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时分,禁宫,仁明殿,皇后居所。
富丽堂皇、凉爽明亮的二层内居室内,杨皇后拢着双腿,文静坐在金椅上;
到底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头戴扇耳缀珠丹霞凤冠,其冠足有六寸高,通体金灿,其上对称式的点缀着各色珍奇宝石,宛若半展未展的孔雀尾羽般绚烂;
凤冠之下,便是杨皇后那张倾国倾城的鹅蛋小脸,她乃乾元帝第二日皇后,长相本就极美,眉心印着的浅粉色莲花花钿更是将她衬的绝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小鸟依人的文静气。
视线下移,便是深青色的宽沿大袖束腰常服,其上镶缘点缀着云龙凤纹,端是华贵的不可方物。
乾倡理学,女子较之李唐,妆容素净清秀,衣衫样式更是既保守,又典雅,断无李唐那种酥胸半露的丰腴性感之美。
而杨皇后身侧,则是一同样着华美宫装的女子;
这女子生的妖媚,眉心点缀着珍珠,微丰腴的双颊画着鹅黄,瞧着明艳,眉眼间却难掩愁苦;
卧居内,杨皇后温柔拉着这女子的纤手,一遍遍的抚着她滑腻手背,眸里带着淡淡的同情与温和。
“福宝儿,身子可还好些了?”嗓音温婉;
被杨皇后拉着手,唤作福宝儿的女子轻轻颔首,面上铅粉难掩微白面色。
“皇嫂,好多了,太医说是忧思过甚,想来也算不得甚大事儿,多休息休息便是。”
“唉,你这妮子打小便是个好多想的,非是姐姐偏要说道于你,实那朝堂上的事儿,自有你皇兄与文武百官操心,何须你一女人家家这般日夜惦记着。
还是养好身子方为正事儿。”
闻言,这身份大概是公主的福宝儿轻轻点头应下,眼中忧虑却没见稀薄多少。
她自知朝堂之事自有文武定夺,可西夏李氏派人求亲,那衮衮诸公又岂会站在她的角度考虑一二;
她不想远嫁,起码不愿嫁到那西夏,与一个老男人共度余生,即便那老男人乃西夏国主。
皇后何许人也,虽大乾防女子干政及严,可她到底是这后宫之主,女人之间的斗争比男人都要残酷三分,她身为皇后,岂能察觉不到自家皇妹的心思。
一念至此,杨皇后不仅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命人从前头打探到的消息,随即轻轻揽住福宝儿肩头,轻声安慰道:
“福宝儿便是爱乱想,你调过头瞧瞧,咱们大乾这二年,可有哪位公主远嫁的?
除了你皇兄刚刚临朝的庆元二年,贺宁公主嫁了大理,至于之后,哪还有用公主和亲的事儿了。
福宝儿且放宽心罢,前些年不可能,这二年,朝中不知从哪蹦出来的烈虎寻着由头逮着要吃人,便更无可能了。”
说事实,摆例子,这般安慰倒是颇具成效,眼见着福宝儿眼底忧虑渐散,这杨皇后继续使力,温婉道:
“你去岁将将丧偶,成日里就晓往道观寺庙里跑,也不来与姐姐闲叙,自不晓当今局势。
你可知,自打大前年咱们收拾了契丹,朝中便蹦出了个厉害人物。”
“何人?”
福宝儿张口就问,俨然对这事儿颇感兴趣,然就在此时,外头忽的响起小黄门悠远唱报声;
“皇帝驾到!”
声音刚响,两女嗓音戛然而止,而杨皇后,眸儿内更是亮起肉眼可见的欢喜。
一阵慌乱,得亏杨皇后平日里便是正装打扮,也不用作甚修饰,只唤着左右婢子稍微补了些妆粉,便急匆匆了下了楼;
待两女来到仁明殿外,远远地,乾元帝的身影已然出现,迎出二步,杨皇后与福宝儿迎至皇帝近前,盈盈下拜;
“臣妾见过官家。”
“免礼,起来罢,福宝儿今儿好雅兴啊,怎得空寻你姐姐叙话了?”
乾元帝面上蕴着笑意,半开玩笑问道,可福宝儿在自家这个威严愈重的皇兄面前却不敢造次,忙再行礼。
“卫国回官家的话,臣前些时日偶染风寒,疏于问候圣人,今身子稍愈,便进宫请安来了。”
这话说的极正式,报公主封号,且以臣自称,以圣人称皇后,以请安作答复。
大乾公主正式表章时皆称妾,独长公主特例,可自称‘吾’、‘臣’。
面对此番正式,放作以往,被扫了雅兴的乾元帝或许会不怎滴痛快,可今日他兴致极好,压根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只随意挥了挥手;
“免礼免礼,今日不论君臣内外,只论兄嫂妹亲,起来罢!”
“谢...皇兄。”
“这才对嘛~”
乾元帝今日瞧着是真有兴致,招呼皇后皇妹,当先迈步就往仁明殿走;
一侧,杨皇后稍稍落后一步,浅笑的望向皇帝侧脸,轻声道:
“官家今个遇着甚好事儿了,怎这般欢喜,也好言出来叫臣妾也跟着欢喜一阵儿呐~”
“确实遇着好事儿了~”
乾元帝也乐得开口,只边走边笑道;
“那烈虎叫吾套上了脖绳儿,今后高枕无忧矣!”
对于这个结果,他自是满意无比,帝王善疑多疑,纵他手底下捏着这般多那厮的把柄,他亦觉着不放心;
于是乎,察觉到王土旺要动手收拾京中各党的他便略施小计,以退为进,愣是当着朝堂恁多大员的面套住了王土旺;
说着,乾元帝不留痕迹的瞥了眼身侧垂首不言的妹妹,嘴角扯出难以察觉的一丝浅笑,随即回眸对着另一侧的亦步亦趋的常锦吩咐道:
“传赵端、赵蹟、赵衢携家小入宫。”
紧接着,皇帝眸儿又望向杨皇后,道:
“玉童,借你仁明殿摆个家宴何如?”
“官家说甚呐~”杨皇后嗔怪的挥了挥小手;
“甚叫臣妾的仁明殿,这天下何处不是官家的,传出去,又要有御史弹劾臣妾了~”
面对此番,乾元帝只淡淡一笑,随即对常锦挥了挥手;
“去办罢,另外把王土旺那厮也叫来!”
一声令下,常锦领命即走,忙着吩咐各部筹办,而皇帝则在众多婢女侍卫的恭迎声中,漫步入了仁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