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玲郡这几日的商贸市场,可以说是十分的不太平,珠茗商会不知怎的,一改常态地高调了起来,那阵仗,大有搜刮各条渠道的意思。
特别是本就光景不好的魏家,如今更是如同寒冬老卒一般,四处碰壁,举步维艰的。
有时甚至是连货源都进不到。
这更是引来苍州以东不小的非议,有的说珠茗商会想要重新洗牌,有的更是说这立会不久的珠茗,想在江湖地位上更进一步。
嘉玲郡的珠茗商会,徐庆坐在主座上验着这几日的货单,出入并不大,可数目要比平时多好几倍。
这也就意味着,这好几天以来,不论是储备或是售出的纯利润,都在直线飙升,可其实飙升的空间并不多,其他行业的盈利也并没有什么影响,就单单魏家的酒庄,书画,以及茶肆,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其他势力眼睛也不瞎,更不是傻子,珠茗这是挑明了要和魏家掰手腕,现在就无异于一只疯狗,谁挡道就咬谁,自然不会有人去替魏家找场子道不平。
苍州是崇江湖尚武力,可苍州东道人的生意头脑,其实更不下于江南道的商贾,脑子没坏眼睛没瞎,全都是精明人。
哪怕是临近末秋,可气温依旧降不下来,早晨阴云密布,下了一场久违的小雨,持续时间并不长,也只是薄薄的一层,可其实也为寒冬的到来,做了铺垫。
可苍州盛产茶叶,这一场雨,对于茶商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兆头,霜雪还没降下,寒雨的侵袭就先来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珠茗商会并不在意,可对于同样是茶肆巨头的魏家来说,这种情况下出现供货不足的情况,无异于河边走路逢大雨,未免有些祸不单行。
此时离开红烛镇的赵济恒,在与青龙帮的下属碰头之后,就骑上了骏马,快马加鞭了两日,才到了嘉玲郡,如果不算上寄马换乘的时间,中途这人休整的间隙,甚至都没超过一刻钟,为了徐戎戎,算得上是兢兢业业了。
临近正午,嘉玲郡的东市街道上“川流不息”,茶肆酒楼更是坐满了人,可纵观整条街的生意,魏家却始终不如珠茗商会景气,人流量说是七三开,都有些过于吹捧魏家,这倒也成了一个十分鲜明的对比。
这也不能怪魏家不争气,如今徐家的珠茗商会,是死要命地往下压着价格,拼着赔本也要把魏家按死在地上,可魏家出路没珠茗多啊,底蕴虽大,却也经不起死水无澜的处境,这么折腾下去,迟早要完蛋。
赵济恒在一家挂着“绮罗”招牌的茶肆前,喝着茶水就着糕点,眼神时不时地还向外边瞟了瞟,外边街头有许多地摊小贩,卖炊饼的啊,串糖葫芦串的啊,甚至是卖些胭脂水粉少女物什的,其实都是青龙帮的人。
赵济恒咬了一小口点心,自己这些年摸爬滚打这么久,就只干才了两件让自己心满意足的大事,第一件就是遇到了徐戎戎,私定终身不成,第二件就是成立了青龙帮这个惩恶扬善的隐晦势力。
这两者,其实都对着赵济恒的心理,有着很深刻的影响,甚至于关乎到赵济恒这辈子,能否从气劲大宗师,跨越鸿沟直达气运,这是束缚,可同样是契机。
如今的赵济恒多少有些坐立难安,如今最要紧的事,就是见到徐戎戎,可珠茗商会他进不去啊,徐庆那半个老丈人的,都巴不得把自己的头砍下来,自己哪有这个胆子再去徐府。
赵济恒伸了个懒腰,实在不行,也就只好忽悠自己手底下的小弟,帮自个送过去了,可没亲眼看见,总归是不放心,但这只是其中一个问题,还有一个就是,魏家可不是吃素的,青龙帮说到底还是鱼龙混杂,不然当时徐戎戎出事的时候,自己也不会晚了两天才收到消息。
如今该如何整治,自然也是当务之急,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差池,那他这个帮主,可真的要笑死人了。
赵济恒从怀里掏出林砚给的那张密函,再拿出一道形状特别的密令,邪魅一笑,神情多少有些瘆人。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一个角落里,正有一个给人端点心的伙计,时不时地朝这边瞥一眼。
赵济恒也算是这家茶肆的常客了,不过珠茗商会近期应该有所调动,在茶肆干了五年的老掌柜被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而立之年的男子,赵济恒在此待了快半个时辰了,茶肆已经是送走有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整体来讲,其实这位新掌柜的经营手段,还是十分的不错的。
当赵济恒喝完了壶里的红茶势,不由得望了望四周。
这时,一位伙计显然是注意到了,立马端着水壶跑了过来,对着赵济恒笑问道:“客官,没有茶水了吧?我现在就给你加。”
赵济恒不由得感叹这办事效率,要是换以前的掌柜和伙计,自己地喊破喉咙,那个老家伙才会不紧不慢地缓缓走来,对着自己说:“不要着急水还没开呢……”。
正当赵济恒陷入这一小段的思绪之时,那伙计却突然心一横,一壶滚烫的开水就朝赵济恒的脸上泼了过去,而后一手抄起一张凳子,往赵济恒的脸上砸了过去。
赵济恒刚反应过来,立刻斜倾着身子扑倒在地,可那一整壶的滚烫热水,全都洒在了赵济恒的后背上,疼得起痛苦哀嚎。
而那张凳子,则是扑了个空,甩到了隔壁的一桌过去,一个食客当场被砸倒在地,鲜血四溅。
整个茶肆二楼的食客,全都纷纷退走,只留下一些个胆大好事的,停在了走道处。
赵济恒往前爬了两步后,立刻蹦了起来,挠了挠后背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你这狗日的玩意……”
那伙计一脸凶像,又揣起了一张凳子,大步地走向破口大骂的赵济恒,可却被上楼而来的掌柜一把喝住。
那伙计却直接将手中的凳子砸了过去,掌柜的连忙后撤,一句话也不敢说。
好在赵济恒乃是洗浊境的体魄,不然这一壶热水,就足以要了寻常人半条命,倒地呻吟起不来都是小的。
赵济恒一把扯掉身上的衣裳,整个后背全都通红无比,那伙计从袖口中抽出一把短剑,眼神凶恶地死盯着赵济恒。
几道人影攀檐走道而来,呈四面型一样,围住了那名伙计,气机并不弱,至少是在三四品左右,都是珠茗商会投放在地方分会的江湖打手,可在他们眼中,这个突然在珠茗商会眼皮子底下动手的伙计,身上却察觉不到半点的气机。
那名伙计并没有去理会将自己围起来的几名打手,而是直直冲向赵济恒。
就在这群打手想出手阻拦之时,又有几道人影从楼道的人群中跑出,对着那几位打手痛下杀手,人影相撞之时,四周的桌椅也都跟着遭了殃。
赵济恒掌心按地左手捏拳,气劲与拳势交错纵横,可刚要触碰到那名伙计之时,他的身形却瞬间不见了。
与此同时,赵济恒如芒在背,转身一手探出,缠绕着气旋的手指,与那把突袭而来的短剑对拼在了一起,交锋的同时跟着摩擦出一股刺耳的声音,而后赵济恒无名指一弹,指尖迸发出了一道巧劲,将那柄短剑变成了断剑。
赵济恒眼神晦涩,声音低沉地说道:“魏家的屠忤?你这老不死的还活着呢!”
可对方显然不想废话,赵济恒还没说完,一道寸劲崩拳就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赵济恒的胸口,人在被击中的一瞬间,就直接横飞了出去,可好在是有着体魄的仪仗,若是寻常点的小宗师,赵济恒现如今可就连说话都难了。
赵济恒捂着胸口爬坐了起来,看着周围混斗的场面,手不由得往怀里摸了摸,幸好密信和密令都还在。
可下一秒,屠忤就迎面而来,一记鞭腿抽出,赵济恒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格挡,可气力如同百斤弓弦的弹射,后者哪怕有着一身气劲宗师的功底,却根本无处施展,只能靠着体魄的强硬干撑着。
赵济恒在地上翻滚躲避着,屠忤的鞭腿也变成了踩踏,一脚下去地板木屑纷飞,木板上留下一道道深深脚印。
辗转腾挪终究有尽时,赵济恒的身子撞在了木梁柱上,还没来得及改道,屠忤的脚踏又改为鞭腿,扫出一道轰鸣的破空声,虽然赵济恒来得及架起双臂,奈何屠忤的腿法实在过于霸道,且不说正面吃下这招的赵济恒,赵济恒左肩靠着的木梁,已经被传导而出的暗劲凿成了两截。
而这个扛得住林砚压境下剑气的洗浊境,此时居然捂着胸口,咳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其实也很正常,真的事关生死存亡,没有人会手下留情。
屠忤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这个狼狈的男子,淡淡地说道:“满身瑕疵的洗浊境,如果你能活下来,应该能更进一步。”
赵济恒一咬牙,左手捏拳化劲,朝着屠忤砸了过去,拳劲轮转如旋,屠忤虽说是抬掌而出,可依旧被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打出这一拳之后,赵济恒随手弹出一颗圆铁球,屠忤拳劲凝汇凿去,却炸出一阵的雾灰。
屠忤右脚一踩,气浪旋腾而起,将这阵雾灰全都震散。
可赵济恒早已翻身出了二楼的栅栏,青龙帮的小弟全都拥护了过来,带着赵济恒淹没进了人流之中。
屠忤冷哼一声,转身对着那混战之中难舍难分的几人冲去,不到十几息间,珠茗商会的打手皆是吐血翻飞,倒地不起。
而这群守株待兔的魏家人,则是同样淹没于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