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令,不允许姑娘踏出皇宫一步。”
江予霖震惊得无以复加,鼻头一酸,眼尾红得厉害,往后退了几步,心脏仿佛被什么紧紧攥住。
为什么?
她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就算有朝一日晋王和宁王任何一方攻入皇城,李策年都有自己的兵力,至少能够自保,让他安全离开这。
难道他也要参与夺权吗?
宫女和太监纷纷让路,江予霖强忍着泪水,迈进乾清宫。
“姐姐,今天怎么来——”李策年看着她愣了一下,满怀期冀的眸子渐渐黯淡,“都下去。”
屋里的宫女和太监埋着头走出去,曹进海也离开顺便带上了门。
沉寂良久,江予霖看着他,怎么也没找到江子淼的身影,可两个人明明是同一个人,咬牙道:“你现在什么意思?”
“姐姐......”李策年看她往后退了两步,停下脚步,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姐姐说的什么?“
“为什么要背着我行事?为什么要把我关在宫里?朱雀街藏着的人是你,散播谣言的是你,杀曹仪的也是你,每天派人监视我的,都是你,江子淼,这些我都忍了,你呢?我跟你承诺过了,不会置你于不顾,你还想怎么样!”
色厉内荏的语气带着失望,李策年缓缓抬眸,半晌,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姐姐都知道了......”
“贺砚舟也是你派人伤的。”江予霖眼眶猩红,止不住心中的悲恸,眼泪从脸颊滴落,“你一定要逼我吗?”
李策年顿时有些慌乱,他从未见过姐姐掉眼泪,“我,原本是不想让姐姐知道的。”
“瞒着我就当没做过吗!江子淼,你怎么能这么想,难道你打算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我没打算一直关着,我只是担心姐姐出去会有危险。”
“我都不是傻子,不需要这些借口搪塞!”江予霖没能按耐住怒气。
李策年神色突然僵住,她从未凶过他,现在却了为一个外人指责他,心中的委屈和埋怨都转化为怒气,厉声道:“贺砚舟想杀我,那我杀他有什么错!我只是自保,明明都是他们逼我的!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姐姐现在也跑来责怪我,不就是因为我伤了他吗!姐姐和我说了那么多哄人的话,最后还不是觉得全是我的错!你不是说过,无论我们两个谁死,姐姐都不会管!”
江予霖一时有些晃神,眼睫微颤,转过身,缓缓闭上了眼,无力道:“他不会伤你,现在最不做人的是我,打压他的人是我,利用他的人也是我,最后还背后捅他一刀,要算账也是来找我,你从来都不信我,何必还摆出这副样子,陛下,现在一个人也可以自保的,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李策年呼吸一滞,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原地,也不敢追上去。
她从未称呼过陛下,这两个字无疑让他们之间隔了一条天堑。
姐姐把他推开了。
“姐姐......”李策年声音小的不能再小。
江予霖踉跄着走出去,宫女端着热水正站在门口,她这么一撞,满盆的热水都泼在了她身上。
一群宫女被吓得不轻,全都跪在地上,低声道歉:“江姑娘,对不起,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
江予霖摔在地上,头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肩头微微发抖,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
见状,宫女站起身,小心翼翼上前去搀扶她,看到她的脸却被吓了一激灵,瞬时撒开了她,连声尖叫。
“眼睛……眼睛,流血了!”
身后的宫女从未见过这种事情,抱团缩在一起后退了几步,颤声道:“她的,她的眼睛在流血。”
曹进海也是一惊,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李策年听到屋外的动静,顾不上一肚子的闷气,慌了神冲出屋子。
听到她们的尖叫,江予霖抬手捂着眼睛,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睛是钻心刺骨的疼痛,已经顾不到洒在身上的热水。
“姐姐。”从刚才就觉得她眼睛红的太厉害,但未曾想到会出现流血这种事,李策年跑过去扶她,却被一手打开,“姐姐,你的眼睛......”
江予霖极力忍受着眼睛的疼痛,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拿衣袖随意擦了几下,勉强能看清路,但也只能看清路了。
从乾清宫到尚食局,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半个时辰。
李策年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他知道,姐姐现在根本看不见他。
可他又不敢上前,怕被推开。
到了尚食局,她就把屋里的门全堵上,砸了不少摆件泄愤,她现在也就只能摔东西了。
最后眼睛疼得厉害,连拿东西力气都没有了,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昏睡过去。
门和窗户都被堵上了,李策年只好让人拆了屋顶,把屋里的东西清理出去。
丁烨低声道:“需不需要属下去宫外找个郎中。”
太医院都是太后的人,那些人已经都被他杀了,只剩下几个不顶用的。
李策年苦涩一笑,“我来吧,反正,都是我惹的。”
都是他的错。
翌日。
江予霖醒来时,眼睛就被缠了一层布。
李策年神色倦怠,坐在一旁,看她要坐起身,虚扶着她,哑声道:“姐姐,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江予霖收回手臂,靠在软垫上一言不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姐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江予霖充耳不闻,脑子里一片混乱,捋不出头绪。
李策年伸出地手又缩了回来,沉默良久,“姐姐,父皇在病重前偷偷召见了我,他和我说,当时把我关起来,是为了保护我,他怕我遭小人迫害,所以这四年他迫不得已冷眼旁观,那群嫔妃整日嘲笑和欺负我,连宫女太监都瞧不起我,父皇从未帮我说过一句话,可他却在病重前说他对我赋予众望,姐姐觉得父皇说得是真话吗?”
江予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我觉得他是无人可选了,那时他根本就顾不上我,他想立宁王为太子,只是愿望落空,宁王被内阁封了藩王,无奈之下,只得选晋王,但他怎么也没料到,两个皇子都斗不过内阁。而后,封藩的事没过多久,父皇毫无征兆地立了我为太子,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都没正眼看过我却封了我为太子,我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他又把希望寄托到了李策献身上,暗中给他找老师辅导功课,在他的院里增派侍卫,在父皇的宠爱的下,李策献看不起我这个名不副实的假太子,他每次看见我都要变本加厉的羞辱一次,李策年早就替李策献挡刀死了。”
“我带你离开这儿,好不好?”
李策年对此并不抱希望,他现在根本逃离不了这个地方,但又怕她担心,问道:“姐姐,能带着我离开?”
“能。”
李策年眸子亮了几分,随即又问道:“那姐姐会有危险吗?”
“......不会。”江予霖叹了口气,“你听话,就不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