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儿,快过来帮帮婆婆!”
“婆婆,鸢儿去帮你!”
坐在屋子里的崔华锦听到院子里传来婆婆的声音,还没把手里的荷包放下,鸢儿这疯丫头已经从床上下来蹦跶着朝外面跑去。
接连两日下雨,即使穿了薄棉衣依然冷的让人直打寒颤。
被拘在屋子里的鸢儿早就急的抓耳挠腮,听到凤若颜从府城回来,小丫头怎能不乐的跳起来。
今儿的雨下到快午时才停歇,崔家的院子亏的用青石铺了路,走上去才没有泥巴。
瞧见凤若颜手里提着个大包裹,肩头上还挂了一个。
跑到近前的鸢儿眼睛都笑成了弯月,“婆婆又买了这么多的好吃的,鸢儿真是太开心了!”
眼神瞟了眼东厢房,凤若颜笑骂着快要流口水的鸢儿,“馋丫头,你锦儿姐姐呢,咋没出来?”
原是出来帮婆婆拿东西,见到那两个包裹大的惊人,鸢儿怂的缩缩脖子,随即又仰起脸笑嘻嘻的说着,“婆婆,香婶子来送绣好的荷包,锦儿姐姐和她正在说话呢。”
没想到崔家村这山旮旯里竟有刘文香这样好的绣娘,还让锦儿慧眼识珠,凤若颜加快脚步朝东厢房走去。
嘱咐香婶子在里屋待着,崔华锦也出来接婆婆,“婆婆,你肯定累了,锦儿给你倒盏热茶过来。”
“来回都是马车,婆婆哪里就累着了,你这丫头就是爱叨叨。”
嘴里说着嗔怪的话,凤若颜心里却如喝了蜜糖那样甜,两个时辰奔波的疲乏都被这丫头的关心冲散。
这两日身子得了凤神医几贴草药,身子也被她用针灸调理几次,胸口不闷着痛,连经常晕眩的头也很是清明。
刘文香从里屋出来,给凤若颜屈身行礼,“凤神医,小妇人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望着刘文香依然憔悴的面容,凤若颜冲她摆摆手,“你身子虚弱,往后别那么客套的行礼道谢,若有心把绣品做好,我就会满意。”
端着托盘进来的崔华锦笑着接过了风若颜的话,“婆婆,香婶子方才送过来六个荷包,绣的很好呢。”
听到崔华锦夸赞,刘文香黄巴巴的脸有了红晕,她低头去里屋拿自己送过来的荷包。
接过崔华锦的茶盏,凤若颜一饮而尽,然后去翻看刘文香捧过来的荷包。
看了两个蓝色棉布做的荷包,荷包上绣的是竹子和兰草,精巧的绣艺快赶上自己的水平。
凤若颜微微叹气,“可惜了这么好的绣工,咋用了棉布?不过这荷包男子用了倒也不错。”
要说这刘文香的心可真是细,她怕手粗糙糟蹋了自己给的那匹锦缎,裁剪好棉衣剩下的边角布料都被她精心的缝制成了这些荷包。
对于刘文香的谨慎,崔华锦觉得她是个能重用的人才,有心替她在婆婆面前说些好话,“婆婆,锦儿前几日也给了香嫂子一匹锦缎让她做荷包和香囊用,谁知今儿香婶子说自己的手没养好,怕伤了那匹锦缎,就先用这些棉布做了几个荷包,让婆婆你过过目。”
其实崔华锦不说这话,单从这几个荷包就让风若颜对刘文香刮目相看,她点点头,“嗯,还是个细致稳妥的精明人,绣艺好,心性也好,刘文香,上点心把身子养好,你往后必有后福。”
“哎,文香懂了。”
能得凤若颜这番话,刘文香心里的忐忑瞬间消失,柔和的笑笑回着话。
送刘文香离开时,崔华锦把婆婆才买回来的米粮又给她装了几斤。
想拒绝,看这丫头态度坚决,刘文香只好红着脸把米粮背在背上。
注视着刘文香缓缓的离开,崔华锦把眼神转向门外的两辆平板车上堆放的米粮,大头哥回家看依芳姐和小雨辰去了。
她心里有了数,不过还是多嘴问着,“婆婆,这次大头哥去城里送炭,顺利吗?”
这天马上要下雪,在城里炭可是比肉都要金贵的玩意,咋能不顺利。
凤若颜拉着崔华锦的手进了院子,“锦儿,你就别操闲心,好好的做好你的绣活,婆婆安排的活计就没走眼的!”
俩人进了东厢,见鸢儿正在扒拉着两个包裹里的东西,衣裳里也塞的鼓鼓囊囊。
看情形这丫头又要把零嘴朝外带。
想到前两日因鸢儿在外面送出的点心惹出的麻烦,崔华锦的脑袋就大了。
她绷着脸三两步跑了过去,“臭丫头,记吃不记打啊?你这回若再大方的把吃食零嘴都送给村里的那些孩子,你往后就别想吃到婆婆买回的一块点心!”
“别动鸢儿啊……”
被抓包的鸢儿撇着嘴想装哭,眼角余光看到凤若颜也进了屋子,急忙换了策略,一脸讨好的笑着,央求崔华锦,“锦儿姐姐,鸢儿这回保证不会再给那个打了小叶哥哥的崔牛点心,一顶点都不给。”
还给她学三变脸,崔华锦冷哼着,手伸向了鸢儿鼓囊囊的胸前,“小丫头,你的变脸功夫学的蛮不错的,你姐姐我偏就不吃这一套,先把藏的东西拿出来再说吧。”
“婆婆,快救救鸢儿啊!”
被崔华锦当胸拎起,鸢儿急忙朝凤若颜嚷嚷着求救。
知道崔华锦并不是心疼那些被鸢儿拿出去霍霍的零嘴吃食,凤若颜才懒得理会崔华锦教训鸢儿这丫头。
“婆婆忙着呢,可没空闲搭理你俩。”
笑呵呵的丢下句话,她旁若无人的走开。
把鸢儿衣裳里塞的吃食都掏出,崔华锦扯着她的手出了屋子,见秀花婶子在院子里,笑眯眯的吩咐着,“秀花婶子,鸢儿这丫头这两日有些积食,婶子去锦儿屋里把婆婆才带回来的零嘴点心都收在柜子里上了锁,等过几日鸢儿肚子好些,再拿给她吃罢。”
听到锦儿姐姐要把吃的都锁进柜子里,鸢儿觉得天都要塌了。
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嘴里还哇哇嚷嚷着,“秀花婶子,别听锦儿姐姐的话,鸢儿肚肚好好的,没积食!”
明知这丫头脸红是因方才自己的举动闹腾的,偏崔华锦故意歪曲事实,“还说没有?瞧你都因积食闹的脸都红彤彤的,你当秀花婶子是傻瓜,瞧不出吗?”
“还别说鸢儿这丫头的脸是红的有些不一般,是不是午饭时,肉吃的多了些?今晚鸢儿就吃些素菜和碗白米粥,馒头和荤菜就别吃了,也好让肚腹空空。”
走过来摸摸鸢儿的脑门,摸了一手湿漉漉的汗,秀花也附和着崔华锦的话。
这下鸢儿张开的嘴还没合上,又听到连肉和馒头都没了,她挥舞着俩手抗议,“啊?你们都是坏人,咋能不让鸢儿吃肉呢?连馒头都不让吃,鸢儿咋长高高的个子呢?”
冲秀花婶子努努嘴,崔华锦拖着鸢儿走向了院子当间,“臭丫头,别嚷嚷,一顿肉和馒头不吃,也耽搁不了你长高个子,再敢不听锦儿姐姐的话,去村子里给我惹祸,就让婆婆把你送回府城。”
“啊,鸢儿不要回府城……”
要松回府城彻底的吓哭了鸢儿,小丫头委屈的哭了起来。
那日因鸢儿带着点心去大碾盘那里招摇,分给小叶三块点心,那小子没舍得吃,说是要带回家给爹娘尝尝,偏偏被王杏花的儿子崔牛给抢了去,还把小叶推倒在大碾盘上,后脑勺立时就磕出个窟窿。
想到这里崔华锦的火也起来,用手点着鸢儿的脑门,“你还有脸哭,若不是里正叔看在婆婆的面子上,你捅出那么大个窟窿,早早的就揍你了,还容的你在我跟前撒泼混闹,既然想哭,就在院子里哭个够,没半个时辰不准停音!”
鸢儿性子跳脱,原本就不爱哭,因为心里委屈,初时哭是想卖可怜想让崔华锦心软,可她估算错了,崔华锦越发严厉的话让她真的伤心起来,哭的真心实意起来,没一会就开始抽噎、打哭嗝。
“锦儿……姐姐,鸢……儿没错,让小叶哥哥摔破头的不是鸢儿啊……”
那日自己好心给他们分点心,没想到却因点心打闹起来,鸢儿心里更觉得憋屈,她嘶哑着嗓子喊着冤屈,心里不知怎的就有了怨恨,气呼呼的伸出俩手冲崔华锦的身上抓了起来,“都是锦儿姐姐坏,鸢儿讨厌你!”
干净的衣裳很快就被鸢儿脏兮兮的手抹了好几块脏污,崔华锦气的脸都黑了,抓这她的俩只手呵斥,“你这丫头疯了吗?”
陈莲莹听到她们几个在院子里闹腾,手托着肚子走了出来,见鸢儿蹲坐在地上哭的衣襟上都是眼泪,还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
锦儿一向待鸢儿这丫头很亲热,今儿这是要闹哪样啊?
她诧异的望着小姑子,“锦儿,你咋欺负鸢儿了呢?瞧哭的可怜样。”
一直盯着鸢儿的崔华锦看到自从三嫂开了口,这小丫头捂着脸的手指偷偷的露出缝隙,哭声也小了许多,想是再等自己的回话。
回想起连月娘嫌弃鸢儿的眼神,方才鸢儿异常的举动,让崔华锦突然觉得自己的教养任务有些重大,万万不能让这丫头学的和翠奴一样的不知好歹。
她冲三嫂高声说着,“三嫂,别搭理她,这丫头自从回了村,脾气越发的发拧,不知道珍惜吃食的来之不易,整日的和村里的泼皮小子搅合在一起,一日要换两身的衣裳,她哪里还有小丫头的模样?若不好好的调理一下,回城不定让月娘婶子咋抱怨咱教坏了孩子!”
陈莲莹先认同小姑子的说辞,又看看干嚎的鸢儿,笑着劝起来,“锦儿说的很有道理,院子里冷,让鸢儿在这里哭闹,万一生了病,可就不好了。”
小树不理不成才,是该让这丫头吃些苦头,磨炼下心性。
凤若颜一直站在堂屋石阶上,这时趁机开了口,“鸢儿,你锦儿姐姐说的对,好日子过的腻味了,快别嚎了,去把手脸洗干净,从明儿起跟着我上山采药!”
“婆婆,你最好了,鸢儿再也不喜欢锦儿姐姐了!”
得知婆婆要带自己上山,哭的眼睛红肿的鸢儿破涕为笑,站直了身子朝凤若颜跑去。
“真是个小白眼狼。”崔华锦低声嘟囔着,去搀扶三嫂,“三嫂,锦儿陪你去大门外转转,要不去大头哥家溜达一圈也行。”
人可以聪慧机灵,但不能在自己人面前耍小心机。
胡搅蛮缠、又心思多变的人是凤若颜最不喜的,见鸢儿朝自己跑过来,她冷冷的望着她,“赵鸢儿,我让你去洗手脸,你没长耳朵吗?”
“你以为我的性子比你锦儿姐姐的好,那你可就想错了!”
“婆婆鸢儿……”
还想为自己辩解,被凤若颜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她吓的脸色泛了白,缩着脖子应着,“鸢儿知道了。”
原本提点这鸢儿是想让她多学些本事好给锦儿做个伴,谁知这丫头竟然这样不知好歹,凤若颜真的有些失望,语气凉薄的责备着她,“鸢儿,你的年纪说小也不小,也该长些脑子,一味的嬉闹玩耍,难道就没看见别人每日都在做些啥?”
姑嫂二人缓缓的朝大门处走去,身后是凤若颜冷声训斥鸢儿的声音。
山里实在是太忙,王大头在家也就待了不到半个时辰,见到崔华锦她们出来,呵呵笑着迎了过来。
“锦儿这次要不要跟着大头哥上山啊?”
抱着包裹从家里跑出来的陶依芳,看男人要让锦儿这丫头上山,立即没了好脸,“你呀,山上那么冷,你咋就不安好心怂恿着锦儿上山呢?”
包裹里是媳妇做的棉衣,王大头把包裹扔在马车上,回头望了眼板着脸的媳妇,“山里咋会冷呢,那么多的柴火不烧火,我们都放着干看呢,你个不知道情形的就别添乱了。”
“懒得搭理你,儿子还在家呢,我回去了。”
挣了好多银子,男人的腰杆也直了,陶依芳瞥他一眼,冲崔华锦姑嫂俩笑笑,转身朝家回。
三嫂精神不错,秀花婶子的身子也养好许多,若自己再不上山,过几日真下了雪,没准就再上不了山。
崔华锦点笑嘻嘻的打趣着王大头,“大头哥,你可了不得,连依芳姐都敢训斥了,长脾气了?”
王大头装模作样的朝崔华锦摆着手,“嘘,锦儿可别说这话,你依芳姐听到八成是会让大头哥罚跪的。”
“得了吧,我依芳姐多贤惠,岂是能做出那样事的人,你可别给依芳姐脸上摸黑。”
和王大头说了几句玩笑话,被鸢儿气的郁闷心情好了许多,她又一本正经的说着,
“好容易有回村的机会,锦儿当然要上山,不过,大头哥你自己先去,锦儿明儿和婆婆一块上山。”
跟着她们进了陈莲莹的屋子里,王大头把六百两银子的银票交给了陈莲莹,“弟妹,这次出的炭卖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买粮食用了凤神医二百两,我收了银子就换给凤神医,剩下的咱两家还按六四分。”
大头哥还是把账算的这样仔细,崔华锦笑咪咪的说着,“大头哥,这半个月你和三哥就挣了那么多的银子,可让锦儿眼热的很呢。”
去府城的路上,王大头已经知道凤神医又给锦儿这丫头在府城郊外买了个庄子,光良田就有三百多亩,那出农庄靠近个湖波,即使天大旱,也不用担心庄稼收成会减产。
他促狭的望着崔华锦笑笑,“你这丫头眼热个啥,有你婆婆在,哪里就稀罕我们挣的这几个血汗银子呢,听说你婆婆又给你置办了好大的一个农庄呢。”
这些日子婆婆总是在山上待着,偶尔下山也是为了给山上的人买米粮。
崔华锦并没信王大头的话,“大头哥,别逗锦儿了,这大冷的天,婆婆上哪里置办农庄啊?”
“不信罢了,横竖你总会知道的,时辰不早,大头哥可要上山咯。”
出了崔家,王大头心里还想着凤若颜给锦儿这丫头又置办农庄的事,想起倒霉的尚思羽,他脸上就又有了笑容。
知道金涛受伤,这丫头是把尚思羽给记恨上了,连尚思羽主仆从山上下来,锦儿都躲在屋里没见。
那小子这回进趟山弄的伤痕累累,还得罪了锦儿,可是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