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心想,她这一生若不是遇到师父,恐怕早就没了小命,师父疼爱她是她莫大的福分,为何不想呢,而很快,她身上一阵热感袭来,脸被帝江手指摩挲着,心中那百思不得其解的悸动,心中脑中忽然就灵光一现:原来她是如此喜欢师父,比她所想的还要多,同时也期盼着师父也如此喜欢她……
如此那般,那般如此,就好像故事里,小娘子与小相公那般,彼此喜欢,彼此爱恋。
这念头就像是一颗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种子,偶然间破土而出,萌发嫩芽,阿阮第一次认真且深切地看向自己心,这念头就好像是她的一个秘密,被她捂在心里,不知为何她有些害怕,不敢轻易被人发现。
……
庙宇外,明成与帝江抱臂上观,不过小小的和合迷魂阵,在他们眼中算是低等的邪术了,两人看了一阵,明成纠结了一会儿才道:“你这小徒弟,好像对你有不一般的心思啊,你可是她师父,还是要多些考虑……”他本来以为能和自己那傻儿子凑一对呢!
帝江嗤笑一声,“我徒儿日日与我一处,不想着我,难道想你?我帝江是神,可不会像你们这些俗人,轻易动情,无趣。还是多担心担心你那傻儿子吧。”元清算出他有情劫大难,可他偏不信邪,也不服老天,直接冥界找来孟婆,一碗忘情自断情根。他可不管别人对他有什么心思,却清楚的很,他这一生都不会沾上半点情爱庸俗之事。
明成白了他一眼,神就了不起啊?神不也会诞下子嗣么?不过仔细说起来,神还真是六界最强,更何况是他这尊大神……吐槽完又心道傻儿子是你叫的么。不过他还真是放心不下,得去帮帮这傻小子。
见帝江老神在在的,明成忍不住是问他:“你就看着你徒弟被那幻影……呃,虽然是个幻影,但,但若是发生了什么……”就算他们这些神界魔界的人不在乎这种事情……但毕竟是师徒,恐怕会有心理阴影吧!明成觉得这事颇有些尴尬,也不好说破,那幻影说什么疼爱法儿,那两个傻孩子不懂,他们还能不懂吗。
帝江揣了手,算是表了态,他是不会动手的,只做个旁观者。
“阿阮可是我帝江的徒弟,怎么能被小小的迷魂阵迷住。”
明成嘴角抽了抽,觉得他脑子有坑,与他说不通,但这个人脑子有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换了别人可能还会让他奇怪几分,换做是帝江,就觉得很是正常,是他帝江的做派,于是也懒得管闲事惹了这位脑子有坑的大神,甩甩袖子就进了阵,找到自己那傻儿子去了……
傻儿子明轩正在和自己作斗争呢……
他盘腿坐在那,身上挂着一个女子一直在搔他痒痒……竟是阿阮的模样。
他满头大汗地念着清心诀,念着念着,口诀变了,明成侧耳一听,听他念叨:“不行不行,阿阮是我弟弟,是我弟弟!不能劈了……”当真是心烦,万般贱法,他最讨厌搔人痒痒,太难耐了。
他身边没什么亲近的女子,爹娘说给他生个妹妹,这都多少年了也没有动静,平常也就阿阮这么一个女子,却因为她师父经常将她打扮的不男不女,他也对她的性别没了界限,说了要当兄弟,便真的就当兄弟,哪怕心里有那么一丁点儿懵懂的感觉也被他这份实在给自动掐灭了。
明成:……
和合迷魂阵里,人所见到的一切皆是由内心的欲念而起,明轩对异性的念头来自于阿阮,却强行将阿阮当做弟弟来喜欢,便就出现了这么一副画面。
明成心道,果然是个傻儿子,他当爹的都帮不了他,原本以为他是喜欢阿阮的,这种时候竟然还给自己催眠说阿阮是弟弟,有那么可爱漂亮的小子嘛?人家阿阮明明就是个大姑娘!他突然觉得很是担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自家这傻儿子娶上媳妇找到魔侣的那一刻……
叹了口气,明成摸出怀中的翎羽,这是他夫人送给他的,正如明成送给阿阮的那根。
黑色翎羽如一把匕首划破了“阿阮”的脸,“阿阮”如同一个泡泡一般,顷刻消散,失去了耳边的靡靡之音,明轩猛地睁开眼睛,见身边幻影已破,有些愣愣地自语着:“清心诀竟然这么有效么?能破了幻影?”
嗨,这傻小子!清心诀就一个静心的作用,哪有那么强大的功效!罢了,知道你爹给你作弊又要耍性子了。
前脚离开的明成心里骂着,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阵。
明轩所在的迷魂阵已破,他心系阿阮,便一刻都未停留,握着剑释放了自己的法力来探寻阿阮的位置,许是方才的清心诀让他静了心,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便让他察觉到阿阮的所在,他提剑以魔气劈入了阵心。
砰的一声,重剑劈开了结界,幻境如泡沫般消散,明轩将那浑浊的影子挥去,就见阿阮躺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以为她受了伤,紧张地跑过去将她扶起来。
“阿阮!你怎么样?”
阿阮脸上发烧,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她看看明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一侧的耳朵,方才师父舔了她的耳朵,那感觉……很陌生……
明轩担心地上下扫了一眼,并未见她有伤处,只是她样子怪怪的,外袍带子开了,露出里面的中衣,马尾也有些歪斜,整个人都像是被揉捏过一样。
“你……刚才在迷魂阵里看见什么了?”明轩皱了皱眉,有些好奇。
阿阮搓了搓耳朵,耳朵被搓红了也没感觉到,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所见的一切不过是个迷魂阵,师父也只是一个幻影,不是真的,师父的幻影对她温柔至极,拥着她,抚摸她,让她觉得自己就要化成一汪水被师父揣在怀里,她依稀只记得师父舔了舔她的耳朵,正要亲过来……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睛,下一刻,明轩就破了迷魂阵进来了……
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该觉得庆幸还是可惜。
此刻明轩问她看到了什么,她涨红了脸,胡乱将外袍带子系上,“没什么啦……”说罢又反问他:“你呢?我方才一直喊你,没有人应,你是不是也进到了迷魂阵?你又看到什么?”
明轩回想起迷魂阵里那一幕,老实地皱眉道:“我看见你一直搔我痒痒,当真是烦人,烦死了,恨不得一剑把你给劈了……不过,我知道那只是个影子,不是你,就一直念清心诀,好让自己不要对你动手。”他没有说幻境里的阿阮是挂在他身上的,这动作太过暧昧,他眼神飘了一下,没好意思说出来。
阿阮无言,脸上的热度慢慢消散,忍不住道:“你都知道那是假的,干嘛还忍着不劈?”
明轩一本正经地说:“那怎么行,你可是我认可的兄弟,是我给过翎羽的人,是我要保护的人,就算是个影子,我也不会伤你。”
阿阮心中淌过暖流,手按在胸口上,明轩给她的翎羽她一直都放在胸口的位置,曾以为这是他们友谊的象征,却未想到在明轩心中,这是一句非常认真的承诺,令她觉得这根黑羽重如千斤。
“明轩哥哥,谢谢你!”阿阮感动地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结实的肩膀上轻声道,“你也是我阿阮一辈子的兄弟,虽然是弟弟,但我也会保护你的。”
她说话时,下巴开合,让明轩肩膀上觉得痒痒的,这人又抱着他和他贴的那么近,幻境里那讨人厌的感觉又来了,明轩敷衍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不擅长这种煽情的气氛,僵硬地说:“好啦好啦,保护保护……”
阿阮嗯了一声,二人相扶着起来。
寺庙外,明成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表情有些古怪地偷瞄了帝江几眼。
帝江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落在明成眼中,总觉得他在不爽,只是不知道到底在不爽什么。
“看什么,没见过我这么好看的男人?”帝江挑眉。
明成原本还想说上几句正经的话,听他这么一句,立马便没了兴致。
而寺庙内,阿阮对明轩说道:“明轩哥哥,我觉得我好像知道这寺庙整个阵的阵眼在哪了。”
明轩:“在哪?”
阿阮指了指殿中的欢喜佛佛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阵眼正是这尊佛像。我在幻境里看到了这尊佛像,是动起来的……而且和我们在后厢房所见那些人一样,这佛像在释放能量,也在吸收能量,也是它让我们看到了幻境。一般人都敬重佛像,不会轻易损毁,尤其是修道之人,大多对神佛敬畏,会有所顾忌。”
“原来如此。”明轩想也不想就选择相信阿阮,他笑了笑,“虽是修道之人,但我偏生是魔界中人,虽有敬畏之心,却不怕邪魔报应。”
阿阮点了点头,手摸上束着长发的红绳,“巧了,阿阮也修道,虽不是魔界人,但阿阮除了怕师父,什么都不怕。”她怕师父,怕他不要她,怕他不理她,怕他生气……
开口不离她这倒霉师父,明轩无奈地笑她,反手握剑,一跃而起,与此同时,阿阮挥出诛邪绫,护在他周身,撑出一个圆形的金光结界。
明轩那重剑乃是魔界顶级兵器,威力无穷,魔气贯穿剑身,直捣阵眼。
整个庙宇被破了阵,光影幢幢,一砖一瓦都如梦如幻如电光泡影,化作碎片轻飘飘地腾空而去。
阵法已破,便不再危险,明成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他要赶在那庙宇消失之前隐去气息,不能被儿子发现自己跟着他,若是被发现了恐怕又要被数落他这个当爹的不相信儿子了……
明成有些得意:“帝江,这阵眼是我儿子毁的!”厉害吧!我教的!
帝江不慌不忙地隐去自己的气息,扯着嘴角轻笑,“那又如何,还不是我徒弟找到的。厉害吧,我教的。”
明成噎了噎,他那后面一句没好意思说,也就帝江这脸皮厚的才说得出来,只是现在又有些后悔自己没说倒被人抢了台词,真是不爽啊,不过,瞧着帝江这一脸傲气的笑,他忽而心想,帝江刚才不会是因为徒弟没有表现出让他满意的一面才不爽的吧?
当真是脑子有坑,徒弟都要被幻境里的他那什么了……他就在旁边看着,还生气徒弟表现的不够好,也就他这种脑子有坑的人才有这种反应吧?!
切,虽不待见帝江,但自己那傻儿子和人家徒弟一起历练,帝江虽不出手,但能出现在这儿,怕也是和他一样放心不下罢……都说一如为师终生未父……明成觉得帝江这人总归还算是有点优点的,想来日后一路上他们这两位“老父亲”还有再见之时,便撇撇嘴没理他,先行离开了。
随着庙宇消失不见,后厢房里的那些一模一样的女子傀儡也都化成了一副副皮囊,而与她们在一起的男子被吸光了阳气也都成了几副僵硬的干尸。
明轩检查了一番,那些被引诱来的男子没有一人活命,遂嫌恶地用剑尖儿挑了那皮囊盖住男尸衣不蔽体的身子,命阿阮不得靠近。
阿阮也不大喜欢看那些难看的身体,站得远远地,问,“有人活着么?”
明轩擦了擦剑,重又背在身后,一边走来一边道:“没有,都死了。被吸光了阳气,暴毙而亡。不必可怜他们,若非他们有贪念,也不会招此祸患。”
阿阮仍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这些人只是凡人,就算是他们抵抗的住诱惑拒绝前来,也不是那些傀儡的对手。不过,她觉得明轩说的也有道理,反正人也救不回来了,便也没再说什么。
不知不觉中,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混沌的黑夜过去,新的一天重新开始。岔路上的庙宇彻底消失,只剩下几具盖着美人皮囊的男尸,明轩若有所思,忽然道:“寺庙?阿阮,你说,会不会和京都那邪僧有关?”
“啊?”阿阮怔怔地望着一处失神,刚才似乎看到一抹熟悉的红色,像是师父的影子,是她眼花了么?
明轩还在回想刚才这寺庙和邪僧的关系,以为她这是对自己的回应,便又道:“许是我想多了,咱们走吧。”马上就要到京都,有没有关系很快就会知道了。
阿阮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跟着他回到了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