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才回来?”张晚乔看着她,“听下人们说你出府了。”
白珠借着烛光看见了她的手,吃惊不已:“你的手怎么了?”
江霖无奈又心塞,“出去跑了一圈,不小心划伤了。”
张晚乔深深的望着她,叹息一声,把江霖按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解开她手中的帕子,看着伤口划得颇深,眼神露出几分心疼,重新拿药包扎好后,她看着桌子上沾了血的手帕。
江霖从来不会带这种东西,手帕的料子是上好的,样式也不是女子佩戴。
是谁的?
静了须臾,江霖没注意到张晚乔脸色的变化,只是望着窗外,有些晃神。
她确实不适合留在这里,而且,她好像惹事了。
贺砚舟的药很管用,不但解了毒,就连手上的伤痛也缓解了许多。
张晚乔眉头皱紧,“你这衣服都被汗浸透了,该不会是跑回来的吧?”
江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伤,眼眸幽深,“差不多。”
隔天,清欢堂中,张晚乔靠在软榻上歇了午觉,正准备用桌上放着的羊奶羹。
见管家匆匆跑进院里,便坐直了身子。
“二姑娘,主君叫您身边的丫鬟江霖,去一趟正堂。”
正在屋里擦地的江霖不解地抬头望向管家。
张晚乔放下勺子,问道:“怎么回事?”
管家支支吾吾不愿细说,这让张晚乔更为疑惑了。
父亲为何单独只叫江霖。
是因为上次那件事?
之后,父亲确实和她提过一嘴,让她多照顾江霖,毕竟江霖对父亲有救命之恩,可父亲也叮嘱过她对江霖多留些心眼,要防着些。
“还是快些去吧,老爷生气了。”管家擦着额头地汗珠催促道。
张晚乔心中一凛,江霖应了吩咐,跟着管家离开,抬脚刚出院门,就撞见白珠一脸欣喜,顾不上理她一头冲进了院里。
江霖想不出个所以然,跟着管家去了正堂,进门时抬眼就看到贺砚舟坐在椅子上,嘴角噙着笑意正在看着她。
反观张大人的脸色却十分难看。
江霖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
另一厢,白珠把自己看见的喜事讲给张晚乔。
“姑娘,贺家的三公子来咱们府上了,就在前厅,姑娘要不要去瞧瞧。”
按理说,父亲在前厅待客她不该去打扰,可父亲刚刚叫走了江霖,她有些放心不下。心里想着,站远些,应该不会被父亲责罚。
张衡之看见她,怒喝道:“还不跪下!”
江霖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只好乖乖顺从跪在地上。
张衡之问责道:“你昨晚是不是偷跑出府了?”
江霖心想,难道是自己打伤人被发现了,还连累了张大人。
贺砚舟举报了她?
不应该啊。
想不通缘由,江霖老实点了点头,偷瞄了一眼正襟危坐,正在喝茶的贺砚舟。
不巧,刚好被站在高处的张衡之看了个正着,气得站起身又无奈坐下。
“你,你还有来脸.....偷看,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办吗!”
为什么不能看,她又没做什么丢人的事。
张衡之张了张口,犹豫半天,见江霖还不认错,艰难道出:“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居然......是晚乔待你不好吗!”
闻言,江霖懵然,打了一个寒颤,觉得心口堵得慌。
那男的真不是东西,没得逞还有脸找上门来,还推卸责任,明明她是被胁迫地,打伤人是不对,可也是他无礼在先。
张衡之看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他从未见过如此不知羞的女子,事到如今,还敢理直气壮的质问他。
“人家都找上门了,你还不承认!我原本是很看重你的,可你却做了这种事!”
说完,张衡之就将脸埋在手里,喘着粗气。
江霖脑子已经停止思考,四处张望。
哪有人?
贺砚舟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地上的人,唇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江姑娘,你这就把我忘了?我虽然喝醉了,可上次咱们府中见过,我是认得姑娘的,只是没想到,姑娘原来在时候就惦记上在下了。”
江霖难以置信,抬头望着他,咽下嘴边的脏话。
话里话外,怎么听都不太对劲。
“江霖,三公子所说是否属实?”
话说到一半,在门口偷听的张晚乔推门而入,神色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江霖扭过头看着她,无力的为自己辩解,“不是。”
贺砚舟见正堂又进来一位,作壁上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张衡之还在叹息,这次怕是又伤了晚乔的心,晚乔那么相信她,可她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江霖觉得张晚乔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又不明白贺砚舟为什么整这么一出。
心中纳闷,这剧情是个什么走向?
张晚乔感觉到自己遭人背叛,绞着手中的帕子,颤声道:“那手帕你怎么解释?”
江霖不假思索道:“他给我的。”
张晚乔眼圈泛红,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咬了咬唇,“你真的做了那种事?”
江霖原本还想说下去,突然就张不开嘴了。
她该怎么解释?
贺砚舟甩给她这么一个黑锅,意思就不想让她留在府中。
张衡之见闺女受了委屈,摆了摆手,“这姑娘你领走吧,张某府上怕是容不下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贺砚舟慢条斯理的站起身,目的达成,行礼告辞。
“既然如此,人我就带走了,还希望大人不要声张此事。”
张衡之看了江霖一眼,叹息一声,“带走吧,还有那卖身契一并带走吧。”
他怎么可能把这事说出去。
说他家的丫鬟和定远侯府的三公子有私情吗?
张晚乔红着眼角,在一旁说不出话来,她不相信江霖会干出这种事。
江霖心里有点忐忑,跟在贺砚舟身后离开了张府,一同上了马车。
抬眸看着贺砚舟:“你这般做事,我一个小女子的清誉可都让你毁了,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
诽谤诬陷!
贺砚舟嗤笑道:“清誉,你很在意?”
江霖却不在意这些,只是莫名其妙的背了这么一个黑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刚想发作,又发觉自己身份不太合适。
细想一下,就算贺砚舟直接将她赎回,这其中的事也会引人遐想,可他好歹也是个世家子弟,若真想将她收入府中,方法千种万种,或许,他根本就没打算征求自己的意见,就是想让她别无选择。
“大人就不怕这种事情传——”
“不会传出去,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奴婢的结局。”
“所为何意?”
“………”贺砚舟道,“昨日被你砸晕的人已经死了,你觉得你还能活过几日?”
江霖瞬间抬头,诧异道:“死了?”
抿了抿唇角,略一思索,“不应该啊。”
虽说医术不精,可她明明避开了穴位砸的。
“你砸得人叫曹仲,司礼监掌印曹进海的干儿子。”
“那又怎么样,人又不是我杀的,大理寺的仵作连伤口都验不明白?花瓶砸的不是致命伤。”
贺砚舟轻笑一声。
“不对啊,司礼监的干儿子,他是个太监......”江霖顿悟,抬头看着贺砚舟,“他是宫里的人。”
她突然想起了王捷所说的熏香。
宫中多方势力周旋,至于这太监受了谁的命,又是谁害死的。
她一个丫鬟也只能猜到这里。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此事涉及颇多,曹仲是私自出宫,他的死不会放在明面上查,所以也不会把此事交给大理寺,他只能交给东厂的人去办,东厂办案手段毒辣,如果他们发现你人在张衡之府上,不管你是不是杀人凶手都不会活命,而且还会拖累张衡之。若是不把你接出来,难道看着你拖累张大人吗。”
提到东厂和大理寺,江霖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贺砚舟敛眸凛声道:“那群见过你的家仆,已经替你封口。”
江霖接着点头。
“你可知你得罪了什么人?”
她轻轻眨了眨眼,“司礼监?”
贺砚舟垂眸没再说话。
江霖认真思忖了一下,须知,贺砚舟回京后,太后下旨命工部重新翻修了定远侯府,又给他安排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
锦衣卫这些年来一直都被东厂压着一头,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太后提携贺砚舟,其中就有掣肘东厂之意。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岂是她能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