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爽道:“如果他们又造出一个假的王叔呢?”
石隐微微一愣,道:“是啊!原来我才是蠢货!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毕竟知道你真正身份的确实不多,而王逸是最关键的一个,如果他们把他换了呢?好计!妙计!绝计!不过他们是想不到的,不然的话根本不用那么辛苦地把你‘请’到天王阁。”
刘爽道:“或许他们只是不知道我身上还有哪些特点,毕竟皇上是亲眼见过我的,虽然长大后样貌和小时候是不一样的,但有些东西会跟随一生。”
石隐笑道:“确实如此,不过他们应该想不到这么多。没有什么事情是圆不过去的,除非知情人太多而杀不尽。不过这个时候又产生了新的问题,同样的东西,每个人看到的却不一样,这样反而更让人迷惑。比起验证耗费的时间精力,大多数情况下承认自己认为对的反而更省事。”
刘爽默然,他说的虽然无理,却大多数情况是对的,真相绝大多数情况下并不重要。
石隐长舒一口气道:“好了,在下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刘爽却没有送客,道:“你本来是想把杀害使团的罪责推给王君的吧。”石隐复又坐下道:“没错!不然的话,我就把尸体掩埋了。”刘爽道:“为什么临时改变了主意?”石隐道:“谁是杀死使团的凶手,对在下来说并不重要,但对公子来说很重要。当然那时在下还不知道为什么。公子是平原君府的贵客,在下虽然行事偏激极端,却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刘爽想起了被自己派到别处的川西四怪,难不成知恩图报的反而都是这样的怪人?
石隐道:“刘公子,此次平原君府之事,可否由在下主导?”刘爽略微踟蹰道:“可以,不过凶手我要活的。”石隐道:“这是自然,在下保证除了交手时不可避免的磕碰伤口,他们不会有任何其他的伤。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化解天后和赵庄主的深仇大恨。”
刘爽道:“你的条件是什么?”石隐道:“自此之后,我对平原君的大恩也报的差不多了,我想常伴公子左右,公子不方便说的话我说,公子不方便做的事我做。总而言之,各种见不得人的脏活累活,公子都可以交给我。”
刘爽微微一笑道:“这样也公平。不过我不希望你化解二人仇恨的方法是杀了一人,一了百了。”石隐嘿嘿一笑的哦啊:“公子不让属下自然不敢。”说着起身,深深一躬道:“告辞!”
这时刘爽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模糊间能看到石隐那晦暗的脸颊,心下不自主一沉。
石隐缓缓退出,自行把门打开,悄无声息的关上,身子一直弓着,如同一个年老的奴仆。
第二天,一切如常。很快的,翦离庄庄主死于大火,长女王晋,侄子王洛等为了救王君也深陷火海,最后死于熊熊烈火之中。翦离庄一切事务尽归王秦掌管。眼看年关将近,王秦决定低调安葬,给江湖中各大派只是发了讣告,并未邀请参加新掌门继任之事。
霍潮已经隐隐猜到了刘爽之意,但看他整日不见人,只是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平原君府,也有些不耐烦。叶水君完全不明白刘爽之意,只是默默地等着,毕竟最后都会告诉他的。
平原君府也一切如常,只是昔日人声鼎沸的府内如今却变得门可罗雀,偌大的庄子如同空的一般。
庄中没有人,许多事情赵馨儿需要亲自做,尤其是临近年关,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今日回来时,他带着一个看着像是“刘爽”的人进入庄中。
霍潮正在刘爽屋内,看着那个深蓝长袍人道:“这天下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刘爽道:“要伪装成一个人并不难,只要不说话,不开口,不接触。看错一个背影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霍潮道:“原来如此,看来今晚他们要动手了。”刘爽点点头。
二人休息一日,晚间时分才醒来,偷偷推开门上的细缝,看向庄内。
一直等到四更时分,终于有四个人从拐角处摸出来。只见四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头上带着黑色斗篷,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其中一个身形极高,约莫一丈有余。
四人到了门前,四下观察一番,察觉没有人,直接纵身跃入庄内。平原君府人丁寥落,晚上只有极少老弱守门,主要是应对半夜来的客人有个简单的接应,面对这样的高手,莫说是抵抗,就算是察觉也是不易。
刘爽看四人进入,和霍潮相视一眼,悄然推开窗户,飞身而下,直接跃到门前的牌楼之上。今日是下弦月,月光并不十分明亮,但平原君府人太少,几日前的雪并未完全清理干净,尤其是那些如今已经人去楼空的地方,满地积雪和没有清理过一样。
四人进入庄中,丝毫不停留,沿着一条小径径直向里冲去。庄内防备不足,赵馨儿一来担心翦离庄突袭,二来又怕江湖上的流人进庄偷盗,三来也担心庄中之人的安全,故而一直都是远离庄丁休息,而且几乎每夜都要换个地方,反正现在她住的地方足够多。
四人却似早就知道了赵馨儿今晚的休息之所,丝毫不停,径直来到庄北的一个小屋,此处十分偏僻,而且房屋矮小,像是下人休息之所,怎么看赵馨儿都不可能在此休息。
那高个子汉子来到门前,那门已经破烂不堪,稍一用力,就在两扇门之间挤出一个门缝,取了一根细长的竹条,对着细缝中一吹。
却在此时,那高个子一阵剧咳,却是不知为何,那毒烟又被吹了回来。毒烟十分霸道,大个子摇摇晃晃后退几步,径直向后倒去。他身形高大,这一下如同一块巨石坠地,发出阵阵巨响,甚至地面都觉得有些颤动。
门缓缓打开,赵馨儿和石隐从门内走出来,剩下三人拔腿就跑,却见英枕也从背后走出,他素来温和,面带笑意,此时却铁青着脸,如同一头愤怒的猛虎。
三人相视一眼,飞身而起想用轻功逃走,刘爽和霍潮也不必隐藏,从黑暗中突袭而出。刘爽身法如电,快速封住二人穴道,霍潮飞起一脚,将另一人踹翻在地。三人猝不及防之下,甚至没有举手防御就已经落地。赵馨儿上来补了一指,封住那第三个的穴道。
只见那高个子大汉一眼就看出是匈奴人,一张大圆脸,脸上红扑扑的,如同擦了一整盒的胭脂,一来是因长期在匈奴待着,二来是天气冻得。虽是双目紧闭,仍能看出他浓眉大眼,高鼻阔唇,满面胡渣。
旁边的两个汉子一个面容清秀,唇红齿白,怒目圆睁看着周围之人,一个身形高瘦,面上画着许多黑白相间的油彩,像刘爽在南中时见过不少当地部族的打扮,神情本就十分诡异,加上这些油彩,更显的十分渗人。最后一人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那人竟是王荥!
石隐十分得意,道:“王公子,六公子,有你在,这下翦离庄再也抬不起头了。”王荥本来重伤,这次特意为此而来,被霍潮重重踢了一脚,更是伤上加伤,若不及时救治,估计是活不成了。
刘爽看着四个奇怪的男人,指着那个大个子道:“这应该是匈奴人郅支单于混在和谈队伍中的卧底。”然后指着王荥道:“石先生应该是故意给他泄露了赵阿姨的住所。”然后指着最后两人道:“你们是什么人?”
石隐道:“容我大胆猜一下,这位公子应该是广陵王刘胥之子,去年广陵王因为无谷被诛,你对当今皇上应该是心怀怨恨。至于这位,广陵王死之前毒杀了蛊弄巫蛊的李女须,你应该是她的后人。”
那公子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的?”石隐道:“我不知道,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
刘爽暗自点头,看这公子模样,非富即贵,一脸怨气,显是十分不忿。石隐猜的正不正确并不重要,正确了他会认,不正确他会主动说明自己的身份。只要找个和他身份差不多或差异极大的人即可。
那油彩男子长叹一口气,显然对于这个公子脱口而出十分失望。
那公子道:“有什么好叹气的,反正被押解回长安他们也迟早会知道的。我是刘田,就是广陵王刘胥之子,算起来,我还是你的爷爷辈。”
刘胥是武帝之子,比当今皇帝还要高两辈。自然而然的,刘田也比刘田高两辈。
这句话一出,众人皆惊,除了自己才出来的石隐和早就知道刘爽身份的霍潮,都不知道刘爽的身份。
石隐立刻道:“看来你这脑子确实不灵光,你那死鬼爹比当今圣上高两辈没错。但他死后,你无爵无禄,哪有资格和大汉天子比?”
刘田全然没有察觉,怒喝道:“就算我成了乞丐,我也是当今天子的叔叔。”石隐阴恻恻一笑道:“好的皇叔!不过现在你要闭嘴了,不过放心,你不会这么快死掉的。”说着伸手在三人身上各点一下,三人顿时晕了过去。
石隐提起王荥,道:“有劳霍姑娘明日一早去翦离庄将赵氏换回来,一定要招摇过市,这么一来,翦离庄至少在面上无论如何都不敢和本庄作对了。”
这才是这个计谋的最后一环,不伤霍潮颜面,还能帮平原君府消灾,虽然未必能让赵馨儿放下仇恨,至少不需要以命相搏了,至于以后的事情,再慢慢说。
霍潮笑道:“你不怕我到时候把事情搞砸了。”石隐道:“那也没关系。王秦不出手,那些废柴完全不是你的对手。就算王秦出手,对你来说也不过是辛苦些而已。”
霍潮抓起王荥道:“明早就太晚了,现在才是最好的时候。”说着身子一轻,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中。
石隐转身对这赵馨儿拜倒道:“大小姐,如今王家已经元气大伤,本府在晋阳再无对手。在下报了庄主的救命之恩,也当离去了。”
赵馨儿似是已经知晓,道:“以后你跟着刘公子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个小小的庄园。”石隐道:“在下不敢。临别之时,在下有一事想说。”赵馨儿道:“石先生请讲。”
石隐道:“平原君府前后两进大门,依在下愚见,不如前门还叫平原君府,后门改做铸剑山庄。从此之后,两庄合一,既能满足大小姐继承老庄主之遗志,又能满足大小姐和英庄主之心愿。可谓一举两得。”
赵馨儿脸上一红,石隐说到一半,她已经知道何意,终究不好意思打断。英枕道:“如此甚好!馨儿,你觉得如何?”
赵馨儿犹豫许久,终于还是点点头,低声道:“年后就搬过来吧。”掩面跑回屋中。
英枕大喜,纵身狂笑,从地上蹦起连着翻了三个跟头,如同孩子一般,哪里还是个年过三旬的铸剑山庄庄主?
刘爽看英枕这模样,眼圈也是一热,一股暖流在心口流动。
石隐道:“英庄主,我们这位大小姐外刚内柔,脸皮又薄,说不定很快就改主意了,当连夜返回铸剑山庄,把重要的东西先搬来。到时候大小姐也就不好意思逐客了。”
英枕正自欢喜,哪里还能想的聊那么多,道:“是!石先生洞悉人性,洞察人心,我这就回去,明早先把我的家当全带回来。”说着连蹦带跳地离开了。
这次行动,英枕带了不少庄中弟子,他们何时见过自己的庄主这般模样,面面相觑,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刘爽看众人都走了,这才道:“你已经通知了官府?”石隐道:“这种事情当然还是官府押解更好。而且这是公子回去最好的机会。”刘爽点点头,道:“你猜这次朝廷派来的人会是谁?”
石隐道:“这个在下确实不知。”然后道:“公子今日在此休息还是回客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