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高义!”
骆丰林抱拳,真心实意赞道。
“嗯!”王土旺大咧点头应下,“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某注定做不得经纪,亦不通文墨,便这点能耐了。”
“不知...我可否移家母与将士家眷们同住?”
闻言,王土旺微微皱眉,略疑惑的瞥了眼骆丰林;
见他疑惑,骆丰林以为他不许,忙解释道:
“非下官不知足,实家母有了年岁,住不惯侯府,觉着拘束。
不若与魑魇弟兄家眷同住乡落,一来可犁二陇菜田,二来有魑魇弟兄家眷护着,定遭不得欺辱。”
话里话外,有孝上意思,亦有表忠心的意思。
思索片刻,王土旺咧嘴一笑,意味深长的望了眼身侧文卷书生气颇浓的骆丰林。
“那可就远了,翻山越岭不谈,还要出海。”
“出海?!”
一声惊呼,骆丰林眼珠一阵乱转,随即唇口张开,眼底惊喜直如浪涛一般剧烈翻涌而出,直狂喜难自抑的揪住王土旺袍袖:
“将军,可是琉球!”
“非也?”
话音刚落,骆丰林不仅不失望,反乐得打起了摆子,捏着行卷的手都惊颤起来。
“不是琉球,那便是百济了!
善!大善!营高丽,隔大乾,拒契丹,兵锋直逼辽中京道!如此一来,吾经略之才终得用了!”
言到这里,骆丰林猛地将手中行卷掼在地上,似那疯魔般双手揪住王土旺衣袖不撒手,仰着头颅,两眼放光的望着自家将军。
“考他娘的科举!
将军,吾请出海,经略高丽,壮我国力!”
这狂生已然疯了,连‘壮我国力’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都直言不讳。
闻言,王土旺直翻了个白眼;
他也是醉了,麾下周遭都是甚人呐!
铁牛是铁杆,若叫他随行进宫杀皇帝造反,那厮铁定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铁反贼一个!
瘦猴,成日里算计别人,恨不得把所有好玩意儿全划拉到魑魇,工部的官吏都恨透他了,妥妥的奸佞贼人!
沧州府的莘傅一家子也不是甚好鸟,一个劲的撺掇他造反自立,还兴致勃勃的要联络亲朋,简直就是大乾蛀虫!
至于这骆丰林,王土旺原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成想一听到自个占了高林...不不不,这厮是自己猜出来的,知晓自己占了高丽,亢奋都打摆子了!这都什么人呐!
便是自己身边女人,也都没甚好鸟!
秦煜疴瞧着英气,其实就一整个疯魔,燕云十六州就是她的梦魇,真真无时无刻不垫足北望。
云封隽更别谈了,魔教妖女,主打的就是个脑后生反骨。
想到这里,王土旺傻眼了。
这...这...自个这二年东奔西窜、南征北战,就得了这么些个歪瓜烂枣?!
王土旺愣神,一旁骆丰林也没闲着,眉头紧皱,牙关紧咬,双眸直勾盯着脚前地面,脑瓜转的飞快。
不知过了多久,王土旺感慨完毕,生无可恋的准备去吃午饭,却被一旁骆丰林冷不丁的拉住。
“将军,我有一言!”
“说!”
“欲经略辽,吾以为当取汉武之法!”
“等等!”王土旺急忙摆手打断了这厮,“某甚时候说要经略辽国了?”
“嗨呀将军,早作打算,方可有备无患呐!”
紧接着,骆丰林也不顾王土旺愿不愿,拉着他手就是一顿叽里呱啦。
“将军且听吾策,辽幅员辽阔,中京道虽不及上京道,却也广袤,若取之,当旬汉伐匈奴之策,内敛国财,外兴精骑,以正合,以奇胜。
若取南京道,则择秦皇之策,以土地封赏,全民皆兵,步步为营,蚕食消化为上,攻城掠地为下。”
这厮说的带劲,王土旺亦来了兴致;
“有何区别!”
“始皇帝以功勋封赏,盖因燕赵六国之地皆系熟地,民口充沛,可封军功食邑,故秦人人人如虎,皆盼战起。全民皆兵,皆为军功!
然大汉之敌匈奴却完全不同,漠南王庭,地广人稀,有地无民,纵是攻下,于国有利,于卒而言,却不见眼前利益。
故汉武以精锐伐匈奴,而始皇举国灭六国。”
“岂非河套漠北人迹罕至,汉武举国伐之劳民伤财?”
“非也非也!
将军可知,汉武定匈奴,精骑十万,然后备挑夫副卒又何止十万。
正是此等民夫肩挑手提,方才将那大军辎重送过大漠,保障了那长平烈侯对匈奴之攻势!
故某种意义上言,大汉亦倾尽了一国之力!”
此论策已然脱离的战争,上升到了战略的程度,王土旺虽不通文墨,却也听的懂。
“依汝之言,打城池多且密集的南京道,举民力,徐徐推进,步步紧逼。
打城池稀少且土地辽阔的中京道,搜民利,组精骑,攻城略地,兵贵神速。”
“真是这般道理!”
骆丰林轻轻点头,随即又道:
“吾不通兵法,却晓国略,将军可记得吾初见将军时的言语?”
得他问,王土旺皱眉略作思索,耿直摇头:“忘了。”
骆丰林也不恼,直凝眸浅笑自答;
“小生投的是开疆策,行的是富民文,走的是没钱路,求的是绯袍官!
得将军青眼,何须绯袍官?
逞得凌云志,没钱路何妨?”
言罢,竟一躬到底,朗声道:
“请将军拜官,全吾心志,为万万汉民计!”
这厮狂生简直傲到没边,王土旺也不讨厌,只经略高丽乃大计,事关魑魇数万家眷姓名,等闲不会因这厮三言两语动摇。
略作思索,王土旺拾起地上行卷,随手搭在城墙拗口之上,转身就走,不消片刻,粗砾嗓音远远传入骆丰林耳中。
“言语无力,且去科举殿试,叫某瞧瞧你的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