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如此,皇后也不会坐在这里耐着性子听妙音废话,她早就将见证了那事的众宫女都分别审问过了,确实是每个人说的话都对得上,连妙音当时的具体说辞几人都重复得差不多,因此可见,在这件事上,妙音确实不是蓄意为难程姑姑的。
归根结底,还是程姑姑自己没管住嘴,才会被司马曜抓了个现行,皇后吃了这个哑巴亏,却没什么可以诟病妙音的,只能和颜悦色地将她扶起,温和地说道:“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了,确实是我那不懂事的下人行为不检,却不关妹妹的事。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若是你还因为这事而不安的话,皇上岂不是更要怨怼于我了?”
这话说的不软不硬,却很有效地让妙音止住了泪,她连忙向皇后口齿不清地保证道:“奴婢一定会劝服皇上,尽快将程姑姑请回来的,皇上当时只是一时之气而已,回过神来之后自然也会明白这处罚过重了,皇后娘娘如此宽和,奴婢心中实在感激,只是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必要帮娘娘挽回才行。”
这孩子怎么这么笨,皇后无语,若是再去劝皇帝,只是徒惹他生气而已,说不定一怒之下,把程姑姑赐死都有可能。难道这就是她的目的?
王法慧狐疑地看着妙音,却见她一脸诚挚,显然是真心要帮助自己的,那唯唯诺诺的老实样子,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皇后见状叹了一口气,只能正面告诫她道:“我已经说了,此事不要再提,不仅是对我,即便是对皇上,也不能再提,若是你不按我的话去做,反而是害了程姑姑,对我对她都没半分好处。”
妙音一脸的不解地抬头望着皇后,她刚才哭泣的泪珠兀自挂在脸上,显得美丽的小脸很是可怜可爱,又是一副傻傻的样子。
皇后见她笨笨的,表情却十分真诚,只能继续好言劝道:“相信我的话就是了,这件事过了就过了,以后你我之间一切如前,我不会因此而责怪你的,所以别再跪着了,快起来陪我玩双陆吧。”
皇后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就是喜欢玩双陆棋而已,却玩的不好,而妙音也是初学者,因此两人倒是水平相当。
最重要的是,宫女和女官们都不敢真的和皇后争输赢,明显是让着她的,而妙音却是一脸不服输的样子尽力去玩,最终却难免还是输给皇后,因此皇后和她玩有极大的成就感,只觉得她是个难得的游戏伙伴。
听得皇后确实很是和蔼的口气,真的并没有记恨她,妙音这才放心地起身,命宫女端上棋盘,小心翼翼地陪皇后玩了起来。
此时皇后的两个嫡子来请安了,她的大儿子司马德宗生来痴傻,因此从不出皇后的宫中,只是由皇后亲自带着抚养而已,因此外臣都没有见过这位太子殿下。
妙音连忙起身,恭敬地站在一边,轻声向两位皇子请安。
太子司马德宗浑浑噩噩地对周围的人点着头,被自己的弟弟牵着手走上前来,向皇后请安。
皇后的次子司马德文此时只有三岁,已经比自己七岁的哥哥要懂事多了,他见哥哥并不跪下,连忙轻轻地拉着他跪下,又首先说道:“儿臣与哥哥给母后请安。”
司马德宗此时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学着自己弟弟的样子有模有样地给皇后叩首,又嘻嘻地笑着,问道:“母后,上次那杏花酥可还有?”
杏花是春日之花,此时已是夏末秋初,太子此问实在是无稽,只是殿内众女官不敢笑,皇后却心中酸楚,根本笑不出来,因此幸而无人取笑他。
司马德文见众人表情怪异,自觉面上无光,勉强笑着哄骗自己的哥哥道:“那杏花酥太甜了,有什么好吃,母后自是有别的好吃的,比那好吃多了。”
司马德宗果然上当,笑着拍手道:“母后有什么好吃的,快拿出来吧,儿臣特特没吃饭就过来的,母后这里的吃食比儿臣那好多了呢。”
因有妙音这个外人在,皇后很是尴尬,又不好斥责自己儿子,只能吩咐宫女们上些点心来。
妙音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两位皇子,却从未同他们交谈过,这时见司马德宗傻的可爱,便温柔地问道:“太子殿下既然喜欢皇后娘娘宫中膳食,不如多来娘娘这请安,也好与娘娘多亲近亲近。”
司马德宗这才发现皇后身边这位绝美的女子,他即便是脑子不太清楚,却也痴痴地望着妙音,迷茫地问道:“姐姐好美,姐姐叫什么名字?”
司马德文却厌恶地瞪了妙音一眼,拉着自己的哥哥走到另一边,对他说道:“那不是什么姐姐,那是坏人,都是她把父皇天天拘在自己宫中,我们才见不到父亲的。”
司马德宗仍是迷茫地望着妙音,只觉得这样美丽的女子实在是世间少有,对她实在难起恶感。
皇后嗔怪地对司马德文说道:“怎么说话的。”
她见孩子还小,这些话多半是身边的人教的,便对自己的女官说道:“皇子身边侍候的人倒是该好好调教下,怎么将堂堂皇子教养地这般粗鄙?”
接任程姑姑职务的女官姓陆,出身于江左着名世家吴郡陆氏,是故中书郎陆瓘的后裔,她原本是贴身服侍皇帝的,为人谨慎且忠诚,只是与皇后没有那么亲近的关系罢了,虽不是皇后的心腹,但也暂时能为皇后所用。
此时她也觉得皇子便是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该诉诸于口,因此便陪笑着回答道:“娘娘所言甚是,奴婢自然会查访此事,免得皇子受了那些小人的教唆,言行举止有所偏颇,倒是让皇上知道了不快。”
的确是,若是让皇帝因为皇子随口说的话而不喜欢他们,那可就不妙了,只看程姑姑便知道皇上是多么不愿意旁人说妙音的不是,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未必能例外。
皇后点头,忙转头歉意地对妙音说道:“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用往心里去,这多半是旁人所言,我儿只是学着说而已。”
妙音见皇后对自己忌惮至此,心中不由得暗暗好笑,面上却十分担忧的样子,拜伏在地上谦卑地答道:“奴婢自然不敢怨怼皇子,旁人误会妙音也是难免,只是娘娘却不能听信了旁人的口舌,误以为妙音对娘娘有什么不敬之心,奴婢对娘娘只有仰慕与感激,怎会有半点不利于娘娘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