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鸢儿要去前院里看看!”
到底还是个孩子,听到这话,包的只露出个脑袋的鸢儿,骤然扒拉开裹着自己的锦被,兴冲冲的吆喝着。
夜里气温本就低,今儿的风还有些大,这丫头还真是想气死个人,崔华锦的脸又绷了起来,“臭丫头又找事,你乖乖的待在椅子上,锦儿姐姐去给你熬碗姜汤喝下,明儿就不用喝苦药汤子!”
被崔华锦的话给震慑住,鸢儿又裹紧了锦被,蔫巴巴的说着,“鸢儿知道了。”
因为前院里闹腾,春娘听从凤若颜的叮嘱,去西厢照顾身子弱的陈莲莹,崔华锦举着油灯进到昏暗的厨房里,见灶火也熄灭了,急忙放下油灯去抓柴火引火。
没一会崔华锦就把灶烧了起来,见灶上放着的是做米粥的大锅,春娘不在厨房,大锅里的水只怕还没烧开,多朝大灶里填了把干柴,又把一旁的小灶也点了起了火。
把熬茶水的陶罐用水清洗下添了两碗水,崔华锦又去找姜和红枣。
才把红枣和切成片的姜丢进陶罐里,连月娘就急匆匆冲进了厨房,“小小姐,厨房油烟太重,你去屋子里和鸢儿那臭丫头玩会,晚饭奴婢来做!”
“没事,婆婆今儿那么累,又去了前院,晚饭还是尽快的做好才成。”
前几年,她站起也只比菜案高些就做一家子的饭菜,崔华锦才不会嫌弃厨房里的油烟呢,她温和的拒绝了连月娘的好意。
小小姐的脾气也很是倔强,连月娘不再劝说,挽起衣袖去水缸里舀水洗手,准备做晚饭。
才把手擦干,她抽抽鼻子,整个厨房都是辛辣的姜汤味道,连月娘瞥见小灶上的陶罐,急忙把布巾丢进盆子里,就要去摸崔华锦的额头,“小小姐,你这会熬起姜汤来,可是觉得身子不舒服?”
用木勺搅着米粥锅,崔华锦躲过了连月娘的手,“月娘婶子,我身子好着呢,是鸢儿那小丫头方才在净房里玩了水,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担心她伤了风,就熬碗姜汤给鸢儿喝。”
怪不得方才去西厢那臭丫头裹着小小姐的锦被,她急吼吼的来厨房里找小小姐,懒得搭理她,原来是是这回事。
想发牢骚,想到今儿一天就没一件事顺心意,连月娘难得忍下心火,手脚利索的去找厨房里的蔬菜。
等崔华锦熬好了姜汤,见小小姐亲自端了姜汤要出厨房,春娘也接替了厨房做晚饭的活计,连月娘急忙把手擦干净,跟着崔华锦去了东厢房。
这小丫头裹着锦被喝姜汤也不便利,崔华锦去里屋衣柜里把自己的薄棉衣翻了出来,利索的给鸢儿穿上。
这会不吃晚饭,鸢儿肚子有些饿,闻到辛辣里带着甜滋滋味道的姜汤,馋的只吧唧嘴,伸出俩手就要去端大碗,“锦儿姐姐熬的姜汤比娘熬的好,鸢儿要自己捧着碗喝!”
原来自家攒钱不容易,熬姜汤除了姜块,她是啥也不舍得放,连月娘瞪着闺女呵斥着,“怪不得你个臭丫头馋成了这样子,好好的非要浪费这么好的红枣和药材,你锦儿姐姐熬的药汤也好喝的很呢,待会就给你个眼皮子浅的小臭丫头熬一大碗过来,让你一次喝个够!”
小丫头被亲娘黑着的脸色吓的急忙把手缩了回去,小手急忙去拉拽崔华锦。
崔华锦摸摸她的脑门,还好没发热,她笑望着径直气咻咻的连月娘,“月娘婶子,瞧你把鸢儿吓的,没病也被你吓出毛病来了,不过是多放了些红枣和一把枸杞,有啥金贵的。”
瞧着面前碗里飘着的红色枸杞和红枣,鸢儿添添自己的嘴角,笑眯眯的说着,“锦儿姐姐,鸢儿自己喝姜汤,你和娘去吃晚饭吧。”
牵挂着婆婆,崔华锦松开了鸢儿的手,“鸢儿乖,你慢些喝,锦儿姐姐还真是要去前院找婆婆回来吃晚饭呢。”
见闺女自己用勺子舀着姜汤在喝,连月娘忙把崔华锦拉进了里屋,“小小姐,你这会真是不能去前院,方才是程老爷带人上门来闹事,没想到竟然被松林和刘壮他们给打的倒地不起,夫人拿着长剑过去,他们的下场会更倒霉。”
听到是心里最厌恶的程家老爷打上门来,崔华锦的眼珠子都瞪的要凸出来了,她愤然的问着,“月娘婶子,程家老爷为啥要打上门来啊?咱又没招惹他!”
明知道小小姐连小少爷都不待见,可连月娘也怕她被程迁见到,急忙劝着,“谁知道呢,横竖有你婆婆在,咱也不会吃亏,小小姐还是安生的在后院里待着,小小姐先和鸢儿在屋子里等会子,奴婢去前院看看。”
要是旁人来闹,有婆婆在,自己兴许还乐意去凑个热闹,听到是程迁,崔华锦小脸阴沉着,“哪个愿意去前院看他,你自己去吧,顺便让婆婆尽快的回来吃晚饭。”
前院正房的里屋。
程钦这会脑子清醒的很,听到外面的打闹,又听在正房门口看着外面情形的赵莺回来说的话,得知是自己那个爹带人来凤府里闹事,连管家程道成也被王松林打的在地上爬不起来。
自己一次次遭受程府里的恶奴毒打,天道轮回,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有今日,程钦心里又气又有些解恨。
今儿小少爷又被程谨那个混账带人打伤,赵莺和她娘都气的不得了,才把小少爷安顿好,程老爷就带人来找茬,没想到却被人给打的狼狈不堪,赵莺心里的愤恨一下子消散的干净。
她笑眯眯的说着,“小少爷,方才莺儿听到我娘去找夫人了,小少爷安心躺着,莺儿再去探探外面的情形。”
程钦和赵莺自幼就在庄子里长大,连氏娘几个对他像亲人一样,若不是连氏时常用食物接济他,在庄子里用不了两年自己就会饿死。所以他也把腼腆、善良的赵莺当做妹妹一样看待,见她乐的眉开眼笑,冲她挥挥手,“去吧,当心些,别让程家的那些混账看到了你。”
在正房门口目不转睛的望着,见平素威风的不得了的程老爷被夫人的长剑吓的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夫人可真是威武!
赵莺兴冲冲的跑进了里屋,“小少爷,可不了不得了,夫人从后院来到拿着长剑架在老爷的脖子上,程管家吓的在一旁缩着脖子连话都不敢说呢。”
凤神医的能耐自己早就见识过了,妹妹也亏得拜了这么个厉害的师父,再过两年再给妹妹找个好夫婿,有凤神医护着,再学会凤神医的医术和绣艺,只怕妹妹这一辈子都会衣食无忧。
想到这里,程钦笑笑,“莺儿,瞧你高兴的,快坐下歇口气。”
她两岁不到就和爹娘被柳氏赶出了程府,对程迁自然也没主仆情谊,柳氏母子几个这些年没少欺辱小少爷,她和娘一样,这会巴不得程迁被夫人收拾呢。
赵莺摆摆手,一改往日的柔弱兴奋的说着,“不用,莺儿还要再去看看夫人咋收拾他们呢,小少爷尽管在房子里等好消息吧。”
望着赵莺转过去的身影,程钦抿嘴微笑,心里不住的感慨着,莺儿在凤府里没几个月,性子都变的和以前不一般,看来还是凤府的日子好过。
想到妹妹还是对他有成见,一直都不乐意搭理自己,程钦心里的欣喜也变成了一片黯然,也不知妹妹啥时候能打开心扉彻底接受自己这个嫡亲的兄长。
等他闭上眼,想着心事,凤若颜和赵莺一起进了里屋。
赵莺瞧着床上的程钦闭上眼,轻轻的喊着,“小少爷,你睡着了吗?夫人过来找你了。”
虽然凤若颜是个医术很好的大夫,可她同样不喜欢闻药草和鲜血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进了里屋,就去推开紧合在一起的木窗,想让屋子里进些新鲜的空气。
见凤若颜面色平和的走近床边,程钦神情有些窘迫,可有些事他也回避不了,面色尴尬的问着,“凤神医,外面的那些人,不知凤神医怎样处理呢?”
不是念着程迁那狗东西和程钦他们兄妹是血脉至亲,方才在院子里,她就会打断程迁的两条狗腿。
凤若颜呵呵一笑,“程钦,你放心,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敢夜闯我的府门,没断了他们的狗腿已经是万幸,王松林马上就会带着府衙的官差过来拿人,横竖程迁他这次是落不到好了。”
对于那个爹,程钦是一点父子情都不会有,凤若颜要咋样处理,他更是没有异议。
方才连氏才和他说过前几日柳氏带着程玉娇大闹祥和布庄的事,连妹妹也被牵涉其中,亏的有崔金涛和王大头的维护,妹妹毫发无伤,柳氏母女却入了府牢。
今夜那个爹打上凤府,很有可能是得知自己在这里,想求他去找人营救柳氏母女的。
既然求人还这样不知好歹,落这样的下场也不算亏了他。
程钦点点头,“这样也好,让他们夫妻和父女在府衙的大牢里团聚,也是凤神医做了好事。”
听着程钦有些淡然的话语,也明白程钦的心里对程迁这个亲爹的父子之情肯定早已经荡然无存。
凤若颜挑挑眉头,“看来程钦你还不算糊涂,我救你两次也不亏。”
从自己懂事起,就立誓要和程府划清界限,哪里会对屡次伤害自己的人有同情、怜悯的心思。
想说自己往后会报恩的话,可是自己如今日子艰难,这虚伪的话语程钦也说不出口,苍白的脸色又有些发红,只好默默无语。
今儿赶的巧,连程迁都收拾了,凤若颜自然也不会再责怪程钦没用,不能保护好自己,她淡淡的叮嘱着,“好了程钦,你好好的在这里养几日的伤,外面的事马上就会处理好,我先去后院看看。”
见程钦又想说话,凤若颜摆手制止了他,又吩咐着一旁的赵莺,“莺儿,你随我去后院把程钦的晚饭端过来,让他早些吃了也好休息。”
瞅见夫人出来,刘壮急忙迎过去,“夫人,小的已经把他们堵了嘴拖到大门口的影壁墙那里了,大门也上了闩,他们除了长双翅膀才能飞出去。”
刘壮和王松林俩人把程家的好几个人都打倒,凤若颜这次还算稍稍的满意不少,点点头夸赞了刘壮一句,“嗯,你做的很好,等府衙的人来到,咱也算是没事了。”
得了夫人的称赞,刘壮乐滋滋的直接忽略身上的疼痛,又返回去朝程迁身上狠狠的跺了几脚,替程钦出口暗气。
凤若颜才放下饭碗,就听王松林从前院一路小跑进了二进院子里。
“夫人,衙门里的褚捕头带着俩官差过来了!”
肯定是松林叔说起府里的事情,褚捕头才会在这大半夜来到,崔华锦忙催促着凤若颜,“婆婆,就是那日在祥和布庄的褚捕头,婆婆快去吧!”
叮嘱崔华锦和鸢儿老实的待在后院里,凤若颜和王松林走向前院。
刘壮早已经把院子屋檐下挂着的风灯都点亮,他自己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让影壁墙这里也亮堂起来。
凤若颜过来,先和褚捕头打个招呼,邀他去了正厅里,连月娘急忙去后院端来茶水。
凤若颜三言两语的就把程迁带着恶仆进自己府里闹事的过程说了一遍,顺便也让他去里屋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程钦。
已经从凤若颜嘴里得知程迁纵容家奴几次迫害自己的嫡亲长子,褚捕头心里鄙夷,这样的人别说是为官了,就是做个人都不配。
从凤府正房里出来,带着两个下属,褚捕头虎虎生威的走向凤府的影壁墙。
看到曾经的上司这副鬼样子,褚捕头装作没认出来程迁,手指着地上躺在一堆的几个人,又朝他的下属吩咐着,“你俩把这作恶多端的狗东西们尽快的弄到外面的马车上,别耽搁人家住家的休息!”
程迁看到曾经的下属过来,自己这么狼狈,被褚捕头看到,心里是又惊又羞恼。
被俩个小小的衙役拉拽着身子,程迁想摆官谱,偏他嘴里又被破布塞的严实,脑袋只能左右摇摆着。
有个衙役见程迁拼命挣扎,恶狠狠的喝骂着,“再不老实,老子大巴掌抽你!”
风水轮流转,没想到自己竟然落到这个下场,程迁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褚捕头跟在后面看着程迁像条死狗被俩下属抛上了马车,心里很是兴奋,明儿衙门里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