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龄不到九岁的男孩,小跑到一座庭院前,男孩一边喘着气,一边用稚嫩的小手敲着门。
“老伯伯…………老伯伯,麦子都熟好几天啦。”男孩断断续续地说着。
男孩话音刚落,庭院的大门就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略微有些坨背的老人。
老人面容和蔼笑着说道:“熟了啊?那便好,老伯我都好几天没下田了,你别着急,先进来喝口水。”
“嗯!”男孩点了点头大步跨进院内,在院内一颗老杨树下的石椅坐着。
老人一手端拿着碗清水走了出来,拿着把扇子轻轻扇动着,老人走到男孩身旁,把碗递给男孩后,坐靠在男孩身旁的石椅上。
男孩手捧着碗,三两口就把碗里的水喝个精光,男孩伸手一抹嘴道:“老伯伯,你是不知道,刚才田地上面有一群大鸟飞过,一只得有这么大。”
男孩边说着,双手还比划了一下。
老人听了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呵呵地笑着说道:“真的吗?我这老头子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呢。”
男孩把碗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说:“怎么会,老伯现在去的话,没准还能看见呢。”
老人听了后笑着没有说话,只是一手搭在男孩头上,轻轻抚摸着。
男孩抬头看着头上开始掉叶子的老杨树,突然问道:“老伯伯,你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去种麦子啊,我娘亲说过,有钱人都不用自己下田种东西的。”
老人哈了口气说道:“人老啦,不干点什么,总感觉心里不踏实,而且就算是有钱,也是老头我自己动手一辈子赚来的,丰衣足食嘛,已经习惯了。”
男孩听得有些惊叹道:“老伯伯,那您住的这个房子,也是用自己的钱盖的吗?”
“算是吧…………”老人扇动扇子说道。
这座坐落北苍靠兖无人管辖的村子,仅有十几户人家。
村子不算富有,基本上都是靠自供自济,少有多余的麦子会拖去卖掉。
村里的人家住的都是茅房,仅有老人的住处显得格格不入。
庭院前的大门上挂着一块无字牌匾,村里人很少知道老人名字的,只知道是姓申屠,但从老人平日的言行举止来看,总归知道这老人不简单。
老人缓缓直了直腰,显得有些艰难,对着男孩笑了笑说道:“你出门前应该没有跟你娘亲打招呼吧?”
男孩点点头,老人拿起碗说道:“你还是先回去吃午饭吧,现在也不早了,慢了待会又要挨骂了。”
男孩听了后撒腿就跑,跑到门口时,还回头朝老人招手道:“老伯再见。”
话音刚落,男孩转身就跑,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老人看向门口,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
骄阳似火,转眼间,老人已经在麦田里,头戴斗笠弯着腰,手中的镰刀不停地割着沉甸甸的麦穗。
片刻后,老人直起腰板,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在老人身后,已有满满几箩筐麦穗。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那轮炎日,长呼一口气,而后放下镰刀,走向身后那没被阳光照射到的土坡,半蹲着坐下。
老人掀开一旁篮子上面的布,拿出一个瓷壶倒了一碗水,一口就闷了下去。
老人刚把碗汤放回篮子里,一起身便听到了一声叫喊声。
“老伯伯,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老人循声望去,男孩躲在不远处土坡上的树荫底下。
“还挺机灵。”老笑着自顾自说着,而后朝其摆手,男孩见状,立马向老人跑来。
老人看着跑向自己的男孩,起身拍了拍屁股道:“这次有没有跟你娘亲说啊?老是偷偷往外跑,小心屁股蛋又要开花了。”
男孩边跑着边摇了摇头,老人苦笑道:“没跟她说,你还敢出来?”
男孩跑到老人身边,弯下身子,双手撑在大腿上喘了一会气后,看向老人嘻笑道:“老伯伯,我娘亲对人可好了,不会打我的,也不会怪你的。”
老人听了后,有些许无奈,去年就是因为这个男孩跑来帮自己收麦子,身上被晒得黢黑,回家后不仅挨了顿打,还牵扯到自己,背地里没少被说坏话。
老人只好对男孩说道:“你就在这里坐着吧,不用乱跑,要是无聊的话也可以先回去。”
男孩听了后猛地点头,也不是男孩喜欢跟老人一同来这里,而是在家里比在这里无聊,其他小伙伴父母都出去收麦子了,他们得看着家。
自己待在家又不能找人玩耍,只好偷偷跑来老人这里,至少还有人可以陪自己说说话。
老人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拿起镰刀走到麦田中央,俯下身继续割着麦穗。
老人劳作没多久,一道声音从前身后的土坡传到老人耳边。
“老先生,这镰刀挥得趁手啊。”
老人也没回头,只是淡然说道:“倒也不是,照着麦杆子中间下手,剩下的还可以一把火烧了,就当是给这片地添些养分。”
站在土坡上,一位面容俊俏的白衣男子,听了老人的回答,笑着点了点头。
“老先生的麦子,可不是熟了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么晚收就不怕鸟雀吗?”白衣男子又问道。
老人一手压了压身旁装麦穗的箩筐说道:“这周围鸟雀少,麦子早收晚收不重要,没长脚就跑不了。”
老人拉起箩筐背在身后,转身看见了站在土坡上的白衣男子,故作震惊道:“哟,小许,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白许行双手负在身后,微笑着说道:“晚辈经过苍州,顺便来看看您老人家。”
白许行低头看向土坡那个偷偷探出头来打量自己的男孩,目光交集,后者立把头缩了回去。
老人又说道:“在这里也不好聊什么,回去的话,老夫这还未收好的麦田…………”
“老先生不必着急,这大好天气,晚辈在这晒会也无妨。”白许行轻柔地说道。
老人放下箩筐道:“这怎么行,既然来了就是客人,走吧,回村里说。”
而后顶着个驼背,三两步登上土坡,朝着村里走去,白许行也是慢慢的跟在其身后。
两人慢慢地走着,头顶上一片云朵忽然遮住那轮耀阳,不知是恰巧还是怎的,回村的路上变得阴凉起来,隐约中还有几缕清风吹过。
白许行与老人并肩走着,不过一会便开口问道:“老先生,您不在那边享清福,为何跑来这等偏僻的地方?”
老人看了一眼白许行,缓缓说道:“我申屠家总得有人接手,我在那边多呆一天,申屠家的主人就多一天是我,我已经老了,申屠家在我手里,也没有往上走的路了。”
白许行轻笑着摇头道:“非也,晚辈以为老先生要是这几年还在申屠家的话,那如今的苍州,便是另外一副景气模样了。”
老人笑哼着说道:“许行啊,你还是这么会说话,不过呢,想象总比现实美好,老头子我自己知道,你也不用安慰我了”
“老先生说笑了,若不是他们的话,晚辈现在也不必来找您了。”白许行说完,侧过头来,瞥了眼跟在两人后面的男孩。
老人自然知道白许行口中的他们是谁,仅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对了老先生,最近可有生面孔出入村子?”白许行忽然间问道。
老人摇着头道:“我搬来这边独居了这么久,村子里有哪些面孔,我认得一清二楚,除了村里的人,基本上没有人进村。”
白许行轻点头,两人进了村后,很快便来到了老人的庭院前,老人推开院门,刚才遗放在麦田的那几箩筐麦穗,早已整齐地摆在院内的一个角落。
老人对此并未感到惊讶,如同往常一般跨进门槛,对身后的白许行说道:“许行啊,赶紧进来说。”
老人进屋后仅是端了碗水出来,递给白许行道:“说来惭愧,如今简朴,家里也没什么可以来拿得出手招待你的。”
“老先生为难了,客人岂有不带礼的道理。”白许行拿起碗来,喝了一口后轻咳一声。
门外径直走进一个人,拿着两壶酒与一个瓷碗,就放在石桌上,而后又夺步离开。
白许行给老人介绍道:“这是我们那边特有的竹叶青,今天来特地给老先生带了两壶。”
“哦?竹叶青?老头我喝了一辈子的好酒,还没尝过这种酒水呢,今天就托许行你的福,让我可以尝尝味道如何。”老人毫不客气地伸手提了一壶过来,刚打开就是股清香扑鼻而来。
老人拿过瓷碗倒了半碗,小呡了一口。
白许行笑着问道:“老先生,味道如何啊?”
老人又喝了一大口后道:“是挺好的,不过老夫还是喝不惯,和我们这边的烈酒相比差点,不过若是在田地里忙完后,能喝上这么一碗,还是挺不错的。”
白许行轻笑道:“这竹叶青自然是不能和这边的烈酒比,不过偶尔来些清淡的,也不错,对吧?”
老人也是笑着点头。
白许行说完后突然间说道:“老先生,晚辈就说正事了……”
“那这样……”老人听了后环顾四周。
白许行淡然说道:“老先生不必慌张,这个院子周围,都已经被我的人看着了。”
老人听了后才放心下来说道:“你办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啊。”
白许行把碗里的水喝完后,对着老人笑着说:“老先生,我白许行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
老人叹了口气后说道:“老夫明白了,赌了一辈子,为了我申屠家,再赌一把又如何?”
老人说完,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又突然对着白许行说道:“许行啊,我知道你对你师傅的不满…………”
老人话还未说完,就被白许行打断道:“老先生不必跟我说这些,后果你自己知道。”
老人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那……”
老人刚开口,欲言又止后憋出了句话:“许行要不再坐会?”
白许行起身告辞道:“晚辈该说要做的事,都已经完了,就不奉陪了。”
“那老夫就不送了。”老人起身说道。
白许行头也不回地踏出门槛,侧脸看见先前的那个男孩蹲在地上,整个脸贴在手上,似乎抓住了什么。
白许行缓缓走到男孩身旁,俯下身子笑着问道:“小朋友,在看什么呢?”
男孩只是抬头朝白许行笑了笑,而后又继续看着。
白许行拿了几枚铜板说道:“给我看看,这些就给你。”
男孩又仔细打量了白许行,把攥着东西的手藏在身后,一只手摊开在白许行的面前。
白许行只好把几枚铜板递给男孩,而男孩则是快速把铜板藏进衣袖里,而后另一只手伸到白许行面前打开。
空空如也!
还没等白许行反应过来,男孩已经跑出去老远,还不忘回头朝白许行笑了笑。
白许行起身嘴角上扬,小声说道:“小屁孩。”
转身便走向了一旁早已备好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