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王最近的名声当真是不错。
虽因为英王仗义执言而招了皇帝的冷待,不过恪王在朝中的名声却好了许多。
英王这么一倒台,很多当年与英王交好的宗室朝臣恐叫英王连累,因此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了一把。
不管是杜撰还是确有其事,总之朝臣与宗室告发英王种种不好的言论的不计其数。
就连当初与英王十分投契,恨不能与英王当亲父子的皇帝他哥,毅王殿下,也为了撇清关系,在皇帝面前发了话儿。
“当年,臣就发现此子不肖!”听听这说得还是人话么,想当年就是毅王殿下言之凿凿亲口说的,英王酷似皇帝陛下呀!
不过风口浪尖儿的,谁不为自己打算一下呢?
毅王虽然是皇帝他哥,不过这年头儿皇帝连亲儿子都能干掉,更何况一区区兄长?恐慌了一下落井下石一下并不会叫人感到鄙夷。然而就是这样的时候,恪王就算在群情汹涌之中,在凌阳郡王在朝上上蹿下跳冷着脸要灭了英王的时候,竟不发一言绝不对兄长下手。
他在宫中时甚至还为英王说话,且毒蛇之事,他明知道英王对自己不怀好意,却将此事守口如瓶,越发叫人感慨。
就有几个朝臣觉得恪王此人心性不错了。
太子被贬英王被废,诚王好色静王不提也罢,恪王不就这么现出来了么?
已经有英王从前交好的朝臣,认为恪王这事儿办得很地道,因此与恪王亲密起来。
短短时间,恪王就接手了英王的势力不说,还得了一两个宗室的青眼。
真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因他风光,齐凉是很看不顺眼的。
齐三这小子当初转转脑子差点儿叫明珠重伤,这个仇恨记在齐凉的心中念念不忘,恨不能将齐三给扒了皮。
他本就是一个十分记仇冷酷的人,这些日子在朝中是治罪齐三的急先锋,颇有咄咄逼人之势,因此朝中对他这般急着置皇子死地很有些非议,将他拿来给恪王当个对照组也是有的,他看恪王就越发不顺眼。
当初说喜爱明珠的是恪王,可是如今……不为明珠张目的,也是恪王。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明珠呢?因此齐凉就在心里记恨了恪王。
他在朝中没腾出手儿来收拾这个最近越发混的风生水起的东西,不过先给恪王添堵一二还是可以的。且顾明玉此事也算是祸水东引,靖北侯若上了恪王的门,恪王若不帮,那他从前那张耿直为亲人两肋插刀的义气脸就绷不住了。
若帮……他又怎么可能会帮呢?齐凉见靖北侯似乎也心动了,眯了眯狭长优美的凤眸,缓缓地说道,“恪王总有办法,若没有……大可以哭上一哭。”
他再次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冷意的笑容,与目光闪烁的靖北侯低声道,“想必你也愿意亲近恪王,嗯?”
靖北侯为人庸碌,不过不代表侯爷没有一点儿上进的心呐。
从前也就罢了,只能寄情美人儿,如今有了恪王这个好外甥,靖北侯大人也得帮一帮亲外甥不是?
靖北侯果然被顾远提着后衣襟盘算起来。
他看多了顾远的风光,本也想进取一下,不然也不会那样嫉妒弟弟。只是顾远的本事他没有,这朝中没有侯爷立锥之地。如今听这意思外甥起来了,他若是与恪王亲近起来,得恪王提携,日后还不前程似锦?
且恪王应该是愿意的不是?谁亲,谁能信任,也抵不过血脉相连的舅舅呀!只是做舅舅的都矜持,他虽然心中意动,不过还没想到怎么不着痕迹地往恪王府表达一下自己的归顺……辅助之心。
眼下凌阳郡王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拿明玉之事上门哭求,这是做长辈的慈爱之心,又从此与恪王走动起来。
一时间,靖北侯想通了所有事,就对齐凉露出了几分感激。
这样为人着想的青年真是不多了啊。
只是命不好,指婚给了一个狠毒丫头,还摊上了南阳侯夫妻做长辈,也是前世不修。
靖北侯大人都想解救凌阳郡王一二了。
不知怎么,他眼珠子一转。
“岳父放开他,好好儿送出门去。”白莲花儿郡王殿下如今不走凶残之路了,特别地与人为善。
顾远呆呆地看着他,觉得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转眼儿就冒坏水儿的齐凉叫他大开眼界。
只是这么松开靖北侯还是叫他很不乐意,又一拳头揍在了靖北侯的小腹上,听他在耳边几乎断气儿一般呻/吟,顾远这才将他丢在地上冷冷地说道,“今日给你一个教训,滚罢!再叫我看见你……”他安静地踩在了靖北侯的身上,突然笑出了一个有些冷酷的笑容,“再叫我知道你欺负郡主与珠珠,拼着叫陛下治罪,我也扒了你的皮!”
他是真的能杀人的,此时也没有说一点儿的假话。
靖北侯鼻涕眼泪滚滚而下,只是哪里还在意自己的形象呢?从顾远的脚下爬起来,怨恨地扫过弟弟那张冰冷的脸,连滚带爬地跑了。
“你呢?”顾远就与顾怀麒问道。
“侄儿就走。”顾怀麒看了一场好戏,总觉得齐凉可不是会为靖北侯着想的性子,不过他官位低微,因此看不出齐凉的谋划。
“就怎么走了?”顾远哼笑一声。
“五妹妹的事儿,侄儿心里有数。”顾怀麒知道顾远心中含怒,只怕迁怒了自己,便躬身认真地说道,“侄儿已经与人问过,那庄子……”他抿了抿嘴角儿,轻声说道,“虽然艰难了些,然对五妹妹也是好事儿,至少命保住了。”
若英王没有倒台,只怕明玉得叫他给折磨死,如今也好,想必那位也没时间理睬明玉了。顾怀麒轻轻松了一口气去苦笑说道,“说句叫二伯父骂我的话,侄儿也是人,也知道累,也想过自己清闲日子。五妹妹被关到庄子上去一辈子出不来,她从前种种就不会再有人提起,牵连妹妹们,也叫侄儿省心。”
这是心里话。
周氏心心念念要把明玉给接回府中,若真成了,那才是永无宁日。
明玉那性子,若再生出什么风波,比如再跟谁两情相悦了,还乐子可就大了。
顾怀麒是个男人,忙着前朝就很多了,哪里有时间日日盯着后宅?周氏又一向宠爱明玉,真闹出事儿的时候,就完了。
且顾怀麒也得为日后的妻子儿女想想。
明玉的名声不好,还是个折腾人的性子,日后岂不是要折腾他的妻子与儿女?
人心都很自私,顾怀麒因明玉操碎了心搭上了不知多少的脸皮,多少的疼爱之心,也没了。
也因此事,他才在好友家中磋磨时光,只说为明玉的前程发愁,其实并没有多尽心。
顾远见顾怀麒脸上露出几分疲倦,动了动嘴角,叹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既然有了此心,就赶紧堵嘴把她送回去。”齐凉漠然地看着顾怀麒,颇有些不耐,冷冷地说道,“顾家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女子,她若是不肯走……”他声音一冷,看着顾怀麒有些冷酷地说道,“就送她上路!人只要死了,说她为齐三殉情也不是不可以。”
他见顾怀麒惊恐地看过来,冷笑道,“她那个性子,只怕还要吵吵嚷嚷去寻诚王再续前缘!本王跟你说句实话,岳父确是个心软的人,可你是知道本王的!”
他的声音清冽,大晴天的,却叫人感到入骨的寒意。
“知,知道了。”顾怀麒自幼就在京中,自然听说过齐凉的性情,也知道他是真的下得去手的。
“日后少上门,一件事比一件事糟心。”凌阳郡王拂袖而去。
他恨靖北侯一家叫明珠费心伤神,也恨这一家遇上事儿总是往明珠面前吵嚷,因此才坏心叫靖北侯与恪王亲近起来,预备日后一窝端。
不过快步走到了明珠屋子外头的时候,他就见远远一扇青竹小窗半开,一个小姑娘趴在窗上张望。
明珠似乎在担心他的样子,叫齐凉的心头一软,之后冷厉的眼神都柔和了起来。
他垂了垂眼睛,露出几分羸弱,翩然走到了窗子外头,与明珠对视。
“大伯父走了没有?”明珠仰着小脑袋与齐凉问道。
“走了。”齐凉伸手掐了掐明珠软乎乎的小耳朵,有些疲惫,满面倦容地说道,“闹得厉害……头疼。”
明珠见他似乎伤神了,偏着小脑袋想了想,起身,两只小手压在齐凉两侧的头上,轻轻地揉动起来。
“辛苦了。”湘怡县主觉得有了齐凉,都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了。
齐凉感到微冷细腻的小手压在自己的额头,嗅着明珠身上淡淡的药香,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一条小蛇拱上来,羡慕地看了他一眼,垂着尾巴也露出黯然销魂的样子,妄图得到爱抚。
凌阳郡王长袖微动,卷住这倒霉小蛇往远处一丢,觉得世界都干净了。
明珠全神贯注地给他按着额头,半点儿没有看到。
“还有,咱们的婚事成了。”齐凉感到明珠的手微微一动,一张眼,就见明珠扭头哼了一声,耳朵尖儿红了。
“母亲松口了?”明珠觉得昌林郡主不像好说话的人呐。
“不,”齐凉挑眉说道,“是岳父……”他充满心机地说道,“叫我管他叫岳父呢!”
郡王殿下叫岳父时,顾侯可没拒绝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