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上这快石头,严菲儿已经把两只绣鞋踢掉,直接忽略脚底踏上石头的疼痛,见王伯拿着镰刀过来制止她。
人命关天,这老头竟然老糊涂,在这节骨眼上还扯她后腿,严菲儿带着焦急和怒气斥责着,“王伯,我会游水,救你们凤公子那样瘦弱的书生应该没大碍,又不是去割草,你拿把镰刀又怎能把他给捞出来?快去喊人啊!”
想到自己已经年迈,素常做些不耗费力气的小活还行,真是跳进水里,只怕也是耽搁了公子的小命。
“好,老奴这就去喊人,表小姐千万别下水啊!”
已经掉进去一个,这个严菲儿可是吏部尚书严文达唯一的嫡女,若在这里出了事,只怕还要连累新庄主和锦儿小姐。王要勤声音颤抖着叮嘱着严菲儿,又急匆匆的朝池塘上边跑去。
心里越是焦急,他越是跑的快,恨不得肋下插了翅膀,懊悔自己不该把大柳给赶走,若他来守着这俩人钓鱼,又怎能让公子出事。
半刻钟前。
凤钦心里羡慕了严菲儿好一会子,才察觉手中鱼杆骤然被大力拖拽。他没钓过鱼,方才看到严菲儿钓出的大鱼,霎时明白自己的鱼钩也被鱼给吞到,剧烈挣扎扯动了鱼线,他自己才感应到鱼杆也被扯动。心情激动又兴奋的他失去了一往的稳重,也忘却严菲儿和王要勤方才传授给他的钓鱼技巧和细节。
自己初学也没丢脸,凤钦强压下心里的狂喜,骤然站起身子,俩手快速的朝上拉起鱼杆,想把已经上钩的鱼尽快拉出水面。
他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到了双腕上,把鱼杆朝上提,竟然没把鱼从池水里拉出,鱼线绷紧快成了弓弦。
自己好歹也的个男子,难道竟然没有一条鱼的力气大,有些羞恼的凤钦把自己的双脚朝前挪了半尺,满心都是要把鱼钓出来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站到了满是苔藓的石头边缘,危险已经近在咫尺。
不知道是鱼儿忒大,还是凤钦的不慎,俩手掌握紧的鱼杆又被一股力量扯动。
他喉咙里低低的溢出一声起,手臂高高的朝上抬起,身子也随着手臂朝上抬高,哪承想上半身朝前倾斜的幅度有些大,也让他失重的双脚在滑溜溜的苔藓上站立不住。
悲催的他发觉自己身子不受控制的朝碧波荡漾的池水里砸去时,也仅是来的及哎呦一声。
嘴才张开,一个字还没从嗓子眼里吐出,咕噜咕噜带着鱼腥和青草味道的水灌进了嘴里、鼻子里,喉咙呛的难受,惊慌和恐惧直接在心底蔓延。仓惶中把嘴巴闭上,俩手死劲的朝上挥舞,头也努力的朝上抬。
虽几岁就待在庄子里,却因身子底子不好,连氏把他看做眼珠子似的疼爱保护着,哪里会让他靠近水塘和河边一次。他自然也没学过凫水。
鼻子眼睛和耳朵里都进了水,凤钦在水里拼命却毫无章法的挣扎。
即使他不愿意张嘴,脑袋嗡嗡响,水里憋闷的胸中疼痛,他哪里能不张嘴呼吸,一串串气泡从他逐渐下沉的脑袋上方朝上升起。身子缓慢的朝下滑落,在池水里,凤钦已经没了主导权利。他的身子和四肢很快无力下来,心底一片茫然,自己大概要溺死在这池塘里,祖母和妹妹该会很难过吧。
望着凤钦的身子已经全部没入水里,仅仅留下几缕黑色长发在水里飘散。
严菲儿再顾不上抱怨王要勤多事,深呼吸,憋住一口气,身子跃起,像条鱼儿似的姿态优美的跳进了水里。
身子落了水,一息之间,严菲儿已经把落入水里的不适抛开,身子和四肢灵活的在水里游动,仅仅两个起落,她连呼几口气,忙朝连头发都快消失不见的凤钦游了过去。
当初自己的师傅教授过她,要救溺水的人,最简便的方法就是靠近溺水者的后方,然后从溺水者的背后,从他的腋下拖拽着把人给带出水里。
可凤钦人已经快在视线里消失,自己还哪里知道他的前胸后背在哪里。
两只手臂快速的荡开略微有些浑浊的池水,她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憋着气朝这片浑浊的水底潜了下去。
眼睛费力的在刺鼻的水里查看着凤钦的情形,这片区域的水被凤钦扑腾的有些浑浊,哪里还能看的清楚人在哪里,严菲儿脑子迅速一转,两只脚踩着水,她的俩只手,只能在水里摸索搜寻着凤钦。
果然,她先触摸到了一缕光滑的长发,手轻轻的抓着,身子朝下屈了屈,另一只手又朝下摸了下去,是凤钦的脑袋,她心里一喜,还好找到了人。
庆幸凤钦已经失去意识,不然被他缠上,恐怕自己的体力不能把人救上去,还要遭到危险。严菲儿依然把左手穿过他的腋下,右手滑动着水,朝池塘边缘游过去。
快到池水边,严菲儿已经有些脱力,觉得自己的左边肩膀和手臂都酸痛的厉害。
再看凤钦双眼微闭,沾了些泥巴的脸,青色中透着惨白,只怕是没少喝这脏兮兮的池水。
送佛送到西天,救人就要救活。
严菲儿咬牙坚持着把人拖到了那几块大石头的边缘,她连吸几口新鲜的空气,自己先从水里出来,忍着要极力想瘫坐下来,喘口气歇歇的冲动。
又转过身子,使劲全力也是最后的一点力气,才把凤钦给拖上岸上。
看到凤钦俩小腿还泡在池水里,严菲儿也没力气把他朝上再移动半寸的能力,仰靠在大石头上喘着粗气,她的俩腿也直接泡在水里,心里连连哀嚎,
哎,差点给累摊在水里。
回想着师父当初给她做示范,把府里的最胖的三等仆妇扔进水里,师父像夹了团棉花,简直没费吹灰之力就把人给弄上了荷塘。轮到自己,咋这么累人呢。
身子酸软的像泡进了醋坛子里。
又为自己能救个人而感到骄傲,若是让娘和几个嫂子知道,肯定再不会说她当初学游水是在胡闹。
一阵嘈杂声让严菲儿从茫然中回过神来。
转过头,看着王伯已经带着大柳和几个青年汉子朝这里走过来,自己全身湿漉漉的,夏衣本就单薄,可不能让这些男人给看到,严菲儿顿时有些惊慌和羞涩。
咬着嘴唇快速的把身子翻到石头的正前面,几乎没有思量,就把身子朝水里埋去,仅仅露出了一个脑袋。
“大柳,果真是表小姐救了公子,你们快把公子给抬回去,让夫人给公子看看!”
王要勤看到凤钦已经被拖出水,惊喜的喊着,因神情激动他的嗓子都破了音。
见几个人要直接把凤钦给抬走,严菲儿又焦急的喊着,“嗳,先别把他抬走,快把凤公子口鼻里的泥沙和杂草给抠出来,再按压胸口,让他吐出水就会没事的!”
他们新庄主可是个神医,大柳这几个人哪里会信严菲儿的话,大柳俯身把凤钦抱了起来,转身就要走。
见这帮蠢货,竟然敢不听自己的话,严菲儿差点把肺给气炸,怒气冲冲的拍打着水面,厉声呵斥起来,你们这些蠢东西,不知他已经呛了水,不先让他呼吸畅快,去找凤神医会耽搁了救治的时间!”
一个闺中千金竟然能把公子从水里救出,王要勤莫名的信了严菲儿的话,他黑着老脸,骂着不听话的大柳,“大柳,你个死小子,快把公子给放下,你们都听表小姐的!耽搁了公子的救治,你们的小命能赔的起吗?”
大柳瞧着王伯来他怀里夺人,忙陪着笑,“王伯,别发火,这就放下公子。”
在来的路上他刚抱怨一句,王伯不该把他撵走,这会害的公子落了水,话才出嘴,就被王伯踹了一脚,看这样惨兮兮的躺着,大柳心里五味陈杂。
王要勤蹲在凤钦身前,仔细的把他嘴里的泥沙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掏了出来,又去扣鼻子里的。
见凤钦口鼻之中已经清理干净,他摸着人还是温热的,鼻息也有气息,高高提起的心才缓缓的落会胸中。
忙吩咐着傻呆呆还杵在一旁的大柳,“你个兔崽子还杵着做啥?还不蹲下给公子按胸口!”
“哎,这就来!”
应着话,大柳蹲下身子,把双手放在凤钦的胸口,使劲的按压下去。
这做惯粗活的汉子,哪里会怜惜凤钦这个略显单薄的小身板。
没按几下,凤钦的身子猛烈的抽搐几下,嘴里喷出一条水柱。
“哎,神了!这就吐出了水!”
“人家京城来的小姐就是见识多,咱这些粗人不服,还真没了天理!”
几个青年瞪眼看着吐出水来的凤钦,大声的嚷嚷起来。
大柳看按胸口的效果这么好,咧嘴一乐,继续使出吃奶的力气按压凤钦的胸口。
又是几大口的水被凤钦吐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阵的剧烈咳嗽。
“咳,咳!”
已经昏迷的凤钦是被胸口的疼痛给疼醒的,他咳嗽着,灰白的脸也迅速有了红晕。
胸口像被沉重的大石碾压,疼的心揪成了一团,鼻子嘴、喉咙各种不适都没胸口的疼让他难以忍受,难道已经死去,到了阎王殿,正在受小鬼们的酷刑,他想睁开眼看看,却没一点的力气。
瞧着凤钦脸色扭曲,王要勤突然有些明白,一把推开还乐在其中的大柳,“你个蠢东西,没见公子已经吐了水,那俩爪子还使命的按着,合着你是在推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