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莲花形状的灯一放入河中便真的如老板娘所说的一样,又打眼又漂亮,而且水流不慢,没一会儿便飘出了一段距离,只是她这灯与旁人的都不同,若有人想捞可是一点都不费功夫。
明轩抱臂等着她放好,“小祖宗,这下总算如意了吧?”
阿阮见好就收,开心地点头:“如意了如意了。”她眼珠狡黠地转了两圈儿,盯着两岸热闹的人群,讨好地攀上明轩的手臂,“明轩哥哥,今日总归是做不了什么了,所幸瞧他们热闹去……”
明轩早就料到她会这样,摇头叹气的,还未来的及开口就被阿阮拉的身子一歪。
“走吧走吧!”阿阮不等他同意就将他拖走,明轩拿她没有办法,只得跟着她踉踉跄跄地往石桥处跑。
河中央,一艘船自桥洞穿出,比别家的船都要大些,船舱的小棚上四角都挂着吊牌,画着一个图腾,一看便是名门世家的船只。
“哟,奴家当是哪位公子的船,好生气派,原来是闵小侯爷!小侯爷最近都不来找红梅听曲儿了,奴家可是念您念的紧呢!”这一声女子闺怨,声音不小,又是大胆又是娇俏,并不令人反感。
阿阮寻声望去,就见桥中间一个年轻姑娘垫着胳膊趴在桥栏杆上,一只手执了绢扇轻轻扇着,脸上妆容浓的有些艳丽,堕马髻上一只红彤彤的红梅簪,长长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她玫红色薄纱透着细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目光,也吸引了不少女人的指指点点,而她却像是没看见一样。
围在她身边的女子,也都是差不多的装扮,比寻常女子看起来妆色浓些,穿着也暴露一些。
“就是就是,小侯爷可好一阵没来看咱们姐妹了。”旁边一个女子也道。
“小侯爷莫不是又有了新人了?”
“哈哈,今次又是哪家姑娘被咱们小侯爷看上了,瞧着小侯爷这架势,可是势在必得呀!”
一群女子笑闹着,和那小侯爷很是熟稔的样子。
阿阮好奇地往桥下一看,只见那闵小侯爷长身玉立站在桥头,手里握着一根竹竿,听到桥上女子们的话也不着恼,半点小侯爷的架子也没有,方才在那墙角阴暗处看不真切,眼下烛火绰绰,瞧着也是风流倜傥的模样,招人喜欢的长相。
他仰头笑道:“红梅,玉儿,画眉,晚晴,你们可都是金妈妈手里的头牌,还怕没人捧么?不差我一个。本小侯爷确实进来心有所属,乃是杜编修府上的杜飞雁杜小姐,今日若是抱得美人归,便给几位姑娘也赏些喜钱,算是冷落了几位的赔礼罢。”
几位姑娘欢呼一声,纷纷笑道:“那姐妹们便预祝小侯爷马到成功了!”
阿阮好奇道:“那些姑娘是什么人,瞧着很是不同。”
明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倒是旁边的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夫人瞧着他们两个年轻的小公子,怕他们误入歧途,拉着阿阮一脸的严肃与她道:“这位小公子,你年纪尚小,可要记住,这些都是青楼女子,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千万不要和她们有什么牵扯才是。”
阿阮一脸迷茫地追问,“什么是青楼女子啊?”
那夫人支吾了一声,“……淫荡下贱之人罢了。”
阿阮瞧着那被叫做红梅,玉儿,画眉的几位姑娘,并未瞧出什么淫荡下贱,反而觉得她们比之那些娇羞的大家闺秀更是坦荡磊落,一时搞不明白。
那夫人一旁的男子,应是她的丈夫,闻言忍不住皱眉道:“怎么说的这么难听,这四位可是金香阁琴棋书画四个头牌,卖艺不卖身的。”
“那还不是卖么?”夫人瞪了自己的男人一眼,“就你知道是不是?你知道那么清楚做什么?是不是也想窃玉偷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藏私房钱,好啊,你说,你是不是想攒钱去金香阁这种下作地方?”
阿阮被她吵得头疼,拉着明轩往别处走,离他们最近的晚晴像是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话,阿阮无意间回头看那群女子时,刚好目光与晚晴对上,那晚晴只淡淡笑了笑便移开了目光,全然不似其他女子那般像是要将目光都黏在她和明轩身上似的,反而让阿阮多了些好感。
明轩拽了拽阿阮,“喂,你不是要看热闹?那杜小姐就在那边呢。”虽说呵斥了阿阮不能玩心甚重惹麻烦,但他心里也未尝不好奇那杜小姐到底会不会栽在小侯爷手上。
阿阮收回神思,又想到自己是想看看那杜小姐的归属,便悄咪咪地跟着明轩无意一般地靠了过去。杜飞雁离桥边不远,方才闵小侯爷声音挺大,与那些女子调笑被人议论纷纷,轻易地就传到了杜飞雁这里。
她身边的小丫鬟气恼道:“小姐,这闵小侯爷也忒是过分,指名道姓的将您说出来,还当众和一群青楼女子说笑……这,这……”
杜飞雁叹了一口气,“罢了,闵小侯爷本就是一颗多情的种子,他此言此行也是本性。”
“可,可他……”小丫鬟气不过,哽咽了两声,“他说了这样的话,纵然齐公子今夜赢了,叫齐公子心里如何看待小姐啊!”
杜飞雁幽幽地说:“那也要他赢了才是。”若是输了,今日闵小侯爷这话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小丫鬟抹了把眼泪,压低了声音,“小姐,要不要我去与齐公子说咱们的灯在哪处放的?”
杜飞雁摇了摇头,道:“思文,莫要做这些舞弊不公正之事。更何况,齐公子乃高洁之人,也定会不齿用这些手段。”
阿阮和明轩两个耳力过人,别人听不到的他们可以,听到这杜小姐竟然拒绝作弊去帮自己的心上人,都很是惊奇,方才她被那小侯爷拽进墙角里的时候,瞧着是个柔弱的人,现下却坚强起来,不愿因为自己的私心而选择徇私舞弊,而是选择公平公正,这可是赌上自己一生幸福的选择,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坚持公正到如此的。
思文还想再说什么,瞧了一眼杜飞雁的神色便安静下来。
“思文,你去帮我将这个荷包送给齐公子吧。”杜飞雁顿了顿,道:“你去告诉他,他若是赢了,我便嫁他,若是输了……我便认命。”
思文抹着泪应了,拿着荷包转身就消失在人群里,小侯爷的船已经出发,要找那一同比试的齐公子并不难。过了一会儿,思文回来了,眼睛里闪烁着光,对杜飞雁小声说道:“小姐!齐公子说叫你放心,不会让你认命的,他已求得德诚大师的帮助,今日他一定会赢的!”
杜飞雁却并没有她那么欣喜,反而担忧道:“……德诚大师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阿阮心中叹道,也难怪她笑不出来了,刚说了这齐公子为人高洁,这么快就打脸,这杜小姐好像不大了解那位齐公子的为人啊。
“好像是最近才来京都,道行很深的!”思文想的不多,只知道小姐心上人是齐公子,只要他能赢便好:“哎呀小姐,管这个德诚大师是谁,只要能帮齐公子取胜便好!”
所思所虑不同,杜飞雁与她无法说明,只得摇头,悄悄关注着河上的情况。
阿阮尚未反应过来,倒是明轩心里一紧,德诚大师,这不是那邪僧招摇撞骗的称号么?!眼瞧着阿阮和他失了这份默契,未察觉的德诚大师就是他们任务里的主角,明轩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道,“这个德诚,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阿阮正想着那齐公子到底要怎么赢呢,忽然听这么一句,忍不住惊呼,“瞧,这热闹没白看吧!要不是我,能这么快找到么!”
明轩望天无语,心道她明明只是一心想看热闹而已,还给自己贴上金了。但不管怎么说,误打误撞,总算是顺利接上这任务的线索了,说不定顺着这齐公子便能将德诚找出来。正想着,抬头一看,身边已然没有了阿阮的影子,他哀嚎一声,赶紧追去。
那齐公子并不难找,他正独自撑了一艘小船出发,他这小船简易破烂,与闵小侯爷的船根本不能相比,而且只有他一人,也无人替他撑船,阿阮想也没想,随意捡了一根树枝以法术变出一根竹竿来,撑着竹竿便跳到了他的船上。
小船不堪重负般的摇晃了起来,齐公子勉强站稳了,这才看向莫名其妙跳到自己船上的人,竟是一个风华无限的小公子,看打扮穿着也不知道是哪家富贵公子。
他下意识便觉得是那闵小侯爷一道的人,来找他麻烦了,不悦道:“这位公子,我齐远山和你无冤无仇,今日是我与闵晟一人的比试,还望公子不要故意给在下使绊子。”
“使绊子?”阿阮一怔,竹竿往水里一滑,道:“原来你叫齐远山啊,你和杜小姐不是两情相悦的么?我是来帮你的,你放心吧。”
齐远山也是一怔,随后又问:“是杜小姐让你来的?”
阿阮想着方才那杜小姐秉持公正的态度,心道这齐远山也不怎么了解杜小姐嘛,却也没有想那么多,诚实相告:“我不认识你们,你就把我当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算啦。”
齐远山皱了皱眉,“齐某并不需要……”
“明轩哥哥,你别过来了,这船恐怕载不了那么多人!我去去就回!”阿阮扭头喊住岸边正要跳过来的明轩。
被忽略的齐远山眼瞧着阿阮一竿划出,离岸边又远了些,再回去送她上岸又是麻烦,便无奈地看了一眼阿阮,见她真的在给他撑船,掀了掀眼皮没再说话。
“喂,齐远山,你说那个德诚大师帮你,怎么不见他人啊?”阿阮原以为这个叫德诚大师的人会半路跳上船给齐远山撑撑场子,所以想着若是明轩上来四个人恐怕承载不了,这才说了那样的话把明轩留在了岸上,结果驶出这么久却没见半个人出现。
齐远山疑心道:“你如何得知德诚大师相助与我的事?”
阿阮随口应答:“听思文那小丫鬟说的。不说这个,那个德诚大师,他不来了么?”
齐远山不愿多谈,闷声道:“不用大师亲自来便已经帮了。”
“什么意思?”阿阮刚问出口,便察觉脚下的船在脚下微微改变了方向,掌握着方向的并非是她手中的竹竿,她不会划船,也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断然不可能如此熟练的掌舵,而那齐远山技术也并不比她好多少,手中的竹竿也不过是比划个样子罢了。
微微放出了一些法力,法力被一股力量反弹了回来,似有妖邪的气息,阿阮狐疑,循着那股气息放下竹竿绕过齐远山,趴在船头摸了摸,果然摸到一张符纸。
齐远山紧张道:“你,你做什么!”
阿阮拧眉,却也并未将那张散发着妖邪气息的符纸撕掉,转头问道:“这符纸是德诚给你的?他为何肯帮你?”师父说过,妖邪不会帮人,只会有所图,再者这妖力并非是简单术法,恐怕不会轻易使出,定是有所偿才对。
齐远山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将阿阮往后面撞开,他气息不稳,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眼眶发红,对阿阮发狠道:“我告诉你,你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也不放过!”
阿阮可不怕他会做什么,只是奇怪道:“为什么说也?你还要不放过谁?”
齐远山狠狠撑了一竿,指着阿阮,神情有些癫狂:“你,你们,你们这些生来就含着金汤匙的人,别以为有了好出身就能有一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日若我齐远山发迹,定要你们这些人为我斟酒脱靴,哈哈哈……杜小姐我娶定了!”
听闻书生多柔情温和,可阿阮所见的书生那么贪图美色要么就疯疯癫癫的,她眉头一皱,忽觉很没意思,“你什么情况啊?不玩了,你自己捞吧。”真是的,阿阮实在想不明白那杜小姐挺公正清雅的一个人,怎么就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疯子般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