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皇后先睡醒了,因为自己怀孕的缘故,昨晚也只是和朱佑樘简简单单的掏心窝子说了一晚上的话。直到凌晨,朱佑樘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张皇后穿上衣裳后,打开坤宁宫门小声告诫门外的宫女太监们:“从现在开始,手头里的工作都停了吧,都小声点儿说话,皇爷在里面睡觉的呢,谁要是惊醒了皇爷,本宫割了她的舌头!”
宫娥和太监们素来知道皇后的脾性,因此纷纷点头,生怕打扰了里面的皇帝休息。
待到响午,朱佑樘才睡醒,朱佑樘揉了揉眼睡眼惺忪的喊道:“皇后?皇后?”
闻声小跑进来是一个小宫女,小宫女轻声道:“皇爷,娘娘去尚膳监了,皇爷有什么吩咐吗?”
朱佑樘坐起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宫女,见其样貌清秀,问道:“去尚膳监干什么?看样子你年龄不大,你是哪里人啊?”
小宫女躬身道:“回皇爷,娘娘说让尚膳监给皇爷中午做几道家乡特色菜,娘娘亲自去监督了,奴婢是苏州虎丘人氏。”
“嗯…只有江南才能养育出你这样水灵的人啊,皇后有了身孕,你们知道吗?”朱佑樘一边穿鞋一边问道。
小宫女回道:“奴婢是新来的,也是前不久才听闻了这件喜事。”
“这是朕的第一个子女,你们要悉心照料好皇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去乾清宫找朕。好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出去吧,将门外的李广给朕叫进来。”
小宫女施礼告退后,李广小跑进来:“皇爷,奴婢来了。”
朱佑樘看都没有看李广一眼,直接吩咐道:“去,给朕叫太医来。”
谁又能想到,历史上权倾内廷的大太监李广,现在不过被朱佑樘当作狗来使唤呢?
…
午膳过后,太医院听闻皇帝传召,直接来了三个宫内最有名的太医。其中有一个就是号称有着“屠龙勇士”的刘文泰。
刘文泰,江西上饶人,成化年间曾担任右通政,同时还负责着管理太医院的事务。还是四十二卷的《本草品汇精要》的总负责。此人醉心于权术,常往来各部尚书,登门送礼,而自己吃饭的饭碗-医术却是与同僚相比,简直烂到家了!
晚年的明宪宗朱见深因万贵妃的病逝,是悲痛欲绝,整日暴饮暴食。有一天,成化帝朱见深大概是吃坏了肚子,有些腹泻,就这么个小病,调理一下自然就好了。可刘文泰却给成化帝调理死了,按理说这是妥妥的医疗事故,是砍头的大罪。可继任者弘治帝也是老好人一个人,并没有杀他,而弘治帝万万想不到,自己十八年后也会和自己父亲一样死在刘文泰手中。
公元1505年,也就是弘治十八年。弘治皇帝操劳国事,得了热病,而当年治死成化帝的太医刘文泰不仅现在活的好好的,还和太监张瑜牵上了线,坐到了太医院二把手。明孝宗得病以后,命令张瑜和太医院讨论治疗方案。张瑜并没有走常规流程,而是直接找了和自己关系好的刘文泰和高廷和,不经诊断就草草开了药。结果几人开出的药物并不对政,弘治皇帝服下药物鼻血不止,最终驾崩于乾清宫。
大明的太医为何如此平庸?这还要从它的制度说起,大明太医院里的太医是世袭的,爷爷是太医,爸爸是太医,你是太医,你儿子也会是太医,只要不出什么大意外,就能一直传承下去。也就是说:谁是太医,不是民间寻找、他人推荐、名声大小等等,就只是看你的家世如何,不是取决于你的医术水平和治好过多少人的口碑。太医院的太医治过的病、救过的人太少,实战经验真的不行。
可能原本设想的是:医术一代传一代,经验一代教一代古籍等各方面水平肯定会更高更强,什么疑难杂症都解决得了。但他们没想到“实践出真知”这个道理,生搬硬套是完全不行的,个体情况不同,治疗方法和手段自然不同,这同明朝的皇帝就能看出来。
只见刘文泰围着张皇后,一会儿把脉一会左看右瞧,显的很专业的样子。
“皇后怎么样了?”
“回陛下,娘娘应该是已经怀胎一月有余,据臣观察,娘娘最近心浮气躁、情绪不佳、消化不好,等臣开一个安神补胎的药,连上服用半月便可。”
说完,刘文泰不时的打量朱佑樘,他隐隐约约觉得面前这位皇帝,气色很不错,身体像是比之前也强壮了不少。
朱佑樘全程目睹太医刘文泰抓药,等他们离去,朱佑樘拿起来方子仔细看了看,眼神透露着杀气道:
“去,把这个方子多誊抄几份,交给牟彬去查查,多去京城问寻几个有名的医师、郎中,看看有没有问题。还有去民间找几个有名、有经验的产婆进宫,就让她留宿宫中照看皇后,若是接生顺利,朕重重有赏,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朕诛她九族!”
朱佑樘回到乾清宫后,宴海早已经捧着一摞奏疏在等他了。
“何鼎走了一些时日了,怎么样,chuan回来消息没?也不知道京城周围的皇庄看的怎么样了。”
宴海将厚厚的一摞奏疏放在龙案上,一边给朱佑樘沏茶,一边开心的说道:“回皇爷,何公公昨日来信了,说京城附近的皇庄都挺好,田地也很肥沃。他还有个消息说要回宫亲自跟皇爷秘奏,说奏疏上说不方便。”
朱佑樘笑呵道:“这个老东西,也开始耍心眼了啊,果然人都是猴变的!怀恩怎么样了?朕听说他病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养好嘛?”
宴海将沏好的茶给朱佑樘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一脸忧愁道:“皇爷,怀公公形势不容乐观,最近服了太医的药,病似乎更厉害了。”
“怀恩老了啊!朕最近国事繁忙,也没有去看望他,太医都是些庸医,只怕他们能给怀恩治死了!”闻言,朱佑樘猛地一拍桌子,喟叹道。
宴海见朱佑樘突然生气,急忙附上前笑呵呵道:“皇爷,消消气嘛!您尝尝我今天沏的茶怎么样?”
朱佑樘接过宴海的茶,小抿了一口,眼神一亮,赞道:“嗯…好茶,今日沏的不错,朕得赏你!”
宴海听见朱佑樘夸自己,更是笑逐颜开,嘴都合不住了,道:“谢谢皇爷夸奖,如果皇爷愿意,奴婢愿意给皇爷沏一辈子茶。”
“哈哈哈,你也学的油嘴滑舌了,今天的奏疏看了没?”朱佑樘笑完又转瞬的严肃了起来。
宴海从一摞奏疏中挑了几张出来,说道:“禀皇爷,这三个折子都是兵部尚书韩俊彦上的,最外边那个折子是江浙巡盐御史彭韶上的。”
朱佑樘一脸惊讶,再次问道:“韩俊彦连上了三道奏疏?都说了些什么?”
“禀皇爷,都是弹劾百官的,其中一道是弹劾阁老的,一道是弹劾六部尚书的,一道是弹劾地方官员的。”
朱佑樘眯眼笑道:“朕昨日和他刚刚谈完话,他今早就呈了三道奏疏,看来是顿悟了啊!”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韩俊彦也是这样。昨日谈话完,韩俊彦回家面壁突然顿悟,他觉得他这十二年都察院副御史当的可太失败了,就这样皇帝还让他继续掌印还给他加了兵部尚书衔。就冲这一点,他也应该重新打起精神,重新为官;他要揭露朝廷的黑暗;他要大义灭亲;他要将那些有污点、收敛钱财的官员都弹劾一遍,明正典刑!
朱佑樘重头到尾看了一遍韩俊彦上的第三道奏疏,里面弹劾的官员竟然还涉及到了自己刚刚任命的西北总督王越。
王越是明代中期名将,自己让他总制甘、凉边务兼巡抚,兼制延、宁两镇,如今刚刚任职不久,便遭弹劾,要是将在外浴血沙场,后方同僚弹劾他,皇帝调查他,王越得知后又会怎么想?
虽然王越自负豪杰,高傲自如,为礼法之士所忌恨。他的饮食供奉模拟王者,射猎声乐恣意享受。但此人打仗起来可是有两把刷子,是一个狠人,古往今来哪一个英雄名将没有一点儿小毛病?
朱佑樘冷笑一声,传谕道:“这道奏疏中除了西北总督王越,剩下的都让牟彬去查查,要是有弹劾属实的,就直接缉拿查办吧!”
朱佑樘翻来第二道奏疏只见里面把刘党是从头到尾都弹劾了一遍,里面有礼部尚书黎光、大理寺丞魏璋、兵部左侍郎吕陵、户部右侍郎邹漠、还有一干各科给事中。这些人已经结成党派,牵一发而动全身,得小心处置。
朱佑樘又传谕道:“将韩俊彦的这封弹劾奏疏悄悄传出去,朕想要看看当初刘党煞费苦心推举出来的兵部尚书如今却反过来咬他们一口,他们是何想法呢?”
这些人,你如果一怒,直接处置了他们,倒是正中他们下怀。这些人都是以清流自居,哪一个不是老狐狸?地方上门生遍地,要是直接砍了他们,民间的舆论就会说朕是一个昏君,误杀忠臣。还不如耐着性子,把他们养肥了,等京报办起来,掌握了舆论再杀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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