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岚城山宫。
一幅巨大的行军地理图悬挂在墙壁上,图上标注着山川、河流、边界、城防等等。
一条竹节轻轻点在地图标注的大青山的位置上,这是一条两山夹一沟的峡谷,看来地势非常险要。
韦韬世静静地望着地图,思索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韦缙云端着茶走进来,将茶杯轻轻地放在桌案上。
韦韬世转过身,看了韦缙云一眼道:“大青山,两旁峭壁悬崖,中间一条石沟,如此险要的地势,只适于设伏。
大军团作战,恐怕会施展不开呀!
郭孝恪沙场宿将,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为什么要将会战的地点选在这里呢?”
韦缙云道:“峡谷的地势,大军虽不易展开,却有利于围困敌军。
罗王叔此番借道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德奖贤弟绕到贺逻鹘背后,与正面的大将军郭孝恪采取夹攻之势,以期尽快击破敌军吗?”
韦韬世点了点头。
韦缙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选择大青山也算是有些道理。”
韦韬世吁了口气,没有说话。
韦缙云试探着问道:“下午,父王还说到了军报?”
韦韬世点了点头,徐徐踱了起来:“孤是觉得这军报来得有些怪异。”
韦缙云不解:“却是为何?”
韦韬世停住脚步:“军报是做什么用的?”
韦缙云道:“一般来说,兵部军报主要是用于反映战役进行及轮输转运等情况,还有就是向朝廷传达捷报以及请求增援。”
韦韬世点点头:“不错。可今天这份军报却是李德奖将军向皇上禀告,他已率军借道,秘密掩进到敌方背后!”
韦缙云一愣:“这其中有何不妥?”
韦韬世分析道:“试想,此事可是军中绝密呀,不应该通过军报来向皇上奏禀。
而且,通常这种情况是不需要向朝廷汇报的,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只是统军将领之间的事。
换句话说,李德奖的奇兵就位,只要通知正面的郭孝恪,二人约定时间发起进攻就可以了。
为什么要通过军报传奏朝廷呢?虽然经绥远驿转发的军报也是绝密的,但隐密性毕竟是差了很多。
此举,太不合常理!
想这郭孝恪与李德奖戍边多年,德奖小子年轻,暂且不提。
可郭孝恪那是从瓦岗寨就跟着徐懋功的老将,怎会如此行事呢?”
韦缙云这才觉出情况异常,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父王的意思是……”
韦韬世笑了笑道:“孤并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觉得有些奇怪。”
韦缙云问:“要不要奏明圣上?”
韦韬世摇摇头:“皇上正在兴头上,还是不要用这种揣测去扫他的兴为好。
也许,这只是孤的杞人之思,一切还是等到元夕献捷之后再说吧。
目前来看,这进京面圣,是在所难免了。”
宜芳县通往神都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在漆黑的夜色中飞奔。
车厢内的裴延休连声催促车夫:“快!再快点儿!”
马车呼啸着驶过田野,向神都奔去。
夜色笼罩着寂静的宜芳县,只是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
静夜中,几条黑影飞快地掠过街道,奔至宜芳馆驿门前。
正是跟随黄杉女子的四个黑衣人,为首的摆了摆手,四人纵身飞起跃墙而进,向韦瑶的房间奔去。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进屋内,韦瑶安静地躺在帐幔里,床前地上放着那只大木箱。
“咔”,静寂中传来一声轻响,一柄短刀缓缓从门缝内插了进来,轻轻一撬,门闩立即抬了起来。
“砰”的一声,门开了,黑衣人闪身而入伸手接住了将要落地的门闩,动作干净利落。
身后三人随即冲进房中,四人分成两拨,一拨径奔韦瑶的床旁,另一拨直奔木箱。
榻上的韦瑶似乎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察觉。
两个黑衣人奔到床前,举起手中钢刀…………
榻上的韦瑶仍然没有反应。
寒光陡起,黑衣人的短刀狠狠地刺进了韦瑶的后心……
没有叫声,没有鲜血,也没有刀锋入肉时的爽滑,他们的刀似乎扎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
两个黑衣人愣住了,其中一人伸出手,轻轻将尸体翻了过来,哪里是韦瑶,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床棉被。
二人大吃一惊,连忙后退,已经晚了,霎时间只觉脚腕一紧,身体登时失去了重心,向前摔去,二人发出一阵惊呼。
奔到木箱旁的两个黑衣人闻声回过头来,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床前那两名黑衣人,竟已被倒吊在半空中,双手不停地抓挠。
木箱旁的二人吃惊地对视着,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身旁的木箱砰的一声打开。
韦瑶从箱里跳出来,双手连扬,两包石灰在黑衣人的脸上开了花,屋内登时一片白雾,黑衣人一声惨叫,双手捂住了脸。
脚步声响,几名仆役手持木棍从房门外飞奔而入,照着箱旁的两个黑衣人的脑袋狠狠砸下,“乒乓”两声,二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韦瑶跳出木箱,问几名仆役:“驿卒安顿好了吗?”
仆役们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们另雇了一辆马车,找了个郎中,现在他们已经上车了。”
韦瑶点了点头:“把这几个小子捆起来,塞进木箱,放到原来的那辆马车上。咱们立刻转移!”
岚城山的山门前,一阵急促的马蹄和车轮碾地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裴延休的马车飞奔而至,车夫猛勒缰绳,驾辕马一声长嘶,停在了府门前。
车夫跳下车来,放好脚踏,对车箱内的裴延休道:“郎君,到了。”
没有回答。车夫提高了声音:“郎君,已到岚城山宫,请您下车。”仍然没有声音。
车夫一惊,伸手推开车箱的门…………
裴延休歪靠在车厢壁上,嘴角边挂着一丝血迹。
韦韬世快步奔进二堂,韦缙云早已在此等待了,他的神色非常紧张。
韦韬世急促地问道:“缙云,出什么事了?”
韦缙云一指床榻道:“父王,您快来看看吧!”
韦韬世一愣,快步走到榻旁,只见裴延休躺在榻上,面色紫黑,一动不动,嘴角边挂着诡异的笑容。
韦韬世登时惊呆了:“延休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