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小太监,小声道:“厂公,咱们就这么把人放了?”
吴忪望着远处的路,“一朝天子一朝臣,咱家现在侍奉的人不在宫中,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那咱们今儿得罪了人家,日后她上位了,不会报复咱们?”
吴忪笑了笑,道:“日后,不是什么人都有日后的。”
天正下着蒙蒙细雨,滴在伞面发出细碎之声,江予霖在雨中站久了,雨水浸湿衣服。
齐媚站在伞下盯了她一会儿,抬手示意身旁的侍女给她松绑,缓缓说道:“太后知晓你的身份,永安王之女乃是戴罪之身,绝没有资格在陛下身前服侍的,往日的规矩都是打入掖庭为奴,或充入教坊司,太后念你心性纯良,尚有悔改之心,且不先责罚于你,宫中规矩繁多,今后你要恪守本分,谨言慎行,将功赎过,听到了吗?”
江予霖垂下眼帘,睫毛微颤,雨水从脸颊滑落,一言不发,好似什么都听不到。
齐媚上前一步,提醒道:“记好这份恩情,下次再如此鲁莽行事,谁也救不了你。”
江予霖闭了闭眼,抬头看着她,心中只觉得好笑。
恩情?
齐媚微微皱眉,寒声道:“你该跪下,谢恩。”
语气里带了几分威严。
江予霖跪下谢恩,再起身时,已经沾了一身污泥和雨水。
目送着人离开,江予霖慢慢走回了偏殿。
小福子在殿外等了许久,看见人影就急匆匆地跑来,“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江予霖接过披风,“陛下怎么样了?”
小福子跟着她进来屋子,“听曹公公说,刚吃过药,睡过去了,他一旁看着呢。”
“那个宫女如何了?”江予霖抬眸道。
小福子想起这件事,心中一阵后怕,颤声道:“已经疯了,厂公把你带走之后,没过一会儿,那个宫女就疯了,话也说不清还到处咬人,尚食局的人只得将她绑起来,估计已经送到太后那里了。”
江予霖道:“下去吧,我自己待会。”
小福子没敢多问,感觉她的心情很低沉压抑,“好,那边有姜汤,你别忘了喝,热水也备好了。”
“嗯。”
小福子带上门,转身离开。
沐浴过后,思绪才渐渐回笼,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坐在书案前,提笔又搁下,写写涂涂,只是写什么都不满意,废纸都被扔到了火炉。想来想去,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那就写点别的。
月光皎皎,宴殿灯火通明,宫娥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参加宴席的官员陆陆续续进宫。
宴会还未开始,江予霖就找了个托词从李策年身边走开。进宫的官员都被安排在了文华殿,她差不多已经把宫里的地图背过来了,抄了近路,一会儿就到了。
文华殿门口侍卫,进进出出的也都是男子,偶尔有几个宫娥端着托盘进去,可她的衣服和这些人的不一样,作为御侍,江予霖的品级比她们稍微高点。
看见孙楚鸣站在那,江予霖咂了一下嘴。
天色渐晚,江予霖带着小福子找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墙角。
“这......这能行么?”小福子颤颤巍巍地蹲在地上,两只手扶着墙,身上站了个人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小时候翻墙,她也没这么费劲过,主要是这宫墙是真的高,江予霖攀着墙头,探头望了一眼,视察院里的情况。
小福子咬牙道:“你可太沉了,我坚持不住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小福子也没倒,江予霖踩着他爬了上去。
“你先走,别让陛下发现我来这。”若是被发现,估计又得黏着她,然后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长这么高的个子还撒娇让人哄,江予霖实在拿他没办法。
小福子擦着额头的汗珠,点了点头,拔腿就跑了。
这个位置选的还不错,院里有棵高大的树挡着她,可那棵树长得笔直,江予霖看着很难过,头一次让棵树伤了心,长这么直溜,她怎么下去?趴在墙头左右都下不来,又不想跳下去摔进泥里。
衡量许久,心里一横,正想跳下去,眼前一亮。
要不说他们有缘分呢。
“这位小公子,可否接着我,我下不去了。”
贺砚舟仰头看着她,视线落在身上,眸子晦暗难辨,“下来。”
“那你可得接稳了。”
江予霖展颜一笑,从墙头翻了下去,贺砚舟稳稳接住她。
四目相对,许多感情涌上心头,江予霖轻咳一声,拍了他一下,“先放我下来,身上都是土。”
贺砚舟把人放了下来,狭眸看着她,江予霖认真地掸去身上的土,如果没记错的话,文华殿这边有一个无人用的屋子。
齐媚远远看到这一幕,脸上是遮掩不住的震惊,她是跟随贺砚舟的身影出来的,她不敢奢求太多,她只是想上前和他说几句话,哪怕只是简单地打一个招呼都行,可她看见了什么?心仪了多年的人抱着另一个人,她从未见过贺砚舟与人如此亲昵,心里终究是过不去这个槛儿,慌乱间她踩到了树枝。
贺砚舟侧过身,扫了她一眼。
江予霖就不行了,她没有那么好的耳力,还在认真掸土,“先找个没人的地方。”
齐媚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愣了许久,行礼道:“贺大人。”
江予霖:“......”
贺砚舟道:“何事?”
齐媚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江予霖是御侍,不该出现在这里。”
江予霖以为齐媚早就知晓她与贺砚舟的关系,现在看来,太后并没有告诉她,“郡主这话就错了,我不在他这里,那应该在何处?太后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贺砚舟不愿与她多说,垂眸看着江予霖,“走了。”
齐媚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心中五味杂陈,太后没有告诉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她只是个暗探,什么都是假的,这宫里什么都是假的。
见人要走,她心有不甘,道:“你可知宫里现在的流言蜚语传的可都是——”
贺砚舟侧眸看着她,目光骤然转冷,齐媚心中一揪,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原来他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