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韬世道:“这个监库田忠又是什么来头?”
李四摇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他是金尚的亲信。”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吧!”
李四道:“听了金尚的话,大家都有些忐忑不安,但既已上了贼船,又难以反悔,再加上北渠大仓戒备森严,想走也走不了,便只得安心住下。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监库田忠将所有水鬼唤醒,穿上水靠,集合后上了快船,径直驶到邗沟的怪石矶,到了地方,田忠才告诉大家,有一队运盐的官船在怪石矶翻没,让我们潜入水中打捞落水的官盐。
从此以后,过一两个月就要进一趟邗沟,记得最后一次是到邗沟北端的山阳县。”
韦韬世道:“你们是怎样打捞落水的官盐的?”
李四道:“每条快船上都有几张粗绳结成的大网兜,水鬼们带着网兜跃入水中,将沉在水底的盐袋放进网兜之内,而后浮出水面,将绳索头儿交给快船上的人。
快船上的人将绳头固定在船尾铁钩上,起动快船,拖着水下满载盐袋的网兜驶回北渠大仓。”
武元庆对韦韬世道:“果然与王老七媳妇所见相同。”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那么,那些运盐的官船又是如何在邗沟沉没的呢?”
李四摇了摇头道:“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我们北渠大仓的水鬼只负责打捞,其他的一概不知。
每一次将盐运回后,就存放到仓房里,过些日子便会来一艘大船将库存的官盐运走。”
韦韬世道:“哦,什么样的大船?”
李四道:“就是平时运河上载货的翘头大趸船。”
韦韬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那么,大趸船将官盐运到了何处?”
李四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但装船时,听大趸船上的人说话,好像是淮北口音。”
韦韬世道:“淮北口音?”
李四道:“正是。而且,每次大趸船前来运盐,金尚都会出现。”
韦韬世缓缓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今夜由你带路,我们潜入北渠一探究竟。”
李四大吃一惊道:“郎君,北渠大仓把守极其严密,一旦被他们发现,那可是死路一条啊。小人好不容易逃离了那里,若是再回去……”
韦韬世的脸沉了下来道:“既然你有能耐跑出来,就一定有办法回去。这样吧,两条路由你选择,第一条路,带我们暗探北渠,回来后,我便放你离开。第二条,现在就死。”
李四浑身一哆嗦,赶忙道:“小人还是选择第一条路吧。可,可郎君,您可得说话算数,回来后便放小人离开。”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这一点你尽可放心。”说着,冲阚棱一摆手道,“带他下去休息。”
阚棱等人答应着,押着李四走出门去。
武元庆道:“恩师,一切都被您说中了。果然是这些人将沉入水下的官盐盗走,而且,他们的窝点就在附近。”
韦韬世缓缓点了点头:“目前有一点可以肯定,邗沟覆船绝非意外,而是歹人精心策划、蓄谋已久的巨大阴谋。
首先,他们暗中袭击盐船,令其在邗沟翻覆。而后,再派出早已准备就绪的水鬼,赶到事发地点,捞起官盐,将盐悄悄运走,存进北渠大仓房。
最后,再由另外一批人用大趸船将官盐悄悄运离。”
武元庆双掌一击道:“不错。恩师,如此浩繁的作案过程,其牵涉之广,用人之多,实在令人咋舌,其中不管哪一个环节衔接不好都会出问题。
我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人会有如此手段?而且,这些人截夺数百万石食盐到底要做什么?
盐铁由朝廷专售,他们是无法公然买卖的呀!”
韦韬世道:“是呀,这也正是我在想的问题。他们会将盐运到什么地方?又要怎样处置?他们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武元庆道:“恩师,要不要通知钦差卫队前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韦韬世摇了摇头道:“我们已经接近了事情的真相,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绝不可打草惊蛇。”
武元庆点了点头。
韦韬世长出了一口气道:“我想,此事今夜便有分晓。”
夜空中阴云密布,星月无光。北渠港汊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寂静之中,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划水之声,一条快船在黑夜的掩护下驶进港汊。
韦韬世、武元庆、李四、阚棱等人伏在船头静静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李四轻声道:“过了这条港汊,前面便是北渠大仓了。”
韦韬世点了点头。
李四紧张地道:“郎君,大仓附近戒备森严,除了码头外,船只无处靠岸,咱们只能先躲在芦苇荡中,待有机会再下船查看。”
韦韬世道:“芦苇荡离仓房有多远?”
李四道:“码头旁边就有一片苇荡。可有一样,大家一定不要出声,万一被守卫发现,那可就完了。”
韦韬世回过头对身后众人低声道:“过港汊之后,大家要加倍小心,讲话不要高声,以免被守卫发现。”
众人低声答是。
几座孤零零的仓房矗立在荒滩上,仓房前是一座很大的码头。
此时已近初更,可码头之上却灯火通明,几十条快船停靠在岸边,数百人役推车的推车,肩扛的肩扛,将一袋袋官盐运上快船。
两个身穿便服的男子站在码头上监督众人装船。
韦韬世乘坐的快船在港汉两旁芦苇荡的掩护下悄悄接近了仓房码头。
韦韬世望着码头上的景象轻声道:“我们来的正是时候,看起来,他们是要将盐运走。”
武元庆点了点头对李四道:“把船再驶近一点。”
李四紧张得声音直发颤:“郎君,别再近了,再近就要露馅了。”
韦韬世四下看了看道:“我们驶进这片芦苇荡,慢慢靠过去,越近越好。有蒿苇掩护,天上又没有月光,他们很难发现。”
说着,冲后面一摆手,使船的王老九将船撑入苇荡,慢慢向码头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