,三人只有这一个伤口,显然是熟睡中被人忽然偷袭而死。刘爽回头,冷电一般的眼神在一行军士中一一闪过,有惊讶的,有害怕的,有幸灾乐祸的,不一而足。
刘爽起身道:“乐陵侯,出发吧,严加看护好囚笼。”史高点点头,看杀人的手法,和梅山的一模一样,看来是救他的人。本来还觉得天下怎么还有人对钦差卫队动手,但想到梅山连匈奴使臣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吗?
史高让属下把三人就地掩埋,回到帐中,问刘爽道:“公子可知是何人动的手?”刘爽道:“毋庸置疑,是李女须或者是她的人。”史高道:“她不是三年前已经死了吗?”刘爽道:“江湖上这种死而复生的事情可不少见。毕竟她不是被下狱斩杀,而是传说中的毒杀。这些巫蛊之人最擅长的就是装神弄鬼,迷药、毒药都十分擅长。”
史高道:“事到如今,我们当如何?立刻遣使去京城向皇上求援还是继续南下?”刘爽道:“他们不敢光明正大的来,而只敢这般偷袭,可见来人不多,在下建议继续南下,让军士辛苦一些,白天多走一些路程,尽量入城休息。实在赶不到的,便以军营之法守备。”之前的守备都是为了防止冬天的豺狼猛兽,十分宽松,不似行军那般严谨。
史高自知若返回晋阳,那是丢了皇家的脸面,只有一条路走下去,直到收到新的圣旨,一一照准。
这一日行了许久,一直到深夜赶到上党,将木质牢笼换了铁笼,关入大狱之中,这才休息。第二天一早,上党太守匆匆遣人来报:昨夜有人劫囚!
刘爽吃了一惊,道:“劫走没有?”那人道:“小的不知,史大人和太守大人让刘公子速速前往。”
刘爽简单洗漱,和叶水君、石隐直奔大牢之中。刚刚进入大牢,就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具尸体,有太守手下的衙门捕快,也有史高手下的钦差卫队。
刘爽没有直接进入,而是凝神观察狱中路径,问道:“尸体有人动过吗?”这时太守刚刚从里面走出,涎着脸笑道:“下官素知刘公子算无遗策,没有让属下动这些尸体。”刘爽一面低头查看尸体,一面道:“我若真算无遗策,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太守看他和钦差一起,显然是皇帝十分重视之人,便想巴结,结果被他一番抢白,蹭了一鼻子灰,也不知该说什么。
石隐道:“公子素来仁善,不喜杀戮,如今看到这么多无辜之人,不免难过,太守不必见怪。”太守忙道:“岂敢,岂敢!”
刘爽一一查过去,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其他的犯人一定会来看热闹,其实那些胆子大的重刑犯,这个时候是嘲讽官府无能的最好时机,也似是生了重病一般软趴趴病恹恹的。
由于三人是重犯,被关在最里层,比寻常的犯人还多了一道铁门,史高和守护着他的钦差卫队正在此处,只见三人并未越狱,还在铁笼之中。
史高道:“他们用钢锯锯了一夜,没有突破外面的大锁。”
刘爽看着三人,刘田洋洋得意,梅山神色诡异,那匈奴人靠在铁笼边上闭目养神,神情自若,好整以暇。
刘爽接过下人递过的锁头,果然上面有一条细细的锯痕,但只锯了大半,锁头没有断。刘爽轻轻扣弄锁痕,只听得“啪”的一声,锁竟然应声而断。众人吃了一惊,刘爽道:“他们都是江湖上的好手,直接掰断锁自然是不可能,但已经锯到了这种程度,以他们如此神出鬼没的功力,应该是能直接掰开的。”
史高道:“公子这是何意?”刘爽道:“我知道敌人是谁了。”史高道:“是谁?李女须?”刘爽道:“正是她,而且不止是一个人。”史高道:“还有谁?”刘爽道:“不好说,但我们很快就见面了。”
史高明白刘爽的意思,立刻吩咐众人道:“将三个罪犯押解上车,继续前往京城。”
那太守面露喜色,虽然大牢被人攻破,但罪犯没有丢,只有小过没有大罪,如今钦差卫队再度出发,只要离开上党,这丢失罪犯的事情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钦差卫队不愧是皇家卫队,虽然连续两日损失了八个人,人心惶惶,但行动依然迅速,丝毫不乱,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正如刘爽所言,不再是按照钦差那般仪仗开路,而是换成了行军打仗一般。
有了昨日的经验,今日行军更速,本来需要两日的路程,在全力奔行之下,终于在酉时末戌时初赶到了河内。河内太守不敢怠慢,把三个罪犯关入三面嵌入山体的牢中,一面是全封闭的大铁门,门上挂了一条手臂粗的铁链,用了七八个锁锁住。
返回府中,叶水君忧心忡忡来找刘爽道:“爽哥哥,我们去保护史大人吧,我担心他们无法越狱,会去找史大人要挟。”
刘爽点点头,道:“我们就躲在暗中。”叶水君道:“好!”其实刘爽知道史高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就算以他的性命要挟,史高也不会让放人的。毕竟在这里只是死他一个人,如果朝廷的钦犯丢了,那是满门抄斩。
二人刚刚出门,却看到了霍潮,只见她换了一身夜行黑衫,头发绑起来,十分精明干练。
叶水君大喜道:“潮妹妹!”霍潮不答一掌攻向叶水君面门,口中发出吁吁的声音。刘爽飞身而起,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左近,待他跃上屋顶时,只见周围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只好又跳下来。
霍潮和叶水君正斗得紧,霍潮武功更高,但叶水君多了件神兵利器,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只见霍潮左掌攻向叶水君右胸,右掌自下而上,撩其小腹。叶水君软剑弯曲,从胸口切下,剑尖一转,向霍潮右掌。霍潮不敢直偌其风,只得后退,双掌在胸前画圆,封住这一剑的来路。
霍潮这第一招叫做“冰封江海”,乃是惊涛拍岸掌和风卷残云掌相互结合的一招,当是最近才学的。第二招叫做“风起八方”,是风卷残云掌中的一招。
叶水君手臂飞转,长剑却反向旋转,剑影晃晃、剑尖点点,看不出剑招从何而出。霍潮冷峻双眉微微一蹙,双掌在胸前交错,形成一阵古怪气浪,叶水君被气浪所逼,软剑竟然也差点脱手,急忙收回封住身前要穴。
这一招叫做“潮起潮落”,乃是月影潮汐掌中的绝招之一。
霍潮逼退了叶水君,对着刘爽嫣然一笑,如乳燕归林一般,飞身离开。叶水君忙道:“潮妹妹!”刘爽拉着她的手道:“不必担心,她会回来的。”
叶水君道:“她为什么对我动手呢?”刘爽道:“自然有她的深意。”叶水君噗嗤一笑道:“只要爽哥哥心中有数,我就放心了。”刘爽笑道:“我们回去吧。”叶水君奇道:“不去保护史大人了?”刘爽淡淡一笑道:“史大人安全的很。”
当晚无事,史高和钦差卫队都松了一口气,第二天重新将三人押上囚车,一路向南。河内之所以得名,就是和河水很近。钦差卫队马不停蹄,不到中午便到了风陵渡口。
自那次下了两天大雪之后,一路之上再未有大雪,不过天气比之当日似是更冷了,尤其是西北风,似是自出来之后就未停过,凛冽的风如刀割斧砧一般,纵是刘爽这样的高手,站在寒风中不一会面上也被冻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