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面,饶是大臣再镇定,也忍不住喊了出来,“容太后,你怎么?你怎么……”
你怎么不仅还活着,而且肚子都这么大了,这怀的是谁的孩子啊?
你怎么成了皇上的女人,从皇上的寝宫走出来,那么亲密地喊皇上……大臣们的疑问太多太多了。
容嫣也很疑惑,不解地看着几个以前她认识的大臣们,“什么容太后?”
赫连祁早就预料到了有藏不住容嫣的这天,他也没打算一直藏着容嫣。
在容嫣和几个大臣大眼瞪小眼时,赫连祁吩咐宫人,“先送人回长乐宫。”
容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她一向不给祁哥哥添麻烦,祁哥哥让她先回去,她本来也是打算走的。
容嫣便在一众宫人的护送下,以及背后大臣们的目送中,离开了两仪殿。
外面的雪停了,整个皇宫银装素裹,盛大美如画卷。
容嫣从回宫后,还没在这个皇宫里走走,便趁着今天有兴致,四处走着欣赏景色。
她披着火红色的斗篷,十多个宫人跟在她身后,加上身侧的一只花豹,本来皇宫里就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走动,所以她这阵仗,无疑是第一时间引起了注意。
月鸢因为要去花室里看金莲的生长情况,所以今天没留一众嫔妃太长时间,以为容嫣今天还会在两仪殿住着,没想到容嫣会回长乐宫。
嫔妃们刚从寿康宫走出来,还没分散,她们一眼便注意到了那抹火红色的身影,嫔妃们吃惊不小。
不过她们并没有往那是皇上的女人方面想,心里寻思着可能是哪位朝臣的夫人随着入宫了,皇上看重那个朝臣,便让宫人们带着朝臣的夫人,在皇宫里走走。
往常嫔妃们从寿康宫出来,那都是要欺辱一番宋凝霜的。
宋凝霜里面穿着开裆裤,外面是衣服,比她位份高的嫔妃们就命人扒了她的外衣,让她罚跪在冰天雪地里不说,有的嫔妃还去踹她的身子,各种鄙夷嘲笑声四起。
一开始她们还有所忌惮,后来发现即便宋凝霜在请安时跪在地上,哭着向太后告状,太后也只是训斥了嫔妃们几句。
宋凝霜想递消息给家族里,都递不出去。
她被监视着,控制着,越反抗,被欺辱得越狠。
宋凝霜身上都是伤,恐惧,绝望,每天都抱着几乎赤裸的身子蜷缩在冰天雪地里,被嫔妃的宫女们又掐又踹又打的,还有的嫔妃们亲自上手。
宋凝霜痛哭出声,所有的跋扈都没有了,跪在地上磕头,头发散落,鼻青脸肿,哭着一遍遍道歉,哀求。
她除了歇斯底里,惨叫哀嚎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后宫太可怕了,比她在现代听说过的所有组织场所,都可怕。
今天嫔妃们看到容嫣,没再打宋凝霜了,让旁人以为后宫是花团锦簇其乐融融的,各个嫔妃们光鲜亮丽高高在上,能呼风唤雨,且妹妹短,姐姐长的,和睦得好像亲姐妹。
这么看着,多少女人向往后宫生活。
此刻,嫔妃们各个知书达理温良贤淑,都上前,由庄妃领着,问候容嫣。
这其中自然包括生命力顽强的宋凝霜,还有江箬瑄,正是风光最盛的时候。
结果她们两人离近了,看到对方是容嫣后,宋凝霜的脸色顿时大变,“容嫣?!你怎么没死?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他嫔妃不明所以,直到宋凝霜认出容嫣身侧的迎雪,情绪就更激动了,简直是歇斯底里了,“原来你根本没死,你就是长乐宫的主子!”
她怎么可能不激动?
她在后宫过得这么惨,结果容嫣竟然没死不说,还成了太后的侄女,被藏着护着,各种好东西都往长乐宫里送。
江箬瑄心里也震惊不已,不甘,恼怒,怨恨,不过她一向都是推宋凝霜这个蠢货冲上前的,她隐忍着,站在后面观察局势。
“本宫是皇后。”容嫣的脾气一向好,但是碰上宋凝霜和江箬瑄,她本能地厌恶,冷下脸,拿出皇后的姿态来,训斥不恭敬的宋凝霜。
庄妃几人因为容嫣的话,虽没有反驳容嫣,但都投去质疑的目光,也并没有对容嫣行礼,都是默不作声地站着,旁观宋凝霜跟容嫣撕。
“这天还没黑呢,你这做得是白日梦吧。”宋凝霜笑了,一张还红肿的脸显得狰狞又扭曲,令人作呕却不自知,往容嫣面前走了几步,冷嘲热讽道。
“不知道你是被谁骗了,反正我们这些嫔妃们,可不知道皇上已经立后了,你不过是个没有名分的女人,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比你的位份高呢。”
“你怀孕了又如何?你怀孕了皇上都不给你名分,可见你不过就是个生育工具,他是要去母留子的!”从前世来的宋凝霜坚信失去情根的赫连祁,根本不爱容嫣了。
那时赫连祁能对容嫣射出一箭,就说明了他想杀容嫣。
容嫣没死,可能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的是赫连祁的孩子,这个孩子救了她的命,让赫连祁留下了她。
她猜测赫连祁是要孩子,等孩子生下来后再杀容嫣。
这么一想,宋凝霜心里又好受了些。
容嫣比她还惨,她至少还有翻身绝地反击的机会。
“你们都是赫连祁后宫里的嫔妃?”容嫣没搭理宋凝霜,关注点在其他的嫔妃身上,目光一一扫过他们。
她竟然对皇上直呼其名,庄妃不动声色,并没有拿出赫连祁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子的姿态,很有礼仪地应着容嫣,“是。”
她不认识容嫣,自然不知道容嫣是之前的容太后,但她没有宋凝霜蠢。
不管容嫣有没有名分,那都是太后的侄女,且她还怀着身孕,哪怕她算是这六宫之主,也不能像宋凝霜这样训斥嘲讽容嫣。
“本宫说了,本宫是皇后。”容嫣斗篷下的指甲紧掐着掌心,挺直了肩背,在维持着自己的尊严,执拗地对着庄妃十多个嫔妃强调。
“本宫既然是皇后,便是任何人都顶撞不得的,而且你们见了本宫不行礼,除了顶撞本宫的这个女人,给本宫掌掴,其他的都给本宫跪在这里一个时辰。”
其他人没有像宋凝霜那样直接冲上去跟容嫣撕,心里都顾及着容嫣是太后的侄女,便默不作声。
可此刻容嫣这个没名分的女人,竟然让她们在雪地里罚跪,这嫔妃们当然不从啊。
惠嫔去看庄妃。
庄妃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虽然也知道容嫣不能招惹,但她不招惹就是了。
根本不是皇后的容嫣自称皇后,已经是株连九族之罪。
结果不是皇后的她,还罚跪她这个妃位,她当然不会跪。
“不跪?迎雪,按着她们给本宫跪!”容嫣迎着一众嫔妃讥讽的视线,抬高声音吩咐了迎雪。
迎雪心里难受极了,想告诉容嫣她真的不是皇后,没有权利罚跪赫连祁的嫔妃们,要是回头这些嫔妃找皇上和太后告状了,被罚的那个人就是容嫣了。
迎雪想这么说,但她看到容嫣已经是双目通红,眼里浮泪了。
她咬了咬牙,对着几个宫人挥了挥手,便上前去按那些嫔妃们。
除了江箬瑄,那些嫔妃们都在反抗,带着的宫人跟迎雪他们拉扯,难免有摔到地上,受伤的。
有的嫔妃在哭,有的嫔妃受不住这份气的,比如宋凝霜,还有惠嫔她们四人,便上前去拉扯容嫣。
江箬瑄躲得远远的,她记得容嫣的毒还没解,活不了多久了,所以这个时候她没必要去招惹容嫣,先利用利用宋凝霜再说。
于是江箬瑄趁乱在背后用力推了宋凝霜一把,宋凝霜要是扑到容嫣身上,容嫣的胎必定保不住了。
她要容嫣死,还要容嫣不能生下赫连祁的孩子。
场面混乱中,花豹反应最快,立刻丢了惠嫔,一个跳跃扑过去,拽住了宋凝霜。
宋凝霜的指甲在容嫣脖子上抓了一下。
宫道上一片尖叫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声,雪地上都是鲜血,眼看着快闹出人命了,有宫人连滚带爬着去找皇上和太后。
月鸢听说了后,匆忙赶过来。
不过赫连祁比她来得要快,月鸢便远远地站在宫道上,没有上前。
嫔妃和宫人们看到皇上来了,才停止了这场撕扯打架,跪下去行礼,都纷纷哭着告状,列举容嫣的罪行。
庄妃跪得离赫连祁最近,不过她低垂着头,并没有说什么,原本以为赫连祁要查查事情的来龙去脉,问她话的。
她刚刚跟江箬瑄一样没反抗,对容嫣跪下去了,但她也没阻止其他嫔妃们。
而自己的宫人看不得她这个主子受此屈辱,便也跟长乐宫的宫人撕扯在了一起。
这件事是容嫣有错在先,就算容嫣有什么三长两短,赫连祁怪罪,但也没理由重罚她。
她们没错,且都是世家大族出身,当初赫连祁是靠着他们的家族谋逆派,坐上皇位的。
赫连祁被容太后软禁过一次,那时他为了容太后而对付谋逆派,他被软禁时,谋逆派都没有孤注一掷救他。
所以有了前车之鉴,他是不可能再得罪世家大族们的。
今天这场冲突,赫连祁只会息事宁人。
正因为知道这点,嫔妃们才敢动手,不,是反击,自卫。
结果,容嫣一人没跪,赫连祁在到来的第一时间里,便弯身用手臂勾住她的双腿。
赫连祁打横抱起容嫣,冷沉的嗓音响在跪着的嫔妃耳中,“世家大族之女在这皇宫,如市井泼妇撕扯打闹,你们冲撞皇后,残害皇嗣,将谢昭仪打入冷宫,每日掌掴,杖责,各种刑罚都给她上一遍,不要让她死了,德嫔降为才人,拘禁宫内,没朕的旨意,不得出。”
“庄妃没有尽到管制后宫之责,夺去协理后宫之权,降为嫔位,禁足三个月,其他的嫔妃都降为才人,所带的宫人全都杖毙,长乐宫的宫人没有尽到护卫主子之责,杖责三十。”
“皇上!”除了庄妃外,其他嫔妃们惊愕过后全都在喊冤。
明明是容嫣的错,她们各个都比容嫣位份高,她们没有处罚对她们以下犯上的容嫣,是容嫣先让宫人动的手。
她们是在自卫啊。
尤其是宋凝霜,胳膊都被花豹咬掉了,捂着血肉模糊的肩膀,哭着喊:“我们何错之有?容氏本来就不是皇后,她……”
“她不是皇后,难道你是吗?”赫连祁已经转身走了一步,听到宋凝霜这话,他返回去,抬起脚狠狠踹向宋凝霜的心口。
在宋凝霜摔躺在地上后,赫连祁的目光扫向所有不服气的嫔妃,“朕的皇后就是容氏,只是还没有举行封后大典。”
嫔妃们震惊不已,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赫连祁抱着容嫣离开后,庄妃抬头看向那抹背影,高大,健硕,一头银发,在白雪皑皑的宫道上是如此风华绝代。
即便没有看到赫连祁的正面,但也足够让她怦然心动了。
容嫣被赫连祁抱回了长乐宫,可她却没有去搂赫连祁的脖子。
她只是蜷缩在赫连祁的胸口,闭着眼,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满脸。
回到长乐宫后,赫连祁放了容嫣在床榻上,单膝跪在地上,接了太医递来的药膏等物,亲手处理容嫣脖子上的伤口。
容嫣一语不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由着赫连祁给她抹药,感觉不到疼似的,她只闭着眼,不停地流泪。
宋凝霜的指甲抓了容嫣一下,容嫣的皮肤白,那一道痕迹很明显,冒着鲜红的血珠子。
赫连祁看着,一向没有波澜的目光里,掠过了怒火和痛意,以及杀气。
等给容嫣处理好了脖子上的伤,赫连祁屏退了宫人们,他直起身坐到榻上,弯起手臂去搂容嫣。
“别碰我!”容嫣躲闪着,在这时才睁开眼,那目光里是厌恶和恶心,“祁哥哥,你好脏,原来你竟然这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