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华锦的腿受伤的次日,纷纷扬扬的大雪毫无征兆的就落了下来。
王大头原本吃过早饭就要下山,看到崔华锦受了伤,寻思着他那日烧的木炭不多,怕小丫头受冻。
就拿着砍刀又进了林子里,再多砍些硬实的大树多烧些木炭出来。
整忙活了一日,才把林子里挖的炭窑给填满了木头。
烧炭要好几日守着炭窑,王大头不辞辛苦在炭窑边又搭了个粗劣的窝棚,日夜住在窝棚里守着炭窑。
下了大雪,崔华锦的腿又伤到,就连凤若颜也不再进山挖药,在木屋里守着她养伤。
翠奴心里不甘,因见凤若颜在家,她也不敢表露一丝的不满,把心里的怨恨和嫉妒都掩藏在心里,每日除了洗衣做饭外,还要做着清理院子和林子里捡柴火的粗活。
陶依芳在家等了两日不见王大头回来,心里担忧就来到崔家。
知道陶依芳怀了身子,秀花也不想让她担忧王大头,就让她在家里住下,金涛上山她也没再阻拦。
金涛的身子经过凤若颜的药草调理,基本已经恢复,得知王大头去后山两三日都没回来,按捺不住急躁的性子,在这日黄昏和秀花两口子打个招呼,带把砍刀拿着个火把也去了村后准备上山去看看妹妹。
金涛来到崔华锦她们住的木屋,天也黑透。
吃了晚饭的崔华锦靠在床上,听凤若颜和她讲京城里的那些稀罕事,不时的呵呵笑起来。
看看外面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那俩一老一少守着暖和的木屋说笑话,她却要在这时候去钻荒林子,愤愤不平的翠奴打着个灯笼,挎着竹篮,正准备去林子里给王大头送饭。
才走出篱笆院子,看到金涛一身雪白的站在不远处,她吓的惊叫出来,“你是谁?在这里做啥?”
因为怕凤若颜怪罪他私自上山,金涛在篱笆外有些踌躇。
听到翠奴陌生的声音,他立即明白这应该就是凤若颜给锦儿买回来的婢女,见她吓的不成样子,忙上前问着,“姑娘你别怕,我是锦儿的三哥,过来看她的,她们都好吧?”
原来是那贱丫头的哥哥来了,这贱丫头果然好命,哥哥竟然会冒着大雪从山下赶上来。
翠奴心里的酸意又冒了出来,脸阴沉着,语气尽显苛薄,“小姐的腿都断了,能有多好!”
听到翠奴的话,金涛也没去想她语气里的不善,丢下手里的包裹,朝她扑过去,紧紧的抓住了翠奴的手腕,惊诧的追问着,“姑娘,你说谁的腿断了?好好的咋能断了腿呢?”
那日得知崔华锦掉落陷阱里,还受了伤,凤若颜也没说崔华锦的腿伤有多厉害,这几日就没见过崔华锦下床,她心里暗自喜欢的不得了,总觉得连老天爷都在惩罚崔华锦,才让她掉进陷井摔断了腿。
这会手腕被人捏的生疼,翠奴的脸都疼的有些扭曲,她尖利的喊着,“你放开我,小姐和大头哥去林子里,不小心掉进了陷阱里,她的腿能不断吗,你快放开!”
想到锦儿待在山里,每次王大头都说凤若颜待她很好,又不断的给家里送猎物,还教妹妹学手艺,他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下。
可才来到,还没见到妹妹的面,就听到这骇人的消息,妹妹的腿竟然断了,怪不得王大头躲在山上不敢回去,他肯定是心虚了。
金涛心里乱糟糟的成了一团乱麻,他松开翠奴的手,喃喃的嘟囔着,“锦儿的腿断了。”
金涛的黯然伤心,让抚摸着手腕的翠奴唇角微微的翘起,心里恶毒的想着,那贱丫头不就是才摔断了腿,就难受成这样子,哪一日死了才好呢。
凤若颜听到翠奴尖利的声音,皱起了眉头,这没用的贱婢,去林子里送个饭,就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这又不知在作啥妖呢。
她笑着拍着崔华锦的肩头,“锦儿,你若困了,就睡会,婆婆去看看翠奴那死丫头又在瞎嚷嚷啥。”
想到翠奴要在黑夜里去林子里给大头哥送饭,翠奴比自己还要胆小,肯定吓的不得了。
婆婆这会面色不好,出去肯定又要责骂翠奴,心软的崔华锦笑着拉着凤若颜的手,“婆婆,翠奴害怕,婆婆你别再责骂她了。”
崔华锦啥都好,就是心眼太善良,凤若颜把她的手放进被褥里,温和的说着,“好,婆婆听你的,不责骂她,你安心的睡会。”
出了木屋的凤若颜看到翠奴面前站着一个男人,听到他嘴里不停的低声喃喃,心里蒙的一打突,金涛这小子咋上了山?
凤若颜的脚踩在雪地里咯吱的声音惊醒了翠奴,她忙把掉落在脚旁的篮子捡起来,冲快到身前的凤若颜说着,“夫人,这人说是小姐的哥哥,上山来看小姐的。”
“知道了,饭菜都要凉了,你快去吧。”冲翠奴说着,凤若颜又朝还在发蒙的金涛招呼着,“金涛,你既然来了,就进屋子里吧。”
冷冷的声音让神思混乱的金涛回过来一些清明,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裹,也没回凤若颜的话,就冲进了篱笆院子。
推开木屋的门,看到床上躺着的妹妹,金涛眼圈瞬间就红了,嗓子哽咽着朝前扑过去,“锦儿,你让三哥看看!”
“三哥,这么大的雪,你咋上山上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崔华锦睁开了眼,稀奇的望着床前站着一脸焦急的三哥。
妹妹已经大了,他也不好去掀妹妹的被子,金涛急的想跺脚,冲她嚷嚷着,“那丫头不是说你的腿断了,你要急死三哥啊,快让我看看你的腿!”
三哥的焦急的眼神让崔华锦有些脸红,都怪那日自己不小心掉进陷阱里,没想到三哥今儿会冲上山来,让三哥替她担忧,愧疚的崔华锦面红耳赤的嚷嚷着,“谁说我的腿断了,就是被竹片给扎了个小口子,哪里有那么严重,三哥别听翠奴胡说八道。”
崔华锦越这样说,金涛心越发的乱,他急的俩手直搓着,“锦儿,你别骗三哥,快让三哥看看,就一眼。”
跟着进屋的凤若颜笑着催促,“锦儿,你这调皮的丫头,腿又没大事,让你三哥这么着急,还不打开被子让你三哥看看。”
“说了没事,偏不信我。”崔华锦瞪了眼自己的哥哥,没好气的嘟囔着把被子掀开,露出两条包扎着的腿。
被竹片扎了两个一寸长的伤口经过凤若颜的草药,伤口基本已经愈合,再养几日就能下床走动。
崔华锦看到三哥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的小腿,怕他不信自己的腿没事,就用手去按那俩伤口。
从妹妹那么小一团就到了自家,金涛眼看这她一点点的长大,从来没让妹妹受过一点的伤,那次妹妹被方翠芬打了一巴掌,他气恼不已,找到方翠芬把她的脸都揍肿的像个猪头,还有那次被那个方家财推倒,伤了额头,金涛知道桃子已经把他揍的浑身都是伤,还是没放过他,追到方家坳又揍了他一顿。
看到妹妹的俩小腿都缠着布条,被竹片扎到该有多疼啊,他心都颤抖起来。
眼见妹妹的手去按伤处的布条,金涛一把拉过她的手,大喊着,“锦儿,别动!”
手腕被三哥的手捏的生疼,崔华锦噘着嘴,“三哥,快放开,疼,我的腿没事,手腕都要被你给捏断了。”
“锦儿,别生气,都是三哥不好。”
看到妹妹委屈的小模样,金涛急忙松开了手,红着脸给她道歉。
凤若颜看小丫头眼圈都红了,笑着吩咐着金涛,“好了,你这小子也太莽撞了些,这天气上山,可没少受罪,先坐下暖和些,我去给你端碗茶来。”
她去厨房里转了圈,也没见到有啥吃的,暗自骂着翠奴懒的真可以,连馒头没了都不知道多做一些,没吃的,她只好端过来碗糖茶。
王大头得知金涛冒着风雪上了山,心里有些慌乱,这家伙要知道锦儿掉进他挖的陷阱里,不找他拼命才怪呢,他来不及吃饭,检查过一遍炭窑就拉着翠奴从林子里朝外走。
被心急如焚的王大头拉拽着,高一脚低一脚的踉跄着出了林子,心里的愤恨都带在脸上。
“金涛,你咋这时候来山上了?家里没事吧?”
王大头进了木屋,就急忙问着正坐在炭盆边烤火的金涛。
听了凤若颜的一番解释,他才知道这几日王大头在山里给锦儿烧木炭,这本是哥哥该做的活,他却丢下怀着身子的媳妇待在山上,金涛心里很是感激,“大头哥,你别急,家里倒是没事,是依芳嫂子见你这几日没回去,心里惦记,你也知道嫂子这时候不能多费心神,我就上来看看。”
小丫头真仗义,没说透这事,王大头心里轻松起来拍着手,嘻嘻哈哈的笑着,“哎,婆娘就是事多,我个大老爷们在山上能有个啥事,她就爱操闲心,再过四五日我就能下山了,你明儿下山和她说一声,我好着呢。”
这天寒地冻的,怀孕的妇人没当家的守护着心里总是不安心,若有个闪失,就是自己一家人的罪过,金涛瞥了他一眼,“大头哥,让嫂子一人在家也不是个事,你明儿下山,那炭窑我去守着吧。”
这傻小子竟然要替换他,王大头瞪圆了眼,摇着脑袋不依,“你别胡闹了,在炭窑受的罪你这身子刚好,那可不成!”
最后还是凤若颜把执意要留下的金涛说服,明儿一早她会随着金涛下山给陶依芳诊个平安脉,他才没再坚持留下。
得知依芳姐已经怀了娃娃,崔华锦靠在凤若颜的怀里撒娇,“婆婆,你趁机会再给我三嫂好好的把把脉,最好让我三嫂也怀个娃娃。”
瞧小丫头乐的眉开眼笑的冲她撒娇,凤若颜笑着点着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也不害羞,哪里能把这话挂在嘴上呢,没的让人笑话。”
“哎,锦儿说的是真话,谁愿意笑就很笑,我也想抱抱三哥的娃娃呢,婆婆干嘛要这样说锦儿呢。”
摸着脑门,崔华锦又噘着嘴,“我家好几年都没添新人了,锦儿心里也着急啊。”
“哈哈,你三哥都不急,倒是把你个小丫头给急成这模样,婆婆明儿下山把全身的本事都使出来,让锦儿到明年这时候,一准抱上小侄儿可好?”
小丫头乌溜溜的眼神朝她瞪过来,乐的凤若颜开怀大笑。
金涛也被她的话说的脸上一阵发烫,为掩饰尴尬,他起身去拿木炭朝或盆里丢。
崔华锦看到了,急忙喊着,“三哥,木炭你省着用,大头哥烧木炭很辛苦的。”
王大头看着这丫头心疼木炭,哈哈笑起来,“锦儿,林子里那么多的大树,烧些木炭,哪里就那么费力,要不是怕你冻着,怕来不及用,我都想把炭窑再弄大些,一次烧好的木炭能让你用到过去年也用不完!”
原先他们冬日里冷了就拉一些干柴烤烤火,今儿用了这红彤彤的炭盆,还没烟薰,金涛也上了心,想让媳妇也用上这炭盆,就笑呵呵的附和着,“就是,锦儿别担心木炭不够用,三哥身子也好利索,马上就回再上山上来,到时候和大头哥一起烧木炭,让咱家里人也能用上这不冒烟的木炭。”
冬日里也没别的活要做,金涛的话让王大头灵机一动,拍着大腿嚷嚷起来,“对呀,金涛,你说这话还让我想起一个发小财的门路,过几日,咱俩把炭窑扩大,多砍些大树,烧出木炭,还能送到你大堂舅爷爷家的铺子里去卖呢。”
在京城经历过多少的伤痛,这次遇上的人都是性子憨厚,凤若颜心里也很欣慰,她点头夸赞着,“大头的脑子就是灵活,你俩烧炭,我给你们多打些猎物,岂不是又多了份收入,这冬日里咱山上也热闹起来,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有婆婆给你们打猎物,大头哥,三哥,这会挣了银子,可要多给婆婆分一些!”
没想到婆婆也支持大头哥他们烧炭,崔华锦也凑了热闹。
“哈哈,金涛,这才几日不回家,锦儿这小丫头都不和咱一条心了!”王大头笑哈哈的打趣着崔华锦。
“才没呢,大头哥又胡乱的编排我,锦儿生气了!”明知道王大头是和她嘻闹,崔华锦佯装生气把脑袋扭在床里边,不搭理他。
这小举动又引得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厨房里给金涛做饭的翠奴听着木屋里的欢声笑语,恨的牙根都快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