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该装着那块传承千年古玉的奉天之宝盒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里一定有人进来过!”
王印反应过来表情瞬间就变了,他环顾四周,像是要在此揪住那个先他一步进来的人一样。
“玮壁早就放进来了,先祖曾经写过,是他亲眼看着玮壁放进奉天之宝盒里,随着整个地下宫殿一起入土!”
李弘景很想说就算是先祖也不一定说得都是真话,更何况南平皇室感觉就没几个正常人,撒谎也正常。
但面对南平后人说这种话实在是显得不太礼貌,她便提起藏宝图的下落。
“你之前不是说藏宝图不见了吗?是不是被谁给拿走了?”
听到这话王印一顿,面上浮现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表情,他沉默了半响,然后才表情微妙地说。
“这个我也不清楚,书上都说是在混乱中不翼而飞,但是有人曾经告诉过我……”
“其实是……当时南坪皇帝坐马车出逃,山路颠簸他嫌弃马车跑得不够快,就把随行的宫女太监推下车减轻重量。”
“但就算如此还犹嫌不足,最后才把装着珠宝的箱子扔下马车,结果不小心就把装着藏宝图的那个箱子也扔了出去。”
这话王印说的是吞吞吐吐结结巴巴,与他以往的风格大相径庭,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要不是这地下宫殿空荡寂静,李弘景估计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这故事听起来有些耳熟啊。”李弘景嘀咕了两句,突然像想到什么。
“这位南平皇帝竟然没有把儿女踹下马车?”
听到这话王印露出不赞同的神情:“就算南平皇帝他再……”
这个再他再了半天也没说下去,估计也不太好意思提起南平皇帝做的那些混事,干脆直接跳过,“也不至于残害骨肉。”
对此李弘景不置可否,整个南平皇室的故事听下来,再对比一下王印,让她忍不住感叹。
“整个南平皇室倒是臭味相投到一起了,就你一个出淤泥而不染。该不会是基因突变了吧?”
王印不明白什么叫做基因突变,不过结合上下文也大概能了解意思。
对此他只是沉默,并没有回答。
玮壁不翼而飞,王印开始上上下下寻找其他地方,两人几乎将整个皇城全部转了一遍,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李弘景大概能明白为什么,其他地方可能不太看得明白,但在打开国库时里面也什么都没有的那刻,她就意识到这座皇城里本应该堆积的那些南平皇室搜刮来的金银财宝,全都没有了。
“全都没有了?”
在从皇城里走出来后,李弘景问了一句。
“全都没有了。”
王印脸上血色已经完全褪尽,这下得李弘景搀扶着他了。
“可是……这不应该。大门不是只能用南平皇室后人的血才能打开吗?就算有藏宝图,也不应该进的来。”
“这不对劲,难道除我之外还有……”
眼看王印已经陷入自言自语怀疑人生的状态,李弘景赶紧给了他一耳光。
——当然也有泄愤的意味,毕竟这家伙可是差点就连她带燕昀霁一起杀了。
王印一下子回神,眼神懵懂地看着她。
“老兄,滴血开大门,这也太玄幻了。”
她语重心长地说,“说不定只要能把那个印记压满就行,别说血了,水都可以。”
她说这话本意是想让气氛轻松点,转移一下话题,但她忘了王印是个死脑筋。
在盯着手腕上的伤看了片刻后,王印突然转身往外走,力度之大扯得她一个踉跄。
“我不相信。”王印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要再去看看。”
“我天啊,我承认这个世界有仙术了!我不要再走啊啊啊!”
可惜王印丝毫不理睬李弘景的话,她几乎是被拖着出了地下宫殿。
又是七绕八绕,等两人再出现在山谷中的时候,黑夜的天微微泛白,也不知道是刚刚天黑还是马上就要天亮。
山谷里没有小溪,不过这几日都在下雪到处都在滴水。
王印将原本的血迹清理干净,然后就着石壁收集了有些泥泞的雪水淋在浮雕的空隙上。
随着雪水的越积越多,溢满的那刻,紧闭的大门再次开启。
大门打开的那刻王印像是被抽掉了浑身的力气那样后退两步,他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茫然无措。
那副样子就好像第一次到巴黎的人看到满地垃圾和流浪汉一样,世界观都被刷新了。
“你还好吗?”李弘景忍不住问。
王印脸上浮现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他突然捂住脸,一下子跪倒在地。
“所有人都告诉我,只有我的血可以,因为我是唯一的南平皇室血脉……”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他的嗓音沙哑低沉,好像随时都会狂笑或者是痛哭出来。
“我以为我是必要的,所以一直很珍惜这条命,一直在往上爬,哪怕我了解了南平的一切,我也……”
等王印放下手之后,他看上去好似失去了方向,颓废地起身,也顾不上身上的落叶和杂草,跌跌撞撞地往敞开的大门里走去。
在快要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爆发般地将手腕上包扎的绷带一把扯下,忿忿地扔在地上。
布条轻飘飘地随风晃了几下,悄无声息落地。
伤口已经凝固了,就算被扯掉也没有流血。
“出去吧。”
李弘景本以为王印会宣泄一番情绪,却没想到他只是异常平静地说,“地下宫殿的后方有通往外面的路。”
这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绝非外人可以解围的,李弘景本来想说几句,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跟着王印往外走。
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这次王印的脚步放慢了很多,看上去没有任何期待了。
就算在穿过皇城的时候他也面无表情,恢复成了那个在皇宫里的左丞相。
正如王印所说的那样,皇城之后也有一个出口,从出口往外又是迷宫般的隧道。
越往外越能隐隐感觉到光亮,直至两人完全走出了这座山谷。
——天已经彻底黑了。
虽然外面天是黑的,但太阳的光芒不是成千上万的长明灯可以比拟的,哪怕是被月亮反射出的太阳光。
李弘景揉了揉因为光亮溢出眼泪的眼睛,看向身旁王印的时候才发现两人身上都乱糟糟的。
也是,先被树杈刮了半天,又掉进杂草堆,然后还在山谷里走了一天一夜,不说是鲁滨逊,起码也是贝尔格里尔斯。
王印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样子,他很是嫌弃地将外套脱掉,这大冬天的直接扔在一旁了。
李弘景想起之前听说过王印是有洁癖的,这可太惨了。
之前看不见还好,现在看到身上的样子,估计得浑身难受。
“这里是安平。”勉强将身上打理了一下,王印皱着眉盯着李弘景。
“你也整理一下吧,我实在是受不了。”
“原来到了安平了。”李弘景可没打算把外套扔了。
“我身体不好,扔了估计马上就要生病。等会进城找个客栈吧。”
王印没有回答,不过他离得远了些,看上去一点也不想凑近。
两人一进城就引起了周围百姓的注意,也幸好现在是晚上看到他们的人不多,尽管如此被这样注视着王印的眉头依旧是越皱越深。
直到进了客栈不等掌柜说什么,他抬手就扔了几两碎银子在台上。
“准备两间房和热水,顺便帮我买件……两件男装来。”
他看了一眼李弘景,果断改口。
“谢谢老板。”李弘景对着他抱拳。
王印身体一僵,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算了,转身就去了楼上。
掌柜喜不自胜地收下银子,这种客栈住一晚也就一百钱,王印这出手阔绰带来的服务也自然极好。
很快热水就送了上来,衣服也整整齐齐堆在一旁。
李弘景一点也不想在屋内洗漱,毕竟太冷了,平常在皇宫里都是唐聿修用内力帮她烘干的。
但也确实需要清理一下,她只能关上所有门窗以最快的速度换洗,绞干头发后就蹲在火炉旁烘烤。
等了半天不见李弘景出门的王印推门而入,就看到李弘景头上裹着干布蹲在炭火旁。
这场景让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在对面的座椅上坐下。
“你头不冷吗?”李弘景问。
“我不冷。”他有些无奈,“我有内力,可以烘干。”
“那你……”
闻言李弘景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不等接下来的话出口,他已经起身,上前帮她烘干了。
关上的窗也并不紧,在靠近李弘景的那刻随着风吹来一阵混合着青涩甜凉的花香。
他恍惚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龙涎香。
奇怪,先帝李明羽身上应该也是这种味道,怎么闻起来就没有这么……甜呢?
像是秋天走在树下被果实砸中一般,他的心跳起了好似湖面波澜的起伏。
“真是太谢谢了,要不是你,估计我走出房门就要感冒。”
烘干的发丝垂落在他的手上,在李弘景声音响起来的那刻他如梦初醒。
迅速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和李弘景的距离。
“举手之劳。”王印说,“我刚刚在城中打听了一些事。”
本以为左相劫持皇帝的事情会传遍整个天下,但打听后才发现一点动静也没有。
安平距离京城并不远,如果连安平都没听说过,估计京城大多数人也不知道。
此事竟然完全没有爆发,静悄悄地被按了下去。
“这也正常。”李弘景将长发束起。
“你的人不可能大肆宣扬,毕竟这可是死罪,就算没几个人听我的,但更不会去听左相的。”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另一点。
燕昀霁如果离开肯定会找人来救她,但直到现在那边也杳无音讯,想到临走前燕昀霁浑身是血的样子,她就紧张起来。
“燕昀霁不可能不将此事宣扬出去。”
王印很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但没有任何消息,那他那边……”
屋内安静下来,一时间只能听见炭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
“哗啦啦——”
就在气氛陷入僵硬的时候,隔壁窗外传来什么声响,听上去像是有鸟在用翅膀撞窗棂纸的声音。
王印立刻起身离去,李弘景猜想他估计刚到就传信给南平皇室那些人了。
很快王印就去而复返,他手上拿着纸张,眼神阴沉。
“当天在山中的所有人都在找我,所以燕昀霁离开后没有人去跟踪,只知道他走的也是往安平的方向,至今也没有动静。”
这话听听就好,李弘景倒不是觉得王印撒谎。
她单纯觉得整个南平皇室嘴里没一句真话。
“除此之外。”
王印捏着纸张的手收紧,纸迅速被他捏成一个团。
“崔来明已经知道我失踪的事情了,并且提前在山谷附近的所有城镇都布下了眼线。”
言尽于此,李弘景也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这下大眼瞪小眼,沉默片刻后,还是李弘景先打破了沉默。
“这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她挺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建立在共同利益上的合作总是不稳定的。”
“你也是他的目标,你不怕死吗?”王印握紧了佩剑。
“如果我怕,我现在就不会活着了。”李弘景平静地说。
王印回想起之前两人一起坠崖的场景,他被噎了一下。
难得能让王印说不出话,李弘景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吃着客栈送来的食物。
“我要是怕死跟着你回京城,现在说不定真死了;不怕死带着你同归于尽,反而找出了一条生路。”
“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王印下颚紧绷,看得出他很不愿意面对这样的话题。
犹豫了一会后,他站了起来。
“咔哒。”
几乎是在他起身的那刻,两人都隐约听到屋顶传来声响。
李弘景还在发愣,王印已经面色大变。
“肯定是崔来明,他已经知道我们在这……”
“砰!”
不等他话说完,整个屋顶已经彻底爆开,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白色粉末瞬间在屋中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