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朱钟錥承袭爵位镇国将军又是正一品,但这种更多的是一种荣誉层面上的虚职罢了,并没有实权。相反李广官职虽然大抵为外朝中的三品,但他的权力可是实打实的,掌印司礼监提督东厂,俨然是名副其实的“内相”其权势、地位与内阁首辅相差无几。
眼下李广是天子面前的红人,又身兼皇命,自是风光无限。因此对于奉旨和朱钟錥一同前往宁化王府的事情,李广只是随便派遣了一个小太监便传话去了,后者听闻后也不敢怠慢,当下换了官服便急匆匆地骑马朝着去往宁化王府的大道上赶来。
大道上,李广此时早已坐在轿中等候,两旁站着随从无数,捶腿、揉肩、递茶等一干步骤是应有尽有。
朱钟錥匆匆骑马过来,遥遥就看见前面停着一辆轿子,数十扈从前呼后拥气势非凡,想来这便是李广的坐轿了,再看自己狂奔一路不敢停歇,累的满头大汗,当下心生不快,朝地狠狠啐了一口骂道:
“这个死阉人,真他娘会享受!”
朱钟錥虽然心里不快,但还是面露恭敬的下马步行而来。
“李公公可在轿上?”
不用扈从回答,李广已经掀开轿帘反剪双手下轿。
此刻面对站在轿前的李广,朱钟錥愣了一下,旋即快步迎上去,抱歉地说:“李公公真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害得您久等了。”
李广看着满头大汗的朱钟錥,悻悻然说道:“你这镇国将军日理万机,来迟一点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朱钟錥听得出这是一句讥讽之话,心里已然上火,但还是尴尬的一笑,转开话题问道:
“敢问李公公,此去朱钟鈵府上,圣上可有何指示?”
朱钟錥为了与朱钟鈵彻底撇清关系,在此当着李广的面故意直呼自己哥哥的名字,为了就是表明自己与朱钟鈵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决心。
李广皮笑肉不笑,盯着朱钟錥看了一会儿才张嘴说道:“咱家要先恭喜一下朱大人了?哦,不!应该是改口宁化王了。你看咱家这个嘴,嘿!脑子是这么想的,嘴上却没跟上,还望王爷海涵别见怪。”
李广先是话里藏刀讥讽自己,然后又突然换了一副态度称自己为王爷,这前后的反差,让朱钟錥是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啊?李公公为何如此说?”
“你此次可是立了大功啊,你向皇上告的朱钟鈵那些事儿,锦衣卫皆以查明,你句句属实。如若你的哥哥朱钟鈵倒台,宁化王位不是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你的头上?”
朱钟錥一听瞬间精神大振,连忙又凑上李广身前小声问道:“
“莫非皇上已经下旨…”
“还没有,皇上觉得朱钟鈵毕竟是自己的王叔,一时还狠不下心来,故派咱家再去宁化王府一趟,最后在查明落实一下。咱家特意向皇上请旨带你前去,你可知为何?”
“卑职愚钝实在想不通,还请李公公详细告知。”
朱钟錥本是皇室宗亲,官职上又是一品镇国将军,虽然面上碍于李广权势,但是打心底里他是看不上像李广这样的太监。可今天李广突然说下一个宁化王有可能是自己,所以朱钟錥是态度立马大反转,面对李广甚至躬着腰自以卑职相称。
李广并不急着回答朱钟錥,而是自顾自接过旁边随从递上的茶小呡了一口,吧咂了下嘴说道:
“王爷你仔细想想,朱钟鈵倒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又对朱钟鈵知根知底,倘若你随咱家去朱钟鈵府上走一趟,去将朱钟鈵更多的罪证抖出来,这个节骨眼上,咱家再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下一任宁化王不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嘛!”
朱钟錥听完只觉得大脑轻飘飘的,只见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嘴中高声喊道:
“朱钟錥在此先谢过李公公,若李公公真能让我袭爵宁化王,我之后定以李公公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朱钟錥突然这一跪,李广心头一震,接受外廷官员的叩头大礼,他这还是第一次,况且此人不是别人,是皇室宗亲,姓氏与当今天子一样!
李广心里很是受用这种感觉,他脸上浮出一丝笑意,觑着朱钟錥皱眉道:“朱大人,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给咱行此大礼,传出去就不怕被别人笑话吗?”
朱钟錥此时脑中只想着王位的继承,其余一概不顾,他又往前挪了挪,满不在乎地说道:“谁爱笑话就笑去,那些都是假的,只要权力到手才是真的!”
“啊,这话倒是不假,你先起来吧!你这份心,咱家是心领了,能不能成功,还得看咱们这份差事儿办得怎么样。”
朱佑樘谕旨一下,几百名全副武装的京营将士将宁化王府围得是水泄不通,看这阵势,别说是人就是一只鸟也决计难飞出去。
朱钟鈵自上次被牟斌半路截住,勒令回府后,一直喜怒无常,经常殴打小妾与下人。有些不堪折磨的女子发疯似的往门外跑,却刚出门便被士兵用刀指着喉咙硬顶了回去,但这些女子宁愿一刀死的太快,也不想掉头返回那个魔窟。有些性格刚烈的女子竟然顺势借刀抹了脖子,这让平日里看惯了血腥的京营士兵也忍不住发出惊呼。
李广和朱钟錥刚到宁化王府门外,便听见里面传来哀嚎,二人面面相觑。
“里面是怎么回事儿?”
“回大人,应该是王爷又在折磨小妾了。”
李广皱了皱眉头,又向一名士兵问道:“每天都这样吗?”
“是的,自卑职奉命来这里守府时就有了,前些天甚至还闹了出人命。”
一旁的朱钟錥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惹得李广不明所以,有些生气的说道:
“你又是在笑什么?”
朱钟錥看李广一刹那变了脸色,瞬间尴尬的涨红了脸赶紧解释道:
“李公公,我笑的是这回朱钟鈵他是插翅难逃了!你看我们还未进府查证,便已经找到了他二个罪名!”
“哪两个?”李公顺势问道。
“一者:朱钟鈵光天化日之下无故殴打下人致其死亡,这也算是个命案,有道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点他是跑不了的。二者:天子脚下,朱钟鈵贵为王爷,非但没有做好榜样,反而知法犯法、带头行凶,这乃是目无王法。”
李广笑了笑,并未回话,只是回头和紧跟自己的小太监问道:“刚刚朱大人所说的话,你且都听清楚了?”
“回李公公,奴才一字不落都听进去了!”
小太监自然知道李广在内廷中的权势与地位,若自己好好表现,没准便能少走几年弯路。所以声音洪亮、干净利落点回答道。
“你将刚刚朱大人所说的全部都记在本子上,切记,要一字不差!”
李广言毕,朱钟錥又赶紧补充道:“有些事儿切勿少了笔墨!”
小太监闻言,顿时会意。
李广收起笑容,对着刚刚问话的士兵说道:“你进去传话,就说皇上有旨意,让朱钟鈵速速出来接旨,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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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双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