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大主教和温天刑同步注意到了白夫人的异状。
“是来自伊甸园的诅咒……”
巨树之下,米歇尔大主教长袍底下伸出数条灰绿藤蔓,朝着白夫人席卷而去。
她不能坐视一位主教级的强者死在“生命子树”的恩泽下,死在“母神”的注视下。
将白夫人拉回“丰饶之土”的范围内,说不定能够阻止诅咒。
可这个时候,一道鎏金剑芒迅猛地斩断了援救的藤蔓,温天刑出手了。
虽然对眼前巨树心存忌惮,但也不意味着米歇尔大主教在他面前就可以肆意妄为。
温天刑看了眼被黑色土壤掩埋,惊骇挣扎的白夫人,又望向方才沈寂逃跑消失的方向,鹰眼深邃地收回了目光。
“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为伟大母神生下孩子了。”
米歇尔大主教眼神一冷,长着树瘤与花骨朵的诸多藤蔓瞬间包围了温天刑,但俱是被剑光斩断,不得近身。
而每当有藤蔓想要靠近白夫人,都会被温天刑化解。
好在“丰饶之土”仍在扩大范围,当白夫人已经被掩埋到腰腹之时,灰绿的土壤终于蔓延到了她的身下。
但“死寂之壤”的覆盖速度虽然停顿了下来,表面的深灰枝丫便是以更快的速度生长,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棵槐树。
槐树两米高,主干粗大,分支枯细,像一座墓碑,像一根石柱压在了白夫人的身上。
墓土停止了掩埋,但槐树还在拔高,哪怕在“丰饶之土”的领域内,白夫人内心窒息的死亡恐惧却无法消退。
“不好!大主教!”
白夫人察觉到这黑色土壤远比当初活埋卡洛琳时的要恐怖许多,非寻常力量无法断绝,而且融合了另一种强大的诡谲特性。
伴随着身上槐树的变高,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在隐隐抽搐,快要离开身体,被诡谲吞噬。
但米歇尔此刻无暇顾及她,若为了救她而花费时间和精力对付温天刑,却忽视这次仪式的真正目的,那就本末倒置了。
空气中的生命气息持续变得更加丰沛,并未因局部一隅的墓土而受影响。
一朵朵硕大的花苞盛开,从中走出一只只浑身裹满了粘液的动物,还有许多以藤蔓为肢体的“树精”于“丰饶之土”上诞生。
现代化的城市商业广场,俨然变成了一片带有奇诡色彩的原始异域森林。
这些诞生于“丰饶之土”的诡谲生物自发攻向了包围的人类,像是驱逐入侵的敌人。
除了安林等守卫兵团的番队队长,杨鲜花、烟水浅等高级调查员也是赶到了现场,被“丰饶之土”与附属诡谲视为攻击目标。
唯有高高在上的“生命子树”一动不动,俯视着下方生灵的战争。
在现代火器与超凡者的阻挡之下,衍生出的诡谲生物持续不断地被消灭、倒下,死在“丰饶之土”的领地内。
但这些诡谲生物的位格虽不高,但却能够源源不断地诞生,仿佛永无止境。
并且随着死亡的附属诡谲生物越来越多,生命精华反哺,似乎也加快了“丰饶之土”的扩张进程。
——原本数千平方米的领域,已然破万,每隔几秒,外围就会扩张一米,偏偏人类还无法有效阻止。
若任凭“丰饶之土”发展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将整个九号安定区主城都覆盖。
在治安机构人员都在“丰饶之土”外围边打边撤的时候,只有温天刑一人独自留在“丰饶之土”内,对峙米歇尔夫人和巨树上疑似夜巡安的神秘女人。
当下只有他存在解决危机的能力,若他失败,等其他安定区的支援赶到,九号安定区必将承受极大的损失与污染。
实在不行,能够牵制住那位母神教会的大主教,在支援到来之前控制危害的范围也足够了。
但米歇尔夫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与温天刑的交手也只是浅尝即止,明显没有动全力。
另一边,受到浓郁的“丰饶之土”力量影响,白夫人的脑袋变成了各种兽脸拥挤在一起的花瓣脑袋。
原本年龄不同的四张女性脸庞变得扭曲而憎恶,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怒。
她好不容易才等来复活的机会,却又即将面对死亡,沉入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与孤独之中。
而且是又一次死在那伊甸园的诡谲手里,是的,她现在很肯定,那名为伊森的调查员已经被那诡谲所操控。
但她不理解的是,伊森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下诅咒。
当然这不是重点,更关键在于,她隐隐有种极其恐怖的预感——这次死了之后,下次可能就没有复活的机会了!
——也许是“母神”恩赐的秘术达到了使用次数,也许是身上这些代表着死亡的土壤压制了“复活”的能力……
“死寂之壤”已经覆盖到了她的胸口,令她心肺无法呼吸,停止跳动,好像有双死神的手牢牢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
白夫人惊恐交加地扭动起自己二女儿的身体,渗透出大量的胶白流体物质,让她看起来像一条鼻涕虫一样。
但无论如何黏滑,都无法使她挣脱黑色土壤的压制。
——就好像一具棺椁,把她牢牢封在了里面。
“真是可悲啊……我亲爱的母亲……”
忽然,白夫人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小雪?”
这分明是白饮雪的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
而声音的来源,赫然是处于同一个脑袋之上,属于白饮雪的那张脸。
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埋葬超凡”的压制,本该消沉的白饮雪意识短暂复苏了过来,并对她恨之入骨的母亲不吝嘲讽与奚落:
“你不配叫我小雪,你也不配当母亲!你就是条寄生虫,一个臭婊子!我诅咒你永世不得超生!”
白饮雪第一次把内心的咒骂当着白夫人的面给说了出来,这令本就缺氧的白夫人两眼发黑,一阵强烈的眩晕夹杂着愤怒充斥了脑海。
“你……”
白夫人想要说些什么,但此时漆黑的墓土已经封住了她三张脸的三张嘴,无法出声。
好像墓土连她解释或回骂的资格都被剥夺,却没有覆盖住白饮雪的脸。
恍惚间,她眼前隐约浮现了自己第一次死亡时,自己的第一个女儿,也是白饮雪的祖母,靠在尸体旁边哭泣的样子。
那个时候,还有人真心为她的死而难过。
可现在……
连一刻的哀悼都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