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偷偷戳小白,“小白小白,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有更大的惩罚在等着我啊!!!”
小白翻了个白眼,“你们师徒都有毛病吧。”
帝江:?
阿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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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阮,来。”帝江朝阿阮招手,阿阮没有像以往那般往他怀里蹭,只是规规矩矩地跟了过来,帝江心里又想起她与塑夜那般亲密无间,心里不是滋味儿,难得主动牵了阿阮的手。
师父是不大喜欢牵手的,这一点,阿阮小时候就知道了,她诧异地感受着手心上的温暖,下意识地握紧。
十里桃花林,并非是真的种满了桃花,而是帝江不惜神力造出来的幻境,比真实的桃林更多了一份神秘的绮丽,蔓延如粉色烟波,层层花浪,随风舞动。
帝江手腕用力,轻松地将阿阮拉进怀中,怀里的小崽子长大了不少,这些年,孤独如他,也习惯了有她陪伴,习惯了与她亲近,他将下巴自然而然地放在她的肩膀上,却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紧绷,僵硬,甚至是不安地动了动,似是想要离他远一些。
“阿阮,你不是喜欢师父么?”帝江将她固住,自背后环着她,不允许她逃离。
阿阮有些紧张,师父是天上的神明,高高在上,纯净无暇,而她的喜欢不是仰望神明的崇敬,而是夹杂了男女之欲……就像是在寺庙中她所见的那些场景般,渴望着更为亲密的相处和更为深入的情感。这般亵渎神明一般的想法,令她自惭形秽,她对塑夜可以轻松地吐露心意,可面对师父,她却无法开口。
“嗯?”帝江未听到回答,有些不满,“不喜欢?”
阿阮立刻便道:“喜欢的!阿阮最喜欢的便是师父!”正是因为喜欢,师父这样亲密的碰触她,让她一颗心要跳出来了,生怕被师父看见她内心那些污浊的念头。
阿阮见他不说话,也知道自己这种话说了很多,可是现在对她来说,喜欢二字的含义却是变了的……她心中不安,便又道:“是真的!”
帝江莞尔,捏了她的下巴扭过来,红唇落在她的唇角,“好,师父信你。”阿阮所说的话他并不是第一次听了,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她红着脸着急的模样有些好笑,不由得就让他这个正觉无趣的人生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听塑夜说,他要帮你,让我喜欢上你,你们两个感情可真是好啊。这种事他也帮。”
方才那唇角的柔软触感令阿阮的脑子一下子就空了,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视线凝在了帝江那红润又柔软的呃唇上……师父,这是喜欢她的意思么?这样对她,是如她喜欢他那般一样的意思么?毕竟,话本子里便是这样说的……只有两情相悦的恋人,才可以有的亲密之举。
“师,师父,你喜欢……喜欢阿阮么?”阿阮的眼睛亮澄澄的,充满了期待。
帝江垂眸看着怀里的少女,眼中笑意点点,却并无任何情动之色,他将她脸颊边的碎发顺到耳后,口中说着,“喜欢啊。”
他盯着她那张明艳的小脸儿,因为他的话在阳光下越发光泽鲜亮,透着一抹似能晕开的粉红,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是盛了两弯彩虹,美的不似人间有。
这便是情动?帝江心中嗤笑,觉得有些意思,却也没有什么兴趣,这个世界上,要说这六界,只有神界的情感最为寡淡,可笑他一个神界皇族竟会有情劫在身,简直是荒谬。
“乖,新教你的招式可练好了?有些无聊,舞给师父看看。”帝江说完便推开阿阮,微微打了个哈欠,侧卧在了躺椅上了,他单手支着头,红袍宽松,随着他的动作自然滑落,露出一大片胸口,若隐若现的线条,引人遐想。
阿阮被一把推开,却还没有从刚才的羞怯中反应过来,她一脸含羞带笑,傻乎乎的样子,握住悬在空中的罡宁剑,身子一旋,如飞舞的天女一般舞了起来。师父为了她并不长出门,她知道师父是个爱无趣的人,便时常想着办法逗乐,给他解闷儿,这剑招原本是致命杀招,甚是凌厉,却被她轻轻舞来,一招一式看起来没什么大的变化,却又因为她极柔的身段了步法,像极了一场炫美的烈舞。
帝江原本没什么精神的目光,慢慢汇聚了精光,看得入了迷,一想到眼前光芒大盛的少女是自己一手培养长大的,胸中便透着一股子得意,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情绪,与修炼进阶,练成丹药不同,它渗透在一朝一夕,甚至是渗进了他的骨肉。不管怎么说,她是他养大的啊……
小白懒懒地趴在树上,睁开一只眼看了看阿阮,又闭了眼。
“帝江,你刚才是在戏弄阿阮吧?”
“怎么,什么时候对我有兴趣了?”帝江哼笑一声,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伸手遮了遮阳光,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舞剑的阿阮。
小白嫌弃地换了个姿势,“不是对你有兴趣。是对阿阮。我白泽告诉你,随便你招惹什么人,戏弄什么人,莫要选阿阮。”
帝江不以为然,“那我帝江你也告诉你,少管闲事。”
小白气急:“你真当我被你控制住了?”他睁了眼,纵身从树上跃下,落地的瞬间变成了一个白衣无尘的少年,银白色的短发,左右各有一缕垂至肩膀,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犹如暗夜里闪闪发光的宝石。
帝江并未看他,也不意外他挣脱了束缚化了人身,只是嗯了一声。
这种不屑让小白自尊心很是受刺激,他可是白泽啊,天地初开便孕育的上古神兽,连父帝都不会这样对他。
“喂,我警告你,别对阿阮做这些无聊的事寻乐!”小白怒气冲冲,双手紧拽帝江身前的衣裳,扯得他身子一晃。
帝江微微掀了眼皮,压低了声音,有些不耐烦地扯着自己的衣裳,“与你何干!”
小白是恨透了他这副全天下都欠了他的样子,他可以百无聊赖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心意而活,他可以将这六界当做寻欢作乐的地方,可以随意找人寻开心解闷儿,但是阿阮不是他众多玩物里的一个。他心头一股邪火,大骂出声:
“不就是父帝没了么……难不成只有你失去了他?你要是觉得是六界的人欠了他就像个男人一样,接了父帝的位子将他们管的服服帖帖便是,把自己活成这种样子,算什么?!帝江,你枉顾他对你的栽培,你以为他将你带在身边教导,给与你的疼爱都是为了抚养你成为储君么?你他妈到底有没有脑子,有没有心?”
想起父帝的温柔,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了,小白眼中露出一丝痛苦,那痛苦就如一个小小的火星,迅速在他眼底燃成一片火海,让他未能注意到帝江亦是变了眼神,眼底似有危险的金光闪过。
帝江声音很低很低,低的像是若不去看他的唇动,便听不见那些话语,他说:“白泽,说到底,我还是嫉妒啊,你比我幸运,至少最后是你陪在他身边,可我呢?”父帝早就做了决定,也知道他必不会让他如愿,便在他身上下了禁制,阻止他乱来,父帝殒身,那加在他身上的禁制也消散了,他赶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到,神归大地,尸身,灵魂,什么都没有……
“小白?你,你法力恢复啦?”
身后,阿阮欣喜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声传来。
帝江眼底的危险神色一晃而过,像是从来没有过一般,他捏紧了小白的手腕,将失神的小白往身前一拉,在他耳边极低地说道:“这一次,你得谢谢阿阮。没有下次了,白泽,别以为我不敢杀你。”说罢,他将小白一推,面上挂了浅淡地笑,只瞧着前面走来的少女。
这一推并没有用力,小白却还是退了几步跌坐到了地上,他知道他这是惹怒了帝江,父帝的死是帝江内心不能提及的过往,他用一道锁锁上了心门,将父帝的一切都关在心底。他与帝江虽非兄弟,可都在父帝身边长大,帝江在想什么,他不是不懂,他也曾怨父帝为了别人舍弃自己,可是他记得父帝的教诲,神,生来便为大义而死,他们没有灵魂没有轮回,有着上天眷顾的神力,为的,就是在合适的时候,拯救别人,拯救天下。
父帝说,小白,好孩子,你一定能懂,但是帝江那孩子……以后,你帮我看着他吧,别让那孩子做傻事。
小白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那一日,父帝的手就在他的手心里消散而去,如尘如沙,让他怎么也抓不住。父帝让他看着帝江……以前他就和帝江不对付,而去帝江发起狠来他根本不是对手。
父帝啊,您真是给了白泽一个艰巨的任务,帝江……我看不住啊!
小白抱住自己的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说到底,他和帝江又有什么分别?失去了父帝,他还不是一样自暴自弃?父帝曾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他没有所求的人,他是天地之间自然孕育的神兽,生来无父无母,却被父帝带在身边,他们之间是君臣,却也如父子。
“小白?你怎么了?不舒服么?是不是法力还没有完全恢复?”阿阮俯身去拉小白的手腕,脸上尽是担忧之色,毕竟小白这么多年不能化成人身和她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小白抬头,眼中有着一丝迷茫,“小白?”耳中似有响起父帝的声音,父帝喜欢这样叫他,起初时他总是羞怯,毕竟这样随意的名字和他神兽的身份相差太远,可如今却甚是想念。
阿阮惊惶地摸摸他的额头,又搭上他的脉搏,师公教了她简单的医理,小病她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你没事吧?”阿阮扯了扯他的手腕,“先起来再说。”
小白任由她拉着,乖的不像话,只是身子摇摇晃晃的,被阿阮抱住腰扶着,看起来整个人都像是倒在了阿阮身上。
帝江嘴角斜了斜,嘲风道:“太久不做人,还不会走路了是吧?刚才凶我的狠劲儿呢?”一说到这个,帝江又即刻变了脸,柔柔弱弱地朝阿阮道:“好徒弟,这人刚才在凶你师父,你还扶他作甚?”
小白听了他这话,眼神晃了晃,虚弱地发出一声叹息,往阿阮身上故意靠了靠。
阿阮眨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师父,刚刚要是阿阮没看错……好像是你推了小白一把,他才跌倒的……你别欺负他嘛!”
帝江的嘴角一下子就耷拉下来,哼了一声。
阿阮却没看见,还将小白用力扶了扶,“小白,你法力恢复了我也就放心啦!不过,你别怪师父啦,师父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小白摇着头,突然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得帝江和阿阮莫名其妙。
帝江有些烦闷地问道:“你笑什么?!”
小白眼神恢复了清明,墨绿色的眸子闪了闪,缓缓才道:“没什么。”
这回答明显不能让帝江满意,他皱了皱眉,收起阿阮递来的罡宁剑,仗着个子比小白高,提着他的领子就往一边丢,顺手拉起阿阮的手腕一言不发地就走。
“诶,师父!”阿阮被抓着脚步不停向前,回头瞧见小白踉跄了几步靠在树上,朝她笑,便也就放心了。
小白倚着那幻境中的桃树,看着师徒二人的背影,十里桃林,粉红花瓣飘了满地,一地落红无人怜惜,他怔了片刻,俯身捡了一朵掉落的花骨朵,嗅了嗅,竟是满鼻香气。他将花骨朵在手中握了握,朝着师徒二人的背影伸出手去,手中的花骨朵笼在银白色的光芒中,慢慢秃蕊。
帝江啊帝江,你为阿阮不惜以神力支撑造出这片绝美的幻境,逼真到连香气都有,你真的对阿阮无心么?
小白忽然觉得,他从未看清楚帝江这个人,但或许就连帝江他自己都未看清自己吧。帝江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当这个世界上最能看懂的那个人——他的父亲,父帝,殒身之后,他才会如此消沉自封。这世上,从来没有永恒,就连生命没有上限的神也会轻易的寂灭于天地之间。
师徒二人的说话声随着他们离开,渐行渐远。
“师父师父,阿阮舞的好不好看?”
“师父师父,知道师父也喜欢阿阮,阿阮可开心啦!”
“师父师父,阿阮再过两年就及笄成年了!可以提前要礼物么?”
“师父师父,阿阮以后要嫁给师父!”
“师父师父……别走那么快,阿阮手腕疼呀!”
……
“……闭嘴!”
小白听着帝江最终那恼羞成怒一般吐出的两个字,忍不住笑了,眼神中那对着帝江总是毫不掩饰的敌对和嫌弃也不知不觉卸去了,他看着手中那开得绚烂的花朵,抬手轻托了一下,花朵飞向最近的一根树枝,立在枝头,复生一般,重新成为了枝头最为艳丽的花朵。
花开花谢终有时,就好像这六界里生命来去,没有人能够逃脱,神有寂灭的命运,其他界便又有轮回,生命来去,起落不定,没有人知道今生在此开过的花来生又会在哪里凋谢。但是,失去,分离的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没有好坏,也没有喜乐,悲伤是因为曾经美好,可美好的东西不该成为谁心底里治不好的伤。
一个人带来的温情也许不能替代,那就再寻一份温情便是了啊。
父帝说的,果然没有错啊,帝江,你便好好抓住阿阮这份温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