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攮越朗骂自己的,王土旺听懂了,可前头骂王元海的,他愣是一句没听懂。
书到用时方恨少!
人教人教不会,事儿教人,一教就会;
这会功夫,他算是深刻领悟了这俩道理的含义;
然紫宸殿内的发展并不会以他的意志转移,大殿之上,原还乐呵呵的乾元帝,脸色眼瞅着黑了下来,眉心更是挤出一根悬针纹。
“越朗,你可知你所言!”
殿下,一直躬着身子的越朗这会子却挺直了腰杆,俨然一副绝世大忠模样。
“陛下,事涉三才一案,臣纵有泼天狗胆,亦不敢在殿下跟前妄言!”
铿锵嗓音响起,这三才二字似是有魔力一般,不仅叫殿内静的落针可闻,更是将另一侧的一众嗣王惊得背后冷汗阵阵。
三才?
而咱土哥,心头直如猫爪一般奇痒难耐,若不是乾元帝面色瞧着实在难看,他非得揪个同僚问问清楚。
紫宸殿中,安静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龙椅之上的乾元帝冷着脸,这才开了口;
“此事再论!”
见状,忠犬越朗心知皇帝吩咐下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半,遂扮出副不甘模样,悄无声息却又引入耳目的轻叹一气,一双眸子随即望向另一侧一脸呆滞的王土旺。
“陛下,王尚书...”
话将将开口,就被乾元帝挥手打断;
“王土旺,朕且问你,你可曾与那王庐遗孀暗通款曲?”
通没通乾元帝能不知道?!
当初刘清婉刘氏的诰命可是他亲手封的,况且这厮早八百年前就当着他的面承认了。
下头,王土旺想都没想就开始叫屈;
“冤枉啊,臣冰清玉洁,高风亮节,怎会作这般下作之事!
越大夫逮着王广仁咬便还罢了,怎好端将某扯上!”
咬......
群臣眼角一阵抽搐,不少好事者更是悄摸望了眼越朗那黑的发紫的老脸,心中暗暗发笑。
可以预见的是,明日京中街头,狗御史的名号铁定传的沸沸扬扬,和这泼皮扯上关系,讨不讨的得好尚且两说,这名声保准臭一地;
甚好坏词儿都往外蹦,太不讲究了!
而那殿下,越朗便是有着唾面自干的好本事,亦下了老大功夫,方才压下心中恶气,直拱手道:
“陛下,臣请掴此斯文败类!”
反观殿上,亦被这‘咬’字逗乐的乾元帝真忙着敛下笑意,摆了摆手;
“越大夫稍待些,待下了朝,朕使人掴此獠与你出气!
王土旺,朕再问你一次,当真未与那王庐遗孀暗通款曲?”
“当真!”
“好!”
乾元帝一拍龙椅,在抑不住眼底精光,道:
“汝今年二十又几了?”
下方,王土旺本能觉着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硬着头皮答道:
“回陛下话,臣今岁二十有四?”
“二十有四,可有婚配?”
“有!”
见他答得如此肯定,乾元帝眼角闪过一丝不悦,随即望向紫宸殿内最下手的开封府尹;
“许九全。”
“臣在?”
群臣末,身着浅绿公袍的开封府尹许九全拱手出班;
“王尚书可是京畿人氏?”
“是!”
“可有婚配造册在录。”
“启禀陛下,京中一应同僚婚配嫁娶,臣皆心中有数,王尚书...未娶!”
话音落下,那些个站在朝班最前首的老狐狸哪还猜摸不到皇帝心思,一个个的,望着王土旺的眼神都变了些许;
有羡慕、有忌惮、余下更多,则是一副瞧热闹的幸灾乐祸。
殿上,乾元帝轻轻颔首。
“既如此,朕倒有一番好婚配,王土旺,不知你可愿...尚公主?”
他只字不提王土旺家中那白莲教妖女,亦不问理国王氏刘清婉,而这一问,乃是他今日上朝以来第一次以发问的形式与王土旺对话。
此前,王土旺请旨荡朱雀大街,他不惜说那般昏君之言也要允许;
之后,王土旺构陷各政党官吏出气,他还是问都不问欣然允诺;
将将,堂堂御史大夫出言弹劾王土旺私德有亏,他如护子嗣一般护着,动用皇帝威势,春风化雨消解;
现在,尚公主,明面而言更是天大的荣宠,王土旺若是不接下,于情于理,岂有此理?!
难了!
这下可真真将他王土旺逼到了角落,任他天大本事都难逃分毫!
接下,可公主是那般好尚的吗?
莫说平妻庶妻,便是妾都不准有,置云封隽于何处?置秦煜疴于何处?置晴儿那小磨盘何处?
可若是不接,群臣百官当面,当今天子这般信重宠爱,莫说对方是天子了,便是常人这般容着,亦无一口回绝的道理,太决绝了!
说到底,皇帝还是不信任他啊,不将他拉成驸马,恐睡觉都不安生。
而这内里算计,未尝没有让他与过去做个分割的意思。
死寂,大殿内,一片死寂。
王土旺这会子心头已然有了主意;
暂且应下,安抚皇帝与群臣,随后找个机会走脱,去他娘的高丽做高丽王,待乾元帝磕了那还阳丹一命呜呼了,再回来作威作福。
就在他欲开口的当口,却听殿上轻声一笑,掸眼一瞧,原是那乾元帝浅笑着出了声;
“真当朕的女婿这般好当?汝这厮也好叫朕的儿女满意才成!下了朝随着朕去趟仁明殿,且叫朕的皇后把把关再言别话!”
言罢,乾元帝似是乏了一般,对着殿下群臣挥了挥手,起身由着常伴伴扶着,离了紫宸殿。
只留下头皮发麻,越想越心惊的王土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