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棱警惕周遭环境,见到附近竟然有其他船只,赶忙压低了斗笠,低声对身后众人道:“不要说话,赶快驶过去。”
艄公加紧摇橹,两只快船擦肩而过。
忽然,一条熟悉的身影从阚棱眼前飞掠而过,他猛地抬起头轻声道:“世子……”
他飞快地回过头,向对面船上望去。果然,韦缙云坐在船头,一动不动地对着河水发愣。
阚棱登时惊呆了,他站起身脱口喊道:“世子!”
对面快船上,叶芸等人听到阚棱的呼喊,全都一愣。
叶芸道:“他叫谁呢?”
梢公道:“好像叫柿子。”
“柿子?”
她四下看了看,发现岸边有一片柿子林,便又笑道:“人家没跟咱们说话。好了,别看了,赶快烧饭!”
众人答应着散了开去。
阚棱三脚两步奔到船尾,此时,两船相距已有几丈的距离,他大喊道:“世子!世子!”
坐在对面船头的韦缙云却好像没有听到,一动也不动。
阚棱自言自语地道:“难道,是我看错了……”
船舱里的王雄诞问道:“大哥,你喊什么呢?”
阚棱挠挠头道:“十三,你刚刚看到坐在船头那个男子了吗?”
王雄诞摇了摇头道:“没留意。”
阚棱口吻依然肯定道:“那是世子!”
王雄诞也愣住了:“什么,世子?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再说了,那不过是一艘寻常的渔船,并无可疑之处。肯定是大哥看花眼了。”
阚棱拍了拍脑门,无奈地道:“也许吧……”
他转回头对艄公道:“加把劲儿,跟上大趸船!”
梢公用力摆橹,快船飞快地尾随大船拐进港汊。
韦缙云依旧坐在船头。身后,叶芸走过来道:“哎,吃饭了。”
韦缙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叶芸道:“总是哎哎哎的叫你,连我都觉得别扭。再说,你连个名字也没有,回到庄上,我怎么和我爹说呀!”
韦缙云心不在焉地道:“随便起一个就行了。”
叶芸咯咯地笑了出来:“你倒是好打发。是我给起呀,还是你自己起。”
韦缙云木然道:“听你的。”
叶芸笑着把背后的手伸过来,摊开在韦缙云面前,赫然是一个柿子。
她笑盈盈道,“嘻嘻,我刚摘的。嗯,刚才有人朝着你喊柿子,那你就叫柿子吧。”
韦缙云接过柿子,拿在手里掂了掂,笑道:“柿子、柿子?也罢,柿子挺好的。”
叶芸看着他,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已经入夜,平驱王行辕中一片寂静。
正堂亮着灯火,韦韬世手中拿着韦纲留下的那封绝命书,缓缓踱着步,静静地思索着。
忽然,韦韬世停住脚步,又反复读起绝命书来。
“臣韦纲再拜:前蒙圣恩,委查邗沟覆船事,而今事尚未谐,邗沟又起波澜,盐船翻覆,官盐损折。臣虽殚精竭虑,仍无法查知原委,实有负圣上信任所托。
而今,大事已发,回旋无地,臣唯有以死谢罪!因绝笔留书。臣韦纲再拜顿首。”
韦韬世将绝命书在手中翻来覆去前前后后查看了几遍,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他深深吸了口气,又踱了起来。
武元庆端茶推门进来,轻轻叫道:“恩师。’
韦韬世转过身来道:“啊,是元庆呀!”
武元庆将茶碗放在桌上道:“怎么,您还在想绝命书的事?”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是呀,我将这封绝命书上的笔迹字体,与韦纲亲笔撰写的移文反复比对了多次,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难道,这封绝命书真的是韦纲所留?
可韦纲在王岳仲到来之前便已死去,他并不知道邗沟又发覆船事件,又怎么会写下这样一封绝命书呢?”
武元庆道:“恩师,会不会在王岳仲到来之前,有人便将邗沟覆船的事告诉了韦纲,这才致令其留书自尽?
只是此人乃悄悄前来,守卫山阳行馆的卫士们没有发现罢了。”
韦韬世稍一沉吟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邗沟最后一次翻船是发生在山阳县境内,王岳仲身为山阳县令,应该是最早得知此事的人。你想一想,还有谁能比他更早知道?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那么此人一定就是袭击运盐船队的歹徒。他很可能利用轻功,暗暗潜入山阳行馆,那么,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如果此人找到了韦纲会怎么样呢?”
武元庆道:“将邗沟覆船的事告诉韦纲,而后离去。”
韦韬世摇摇头道:“如果事情是这样,韦纲就已经知道邗沟覆船乃是歹人策划,那他为何还要在绝命书中说,自己无法查出覆船原委,又为何要自尽呢?”
武元庆仔细想了想,良久点了点头道:“有道理。那有没有这种可能,凶手先将此事告知韦纲,再逼他写下绝命书,最后,动手将韦纲杀死,做成自缢的假现场?”
韦韬世摇了摇头道:“如果事情像你说的这样,凶手只需要杀死韦纲,做好假现场就足够了,完全不需要留下这封绝命书。”
武元庆不解道:“却是为何?”
韦韬世道:“凶手逼韦纲写绝命书的目的是什么?”
武元庆道:“当然是为了误导我们,令我们相信,韦纲是因邗沟再发覆船事件而自缢身亡的。”
韦韬世道:“既然如此,凶手为什么不等王岳仲到山阳行馆报信之后再动手呢?
那时,韦纲已得知邗沟再发覆船事件,留书自缢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可现在呢,韦纲死在王岳仲到行馆之前,却未卜先知地留下了一封绝命书,这不是更容易引起我们的怀疑吗?”
武元庆缓缓点了点头。
韦韬世又道:“而且,凶手杀死韦纲容易,可逼迫韦纲亲笔写下这封绝命书就难了。因为韦纲既已知必死,怎么可能再替自己掘坟?”
武元庆道:“也是。”
韦韬世又拿起桌上的绝命书道:“所以我才对这封书信百思不得其解。”
武元庆叹了口气道:“其实学生也觉得此信甚为突兀,可以说很不合理。恩师,会不会是有人模仿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