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对臧熹来说简直没有需要选择的必要,他自小就爱舞枪弄棒,又跟王懿学了几成功夫,自是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是从军了,我打小就决定了要学一身武艺,保家卫国。”
萩娘也猜到会是这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毕竟是一条危险的道路啊。
寄奴听他这样说却很高兴,笑道:“熹弟弟不如随我去京口军中吧,军中诸将都同我相熟,京口此地又十分太平,自是没什么危险的。”
再看臧熹,果然是一脸的跃跃欲试,萩娘听他这样说,觉得似乎还真是很安全,也不由得砰然心动。
若是谢琰出面安置臧熹,不管怎样低调总会引起旁人关注,而让寄奴带入军中,再让谢琰暗中照顾则好得多,萩娘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却并不表露,而是转开话题,问起李妈妈一些家中的琐事来。
家中还真是出了件大事,朱姨娘,也就是翠环,在臧俊专宠下果然很快怀孕了,一开始还遮遮掩掩的不欲让人知道,如今已过三个月的保胎期,这才“一不小心”让阖府都知晓了。
这朱氏也掌管了正院小半年的财政大权,因此家中不少低等奴婢都尊她是半个主子,甚至也有人对她奉承起来,如今又怀上了身孕,这好命的翠环还真是今非昔比了,连正院的刘妈妈见到她也客客气气的,不敢随意违拗。
此时翠环因有身孕只能深居简出,别人不找她麻烦她就谢天谢地了,自是没机会找别人麻烦,而当她顺利生下孩子之后,会怎样对待郑氏所出的两个儿子,以及自己的弟弟臧熹呢?这还真是未知之数。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便是现在,萩娘也不愿意冒一点点的风险,把不知人事的弟弟单独留在家中。
另一方面,因料不准翠环的心性,萩娘只能抱歉地对李妈妈说道:“虽则此次我要带着熹哥儿走,却还是不能带走妈妈,还得劳烦妈妈帮我掌握住臧府的家政才行。那翠环面上和顺,实则是个有想法有主见的,又禀性果决,不然当初也不敢借我的势去试探父亲,如今她又有了身孕,只要是为人母的,没有不为孩子着想的,若她只是小打小闹的话,我也劝妈妈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她若是不顾昔日情分,肆意妄为,还请妈妈及时告知于我,我自能收拾了她。”
李妈妈很是理解地点头,却说起另一件事:“采棠这丫头人大心也大了,又不是臧府的家生丫头,女郎虽然善待于她,也不能对她完全毫无防备之心。”
此话怎讲?为何寄奴和李妈妈都劝自己要防备着采棠呢?萩娘很是疑惑地望着李妈妈。
李妈妈悄声说道:“原本采棠同刘家郎君亲善也无甚不是,但刘小郎现在是女郎您名义上的夫婿,她还这般行事,我看着总是有些不妥。”
原来是这茬,萩娘无语,自己根本没想过要嫁给刘寄奴,若是采棠喜欢他那可是再好不过了,若是寄奴也喜欢采棠那就更好了。
这样的心思她没有直白地告诉李妈妈,只是笑着答应道:“我明白了,妈妈不必多虑,采棠是个懂事的丫头,自然是知事的,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来。”
李妈妈见她显然没往心里去,只能暗自叹息,她活的日子长,听得多,见得也多,如今采棠人还小自然是不会出什么事,若是长大了还不歇了这心思,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自然是不分主仆尊卑的,单看男人喜欢的是谁而已。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男人的才华需要欣赏他的君主来赏识,女人的美貌只有爱慕她的男人才能为之迷醉。
这时节虽然已经入秋,却仍是暑热难消。
一位宽袍广袖的宫装美女正婷婷娉娉地走在晋帝司马曜专门为她建造的曲廊中,那曲廊正在荷塘中穿过,以白玉为砖,琉璃为瓦,连柱子都是用上好的松木制成,有一种独特的松香味,十分清爽。
这身段柔软,相貌绝美的女子自然是司马曜的宠妃妙音仙师。
昭阳宫中,甚至整个皇宫中,她已然是实际上的主人,每个宫房当差的奴婢都清楚,昭阳宫北侧殿清暑殿中这位妙音主子,可是绝对不能轻忽的,为她做事得格外用心才行,若是稍有差池便很容易碍了皇帝的眼。
妙音仙师自然是个没脾气的,素性宽厚亲和,可情绪无常的皇帝司马曜可是随时会翻脸的。谁对他心爱的女人不敬或者不好好服侍,轻的也是责罚一顿,严重的就会像那不长眼的程姑姑一样,在昭阳宫中作威作福半辈子,最后却因为说错一句话而被赶出宫廷,遣送回去。
妙音已然来到了皇后王法慧的殿中,她凄凄婉婉地跪在皇后面前,无比委屈地哭着请罪道:“奴婢万死不能辞其咎,但奴婢确实是尽力劝解皇上了,周围还有许多女官宫女,皇后娘娘尽可以去询问,奴婢一字一句都是在为程姑姑求情,绝无为难她的意思。只是皇上此次真的是生了大气了,奴婢拼了夫人之位不要,都劝不动皇上,无奈只能让程姑姑暂时先退下而已,免得皇上见到她在跟前更是发怒……”
这程姑姑是昭阳宫南殿的掌事姑姑,正是作为皇后王法慧的陪嫁被带入宫中的,原本就是太原王氏的家奴,对她忠心耿耿,又智谋百出,是皇后跟前第一得用的心腹奴婢,一向是宫中最有权势的女官。
而这次她只是不合对身边的小宫女说了一句“皇上这般偏宠妾室,引得宫外议论纷纷”而已,偏偏被路过的皇帝和妙音听见了,司马曜为了给妙音做面子,硬是把她问了一个“私下议论主子”的罪名,剥夺了女官职位,赶回了王家。
当时皇帝和妙音身后确实是跟了两位女官和许多小宫女,大家都众口一词地为妙音作证,她的确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好话不要钱地对皇帝说,只想劝得皇帝放过程姑姑,只是司马曜的执拗脾气犯了,怎么都不听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