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王土旺离去背影,骆丰林握紧手中行卷,随即又似想到甚一般哑然失笑。
“为上者,可固执不可偏听,可专宠不可独信。”
话音落下,城墙正面,身披重甲的铁牛忽的扭头过来,一张黑脸满是肃穆,道:
“你还未到可以说俺家哥哥坏话的时候,且管好嘴皮子!”
闻言,骆丰林也没反驳,只哑然一笑,对着铁牛微微躬身,感谢他提醒。
铁牛是武夫武将,与其指望铁牛理解自己的言语实是称赞,不如趁这时间去温书。
另一边,王土旺下了矮墙,正欲去军舍吃饭,谁知那城门之外,一小厮手持腰牌,被守门士卒领着,阻了他去路。
“王尚书且留步!”
“何事”王土旺并未去瞧这小厮,只望向领他过来的士卒;
见状,禁军士卒当即抱拳拱手。
“将军,此人持着楚王腰牌,请见将军您。”
“哼!不知先通告再放人的道理?!稍待下了差自去殿前亲军司衙门领十军棍,不懂规矩!”
斥了那将士一句,王土旺面上夹着不满,虎眸转向那面皮生嫩、衣衫华贵的小厮;
“楚王唤某何事?”
这小厮也没想到,过往两年随意出入的景阳门,现如今竟变得如此戒备,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轻颤着自怀中取出一信笺,双手托着递上。
见状,王土旺也不避着,撕开封口就看;
其上内容不长,说是信笺更似信条,只两句话,一句寒暄,一句邀约;
意思是请他去甚潇湘馆做客。
潇湘馆?
王土旺脑海下意识勾勒出中京地图,检索潇湘馆三字;
说起这潇湘馆,倒是个趣处!
明面上与那青花阁、怡红院、教坊司类似,皆是风月场所,赚的都是笑脸娱人的皮肉钱,可在坊间,名声却截然不同;
青花阁、怡红院是大门朝天,有银子您就是爷,再舍的多些,便是卖艺不卖身的小娘子也得岔开支棱,深受中京百姓喜爱;
可这潇湘馆却不同,潇湘馆小门小户,并不对外开放,相较青楼,更似私人俱乐部,只对会员开放;
可即便如此,此地在中京老爷们心中,却也是独一档的存在;
原因无他,潇湘馆随便走出一个姑娘,都是琴棋书画精通的存在,其颜色更是不输各大行评出的花魁;
长此以往,中京汉子自然对那曲径通幽处的神秘之所充满了兴趣,更有甚者,恨不得倾尽家财也想一探究竟。
以前王土旺不晓这里头门道,然现在不同,他身居高位,银子、情报、秘闻,压根勿需主动探听,便会往他身边聚集。
而那潇湘馆之所以能独占京中景色一片天,究其原因,还是其背后站着的人!
——当今天子的四弟,康王赵玳。
此人乃前朝乐贤王之亲子,因先帝子嗣不丰,过继给了皇家,早年由前朝李皇后一手带大,本该与李皇后亲子太子熟稔,谁料想,两兄弟关系并不和睦,这康王反倒当时尚在潜邸乾元帝合得来。
后三才子案发,先帝动了雷霆之怒,不仅牵连了前朝李皇后,更将康王赵玳的帽子也摘了去;
直至后来乾元帝继位,才将这位长期默默支持自己的兄弟拉了起来,重新给他戴上了康王的铁帽子并赐了他秦凤道一万五千户。
论及对朝堂的重要性,康王远不及王土旺,然若论帝王信重,王土旺不及康王。
幸运的是,康王清醒,并不掺和朝事。
念及此处,王土旺将手中信笺搓成一团,冷冷望了眼惴惴不安的守门将士,道:
“将此人送出去。”
言罢,也不管别个,领着亲卫就走。
午时三刻,外廷西门,王土旺身着深青长袍,领着俩亲卫,低调离了禁宫。
潇湘馆地处西市,紧挨着国子监与教坊司,距离宫城也就两个坊市的距离,并不算远。
王土旺虽不在乎面见楚王,但也不愿整得那般大张旗鼓,轻装简行最是便利不过了。
挤进人群,一路穿行,不到盏茶功夫,三人来到一人烟稀薄的幽静小巷前;
小巷中,只有一户人家,典雅户舍大门紧闭,门檐上对称挂着俩小小的红灯笼,上书潇湘二字。
王土旺也不唤亲卫叫门,只迈步上前,梆梆梆的攮了起来。
“开门,扫黄!”
咋呼嗓门打破小巷安宁,下一刻,伴着拍门声,内里传出一阵叫骂;
“那个不开眼的狗玩意儿,轻些轻些,莫将咱家的门攮坏了!”
紧接着,大门打开,内里之人瞧见了王土旺那张凶威毕露的脸。
“你是哪过,赶到咱家门上闹事!”
许这潇湘馆往来皆权贵,权贵自不会自己敲门,大多都是轿子抬进府里,故这门房瞧见王土旺也没作收敛。
“好腌臜,知道这是甚地嘛,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门外,王土旺理都不理这厮,只伸手按住大门,扭头冲随行而来的两魑魇近卫使了个眼色,讥笑道:
“呦~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好货,既如此,要那满嘴牙作甚?!”
能从五万魑魇军中脱颖而出,混到王土旺近卫的士卒自然不是等闲,哪不晓自家将军言下之意,当即虎扑上前,不由分说便将着门房拿下。
随即,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挥下,‘啪啪啪啪’直打的这门房牙床松动,满口黄牙混着血水喷的满地都是。
一旁,王土旺居高临下,瞅着这厮惨状,冷笑阵阵。
然就在此时,那门内影壁后,一阵急促脚步传出。
不消片刻,二三仆从簇拥着一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走出,瞧见外头景象的瞬间,刚要呵斥,王土旺那张脸落入眼帘,紧皱眉梢当即就松了下来。
“原是王尚书当面,这...这...所谓何事啊?”
老者拱手上前,面上堆满了笑容。
“无事,瞧着不爽,给点教训罢了。”
“这...尚书大人,咱儿这儿到底是...风雅之所,不若交了小人处理,可不敢扰了大人雅兴。”
“嘿~”王土旺兀的咧嘴一笑,“瞧这话,有人无理辨三分,某有理何须饶人!
那契丹人骂了某,老子不仅还嘴骂了他萧太后,还斩了他十万!
接着打,腮帮打肿,牙齿打落光了再停!某就爱瞧嘴贱皮子遭收拾!”
言罢,又毫无形象的冲地上啐了口,乐呵道:
“你个狗攮的回头有的吹了,落某魑魇军手上能讨个囫囵身子的,一巴掌都数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