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手顿了顿,有些疑惑地看着珠儿,不明白她是如何自说自话推导出这么一番言论的,塑夜哥哥的确是是对她百般照顾,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自己啊,而且知道了她的心意之后,还一直帮她。至于她,她当然是喜欢塑夜哥哥的,只不过应该不是珠儿口中的那种喜欢。
“珠儿姐姐,珠儿姐姐?”门外一个女孩儿喊着珠儿的名字,有些急切。
无奈,没有等到答案的珠儿深深看了阿阮一眼,让阿阮先慢慢吃,自己提了裙子出去了。
“怎么了,瞧这眉头皱的,发生什么事了?”
“哎,珠儿姐姐你来……”
阿阮听着门外两人说了两句,许是有事避着她换了地方,她也不在意,反而因为不用回答问题,暂时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珠儿回来了,神色有些紧张,见阿阮吃完了,便将碗碟收了起来,竟是没有接着问刚才的问题,而且因为她之前太过活泼,此时安静下来,一看就很反常。
阿阮:“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啊?”珠儿心不在焉,被她问了一句,看着阿阮发愣,却不知道如何说。
阿阮当她是不方便说,想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也都是在人家族里的事,自己一个外人总归是管不着,便又说:“没什么,我随口问问,不方便地话就当我没问吧。”
珠儿咬了咬唇,没有回话。但她又哪里忍得住,过了一会儿便又开口道:“阿阮姑娘,你……你是修罗族的人?”
“修罗族?”阿阮拧眉,她知道修罗族,师父与她讲过,可是她记得小时候自己只不过是个凡人啊,跟着师父修行,又被植了灵脉,这才有了一定的修为脱胎换骨,修罗一族本就是仙身,她怎么可能是修罗族的人呢?
阿阮想说自己并非修罗族的人,可却止住了,她在五岁之前是没有记忆的,最早的记忆只能到和云姨冥婆婆他们一起,可再早之前她毫无印象,然而她前段时间受伤昏迷时曾隐约看到两个人,她的爹娘……但她是修罗族的么?就算是,这圣女是怎么一回事?
珠儿见她有些吃惊,心里反而安心了,气愤道:“修罗族的人又来了,非说我们家主大人私藏了他们的圣女,来要人!家主大人拒绝了他们,他们反而吵着要搜人,真是欺人太甚!”
圣女?
珠儿还待再说,门外一阵疾步,有人打开了房门,塑夜跨进屋子,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他进来的那一瞬间,气息是乱了的,珠儿许是察觉不到,可是阿阮察觉了。
“阿阮,你随我来。”塑夜握了阿阮的手腕,动作有些着急,全然不似以往的淡然,“我们……我们像小时候,玩个游戏怎么样?我带你藏到一个地方,你来设阵,若我没有破阵找到你,你就不要出来。”
阿阮却突然不动了,拉住塑夜问道:“塑夜哥哥,修罗族的人……是来找我的么?”
塑夜身子一僵,望向珠儿,沉声道:“是你告诉她的?”
他眼神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珠儿从未被他如此对待过,当时便就吓坏了,缩着脖子道:“回,回家主大人,是……是香婉妹妹和我说的,我,我不知道这个不能告诉阿阮姑娘……”香婉在前厅伺候,被剑拔弩张的场面吓到了,这才紧张地来找她,也是担忧家主大人而已,可珠儿听他语气,已经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再多嘴。
只是珠儿也在暗自心惊,没想到阿阮姑娘竟然就是修罗族的圣女,也是了,修罗一族盛产美人,更别说是她这样特别的美人,一双眼睛如琉璃似的干净别致,除了仙界神界,哪一界还能有这样一双纯粹的眸子?可是更让她心惊的是,自家家主大人真的藏了人家的圣女?!
“家主大人,阿阮姑娘她真的是……”珠儿艰难地开口,从未觉得什么时候说话这么难以开口的。
阿阮代替她问了出来:“塑夜哥哥,我真的是修罗族的圣女?”
塑夜拧眉打断她,对珠儿道:“出去。”
珠儿闭了嘴,立刻顺从地出去。
塑夜知道,阿阮从小乖巧,但也有着一股子倔强,她敏感聪慧,若是硬要瞒着她她肯定是不依的,便斟酌一番,说:“阿阮,你……你记不记得你的父母?他们是修罗族的先王和先王后。”
阿阮咬唇,“我想起他们了,之前也是隐约有所感觉,但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我只知道,他们为了保护我……牺牲了自己。”
修罗一族内乱,死伤无数,阿阮的父母死得惨烈,塑夜虽未亲眼看见,却也有所听闻,他不忍提及,只长话短话,“你是修罗族的王女,千百年难有的纯血,也就是被修罗一族所认为的圣女。你父王的弟弟弑兄夺位,许是你父母他们希望你能够像凡人一样安度一生,便在你身上加了封印,这封印极为强大,锁住了你的记忆,还有你的能力。但是此前在清平竞技的时候,你为了破阵强行冲破了封印,所使用的法术引起了修罗族人的关注。”
阿阮喃喃道:“封印?”
塑夜:“对,这封印应该是一种秘术。我无法解除,就连帝江,元清仙师,也都无法解除,而且就算是封印被破坏了,松动了,也都能再度恢复,就像是一种自我修复,恐怕……是以性命为祭的一种封印。”
“……以性命为祭?”阿阮身子晃了晃,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一幕,到处都是血,复杂的符文,还有一人,温柔的流着泪,她说,我的女儿,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不要怕。
塑夜抱住她,“阿阮,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阿阮没有说话,心中有些难过,她不想因为失去师父便就将所有的依赖转移到塑夜哥哥身上,有了珠儿那么一番话,她已经知道自己给塑夜哥哥带来了麻烦,而且,若是塑夜哥哥喜欢她……她就更不该利用只一点让他为自己如此忧心。
门外,珠儿忽然跑了回来,急切地敲了两声门,报道:“家主大人!修罗族的人闯进来了!我,我挡不住他们!”
塑夜放开阿阮,转身时手中已是握了黑羽剑。阿阮拦住他,“塑夜哥哥,阿阮受伤时隐约想起一些事,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既然寻来了,那我便和他们走。阿阮如今,没什么可怕的。”她最怕的就是师父不要她,不爱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答案,无惧了。
塑夜不允:“不行。你不能和他们走。你知不知道,现在修罗族奉极王为王,他是你杀父仇人,又寻你多年,若你回去,等待你的就是永远的监禁和利用!阿阮,我决不允许你过那样的日子!”
他对阿阮从未如此强硬过,一抹厉色替代了眉宇间原本的清淡,武神之所以称作武神,便是因为武力强大,镇守四方,从来都不是柔弱的,只是他性子清冷,才给人儒雅之感。
门外有人叫嚣,“北武神家主说是要离开片刻,怎么还就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莫不是怕了我们修罗族?”
话音一落,便是一阵哄笑。
塑夜却没有理会,反而安慰阿阮,“你等我。”
他打开了门,手中的黑羽剑直指对方喉间,“骆奇,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骆奇笑着捏住剑,无赖道:“撒野?别说撒野,撒尿都撒得!”他身后的修罗族人又是一阵哄笑。仙家地界,又是素来以清雅出名的北武神一族,哪里听得了这种侮辱的话,北武神族人气的面红耳赤,家主既已拔剑,族人们也都跟随家主拔剑向敌。
阿阮站在门后,从门缝里瞧见修罗族人所穿的衣裳,上面绣的图腾觉得有些眼熟,忽然脑中一闪,发现他们正是当年杀了包子铺老板娘阿花的那些人。当年得到的信息只说那些人生的高大俊美,实在不足以锁定目标,于是她想知道更直接的细节,其中有一条便是那些人穿的衣裳上有红色的火焰图腾。
可即便知道了包子铺老板娘阿花是修罗族人杀的,阿阮也还没有丧失理智,忽听门外人喊:“圣女,你可还记得骆商么?”
骆叔叔!阿阮心中一紧,也不顾得塑夜与她说的话,直接开门走了出去,看到那人的脸,忍不住身子一歪,颤声问着:“你是……骆叔叔?”
骆奇痞笑一声,“哈哈,是啊,我是你骆叔叔,快到骆叔叔这儿来,跟骆叔叔回家!”
阿阮蹙眉,看见那人脸上的笑,立刻清醒了几分,“你不是骆叔叔,你到底是谁?”这人与骆叔叔长得一般无二,可细看之下便能发现差别,这人笑得一身痞气,而骆叔叔是极少笑的,就算是笑了也是无声的浅笑,整日脸色凝重像是藏了极深的心事。
“嘁,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骆奇觉得无趣,便又换了个说法,“骆商是我的双生弟弟,一个不识时务的硬骨头,你想不想见见他?”
“阿阮,不是让你别出来!”塑夜捏住阿阮的手腕,恐怕她会听了这人的话就跟他走。
阿阮环视着院子,刚才小动干戈,死伤的都是北武神一族的人,可见修罗一族善武并非是传闻,只因他们是堕落天人而常常被人忽略掉原本那生在骨血里的战斗力。这些北武神家族的人与她无恩无怨,她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她覆上塑夜的手,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
“我要见骆叔叔。我跟你们回去。”
塑夜压抑着怒气,“阿阮!”
“塑夜哥哥,你的族人,他们是无辜的,没有必要为了我而拼命。”阿阮这是在提醒他,他是北武神家主,身上有着责任。塑夜固执地看着她,眼眶发红。
“不,阿阮,我可以保护族人,也会保护你。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护你到最后。”
“家主大人!”北武神族人惊呼,他们绝不会让家主一人面对,可那位阿阮姑娘说的也很对,他们本可以不为她而死。
骆奇勾了勾嘴角,“好啊,圣女到底是圣女,还念着这么点儿养育之恩。你放心,他还活着呢,不过,若不是他是我亲弟弟,早就死了。”他说着这样的话,却是分明一点儿都不在意亲兄弟的死活,留着骆商的命,不过是因为骆商嘴太紧,想知道的还没撬出来而已,但目前用他做个引子引圣女回族也算还有点用处。
阿阮又道:“我有一个条件。”
骆奇脸色未变,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仰着头道:“你说。”
阿阮看了一眼他身上那火焰图腾,“我要几条人命,十年前杀了包子铺老板娘阿花还有冥婆婆和云姨,伤了木叔叔和骆叔叔的人,我要亲手杀了他们偿命。”
“好。”骆奇回答的干脆,立刻叫人自己站出来,他是极王亲信,当时这些事都是他经手的,自然是派的手底下的人,虽然记不住人,但是事情还记得。
几个黑衣人站了出来,脸上却是带着几分傲慢,虽说对方是族中圣女,但到底是个十来岁的丫头,修为如何也比不过他们,竟还扬言说要亲手杀了他们偿命?笑话,难道他们会乖乖站在那里等她杀?王只说带人回去,可没说不许受伤,现在那位主子可是亲兄嫂都杀的不眨眼,这亲侄女只说要活人,想来受点伤是根本不在意的。
阿阮习惯性地摸了一把身后的发梢,这才恍然发觉诛邪绫不见了,顿时脸色煞白,心道这点儿师父留给她的念想儿都没有了么?这片刻失态惹来对面那些人的嘲笑,以为她这是怕了,动不了手。
塑夜却知道她是在找兵器,但他带她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诛邪绫已经没在她身上了,想了想,便将手中的黑羽剑递给她,“阿阮,用我的剑。”
阿阮笑着接过剑,眼中杀气显露,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