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韬世点了点头,接过移文,与绝命书仔细地比对着。
良久,他抬起头道:“嗯,这封绝命书的字体笔迹与移文上的完全相同。看起来这封书信倒不是假的。”
武元庆道:“这就怪了。既然韦纲是在不知邗沟覆船的情况下自杀的,他又怎么会留下这样一封绝命书呢?”
韦韬世拿起手中的信翻过来掉过去,仔细地检查了几遍,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他轻声道:“此事的确有些奇怪……”他静静地思索着,缓缓踱了起来。
武元庆冲段纶一努嘴,二人轻轻地退了出去,带上堂门。
另一边,狭窄的河道上一艘快船远远驶来。
韦缙云、叶芸和王老四站在船头。艄公一声吆喝,快船缓缓靠到岸边,停了下来。
叶芸对王老四道:“王四哥,由这儿往西就进入洪泽湖了,那是藏剑庄的地面,你就在这儿下船吧!”
王老四点了点头,感动地道:“姑娘,您以德报怨,真是天下少有的厚道人。这一路之上我想过了,不管我们盐枭与你爹有多么深的过节,但你我永远是朋友!”
叶芸微笑道:“王四哥,谢谢你。我还是那句话,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办。”
王老四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姑娘,藏剑镇以东四十里的龙王祠是我们穷盐枭的栖身之所。这可是盐枭们的绝密,我告诉您,您可千万不要告诉你爹呀!”
叶芸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不会的。”
王老四道:“这么说吧,只要姑娘有用得着王老四的地方,一声召唤,王老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他一拱手。
叶芸点了点头,眼圈红了。
王老四冲韦缙云道:“兄弟,你的功夫我佩服。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纵身一跃跳到岸上,转身进了芦苇荡。
叶芸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看了看韦缙云道:“就要到藏剑庄了。说句实话,我真不想回去。”
韦缙云眼望河面,淡淡地道:“那就别回去。”
叶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挺实在的。我离家半年多了,也不能永远不回去呀。其实,我还是挺想我爹的。”
韦缙云仍然眼望河面,面无表情地道:“那还说什么,赶快回去呗!”
叶芸道:“哼,你呀,就像个木头人,跟你说什么都是白搭。”
韦缙云好像没听见一样,缓缓闭上了双眼。
叶芸转身对艄公喊道:“开船!”
哨公一声呼哨,竹篙点水,船缓缓离岸,向河中驶去。
大港汊位于洪泽湖中央,由成千上万个芦苇荡组成,直如迷宫一般。此时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水面染成血红色。
一艘大趸船远远而来,穿过苇荡驶进港汊,转眼便消失在港汊中密布的芦苇群里。
片刻工夫,一条快船随后赶到,船头甲板上蹲着几个头戴斗笠,渔民打扮的人,其中一个掀起了斗笠,不是旁人,正是阚棱。
他四下观察了一下,对身旁的卫士道:“大船呢,怎么不见了?”
卫士手指前方道:“应该是往那边去了。”
阚棱看了看周围密布的芦苇群道:“这大港汊里就像迷宫一般,咱们得跟紧点儿,别让他们溜了。”
卫士点了点头。
阚棱冲后面的艄公打了个手势,艄公竹篙疾点,快船向着大趸船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此时落日西沉,只剩下天边最后一抹余晖。
叶芸乘坐的快船停靠在岸边,艄公升火做饭。韦缙云坐在船头,眼望河水,一动不动,静静地思索着。
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叶芸走了过来,坐在韦缙云身旁,轻声道:“还在想你是谁?”
韦缙云缓缓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不管怎么想,脑子里总是一片空白,似乎从前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只有那堆火,大火……”
叶芸道:“你呀,就别再难为自己了。依我说,从今天起,你就改头换面,重新为人。”
韦缙云勉强笑了笑道:“说得轻巧,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似乎……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完……”
叶芸道:“什么事情?”
韦缙云苦笑道:“要是能想起来就好了。”
叶芸同情地道:“想不起来就别勉强,一切慢慢来。如果有一天你真能想起些什么,恐怕首先就会想到自己是谁了。在这之前,你还是踏踏实实地随我回藏剑庄,其他的等安顿下来再说。”
韦缙云眼望河面,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身后的艄公喊道:“大娘子,您看,过来了一条船!”
叶芸抬起头来。果然,迎面一条大趸船拐过苇荡向这边驶来,转眼便到了近前。
叶芸站起身,艄公和保镖们也围了过来,众人齐向趸船上望去。
只见大趸船上没有任何标志,也没有旗帜,船头甲板上三三两两地站着几个人。
一个保镖道:“这船倒也奇怪,连个认标都没有,万一翻在湖里都不知是谁家的船。”
另一人道:“就是,哪怕挂个小旗儿也好啊!”
说着话,大趸船与快船交错而过。
忽然,叶芸身后的艄公道:“哎,这,这好像是我们藏剑庄的船呀!”
叶芸一愣道:“哦?”
其他几名保镖道:“你眼花了吧,咱藏剑庄的船哪能不带认标啊?!”
梢公道:“你们不常在码头不知就里,这条趸船我在咱们庄上见过,肯定错不了。”
叶芸道:“奇怪,咱们庄上的船怎么会从山阳方向过来?”
梢公道:“是啊,难道是去运货的?不对呀,那边是洪泽湖,没镇没甸,连个码头也没有。”
眼见大趸船拐进了另一条港汉,消失在视线之外。叶芸不解地摇了摇头。
突然,身后的艄公又道:“你们看,又来了一条船!”
叶芸回过头,只见一只快船箭一般飞驶而来,片刻间便到了眼前。此时,天已擦黑。
阚棱四下观望着,只见前面不远处的岸旁停靠着一条船,船上的人用奇怪的目光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