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真正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白夫人眼前一片漆黑,却快速浮现了自己过往三段生命时光的一幕幕深刻记忆。
这些记忆宛如走马灯,历历在目,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就发生昨天一样。
白沫、白纯……这些都不是她最初的名字,而都是来自于她的女儿和孙女,到了白饮雪这一代,已经算是她的曾孙女了。
她们都曾与她有过美好的过往,体会过天伦之乐,母女之情。
但这些情感与美好记忆,却也被她复活之后给亲手毁掉,成了邪恶能力的牺牲品,被她主动遗忘。
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些重现的情感与回忆像是命运的报复,要使她的精神也承受巨大的折磨。
白夫人久违地体会到了后悔的痛苦。
其实,在发现自己能够借后代的身体复活之初,她也有过短暂的愧疚、心痛与自我怀疑。
但长久的寿命与强大的超凡力量,很快就让她将诸多顾虑与负面情绪抛到了脑后。
依靠“母神”的这一恩赐,她相信自己能以比其他人更轻易的方式完成一次次的超凡觉醒,而她要付出的代价,只是几个后代的性命罢了……
不,也许还有她的人性,她的母性。
她永远地失去了爱自己女儿的能力。
白夫人的脑海深处快速闪过有关白攸竹、白饮雪的记忆。
从出生时的大哭,到蹒跚学步,咿呀学语,再到第一次呼唤自己为母亲,最后到发现自己秘密,惊恐离去的场景……
濒死之际,白夫人耳边还回荡着白饮雪恶毒的咒骂。
她终于认识到,“复活”不仅仅是来自“母神”的恩赐,更是一种诅咒……
白夫人曾经天真地以为,所有的子女后代都会任凭她摆布,供她一次次复活,完成超凡觉醒。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白丝丝!
正是这位三女儿的揭露,其他两位女儿,才会知晓自己的最大秘密,决定逃离。
也是白丝丝,年纪轻轻就达到了自己难以企及的三次觉醒层次,首个反抗了自己的权威,冷酷撕破了自己的伪装……
白夫人脑海中的记忆画面陡然一转,回到了白丝丝离开前的最后一个下午——
一个清灵气质与魅惑韵味并存的少女形象逐渐勾勒、清晰。
少女有着无可挑剔的精致五官,美貌之绝伦让人怀疑她不是凡人的孩子,但她的神情却颇为冷淡。
“你想借教会之手除掉我,就因为我揭露了你丑恶的真面目?”
少女说话的时候,四周都是倒下的人影,其中不乏主教级的强者,但都已没了生机。
“不孝女,从未叫我一声母亲也就罢了,如今竟敢亵渎‘母神’,我求助教会是为了管教你,免得你在歧途越走越远!”
彼时的白夫人强压心中的忌惮与惊惧,呵斥道。
“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白丝丝语调幽深:
“我既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是我的母亲,我们实际没有半分血缘关系,你应该也发现了,我的超凡能力与你们‘母神’恩赐者有着本质区别。”
听到这话,白夫人像是见鬼一样看着白丝丝,惊骇不已:
“你到底是谁?又是什么时候取代了丝丝?你的目的是什么?”
白丝丝抬头望了眼布满晚霞的天空,仿佛透过那里看到了诡秘的星空深处,不咸不淡道:
“我是一位伟大存在的女儿,在那位伟大存在面前,所谓的‘母神’不过是一只位格高点的树精罢了。”
“至于你所谓的‘取代’,或者说夺舍?其实根本不存在,从始至终,你的三女儿就没有变过。”
“而我的诞生,实际也是那位伟大存在的安排,你可以认为我就是白丝丝,也可以叫我的另一个名字——伊莉丝。”
“我的使命就是潜入母神教会,了解‘丰饶母神’的信仰、恩赐体系,以及权柄所在领域,为伟大存在未来镇压‘丰饶’,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准备。”
白夫人的认知似乎被重塑,隐约察觉到了世界隐秘的一角禁忌真相:
“……你是说,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神灵?可你怎么肯定祂比‘母神’还要伟大?”
但白丝丝似乎无意解释太多:
“我有着伟大存在传承的记忆,对高位格存在的了解自然比你们人类要多。”
“罢了,夏虫不可语冰,多说无益,看在母女一场的名义上,我不会收取你的性命,而且那对饮雪很不公平。”
“最后,送你一句忠告好了。”
“——‘死亡’是神灵的隐秘领域,一味地逃避,甚至利用,是对‘死亡’的亵渎,必然承受沉重的代价,也终将迎来‘死亡’的制裁。”
话音落下,一切的画面,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了白夫人的最后一缕思绪:
“原来……原来如此,丝丝……你早已经预见到了我的结局吗?”
千丝万缕,诸般回忆,心绪情感,在现实之中只过去了一秒钟而已。
伴随着漆黑的泥土掩埋至白饮雪身体的脖颈部分,母神教会的高级神甫白夫人与她的二女儿也是同时陷入了永眠。
而白夫人在死前闪过的诸多记忆,也是以碎片的形式,浮现于躲到远处角落商铺里的沈寂脑海中。
“这些是……”
沈寂发现这些记忆碎片的来源后,十分震惊。
原本“死寂之壤”是不具备抽取记忆碎片的能力的,需要依靠沈曼丛的帮助,而沈曼丛却又不在。
唯一的解释只有“鬼树”了。
看来在本体融合了“鬼树”之后,发动“刻字诅咒”,成功掩埋活物后的“鬼树”也会收取同步灵魂。
而灵魂意识中的记忆碎片,刚好就反馈给了沈寂。
沈寂震惊不已: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意外得知白丝丝的秘密……原来她实际不算白夫人的女儿,只是借了这一层身份诞生,并潜入白家和母神教会,窃取秘密?”
“她主动承认,并脱离白家,想必是已达成了目的,从她出生到反叛的十几年间,无论是‘母神’还是教会竟然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可见十分不简单。”
“从白丝丝的话语中判断,她大概率不是人类,那会是什么类的诡谲?”
“怪不得她敢于亵渎‘母神’,原来自己就侍奉着一位至少是跟‘母神’同位格的存在……那所谓的‘伟大存在’又是什么神灵?”
沈寂通过白夫人的其余记忆碎片了解到,白丝丝消失后,白夫人便找上了米歇尔大主教,向她汇报白丝丝的秘密。
了解完情况,米歇尔大主教当即做起沟通神灵的仪式,向“丰饶母神”祈求启示。
祈求仪式结束,得到回应的米歇尔大主教如此转告白夫人:
“世上可称为伟大存在的只有‘母神’一人,那妖女完全是在胡说八道,你切莫被她影响,动摇了信仰,否则如何对得起‘母神’给你的恩赐?”
“我们共同的伟大母亲已经知晓了那妖女背后存在的身份,那根本就不是神灵,而是不折不扣的域外邪灵!”
“它的目的,是想要污染我们的世界,献祭所有的人类,并觊觎着伟大母亲的力量,意图篡夺真神的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