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问:“师公,父帝是师父的阿爹么?”
元清点头,“是啊,也是神界最强大的神,只可惜在上一场仙魔大战里,为了六界的安宁,殒身了。”说到这件事,元清叹息不已,帝江的身份在六界里都不是什么秘密,而阿阮作为他的徒弟,更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阿阮:“原来师父也没有阿爹了啊。”
她身上的封印足以让她忘记一切过往,难道是因为饕餮伤了她而让她想起来了什么么?虽然她刚被带来的时候封印是有些微弱,但怎么说也是修罗族的强大封印,这几日随着她身子养好,便也就恢复了正常。
元清好奇地问她:“阿阮还记得自己的阿爹么?”
阿阮仔细想了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可是她是知道的,小孩子都有爹娘的,只是她没有罢了,不过那也没关系,她所有的记忆都是和云姨冥婆婆木叔叔骆叔叔他们在一起之后的,有他们在,她一点也不觉得孤单,也不羡慕别人有爹娘,纵然被人欺负说没爹没娘,但她只是一个小乞丐啊,小乞丐没爹没娘也很正常,所以她并不会因此而难过。
“阿阮不记得了,不过云姨说阿阮也是有爹娘的,是很好很好的人,也很疼爱阿阮,只是他们都不在了,不能继续在阿阮身边。”
修罗一族的内乱虽仙界其他族都并未插手,却也都算是做了旁观,修罗族王损身,而王后与王感情至深,以自身献祭随修罗族王而去,虽未见到那画面,但想来也是十分惨烈。听闻只有他们那唯一的孩子被几个忠心的近侍带走了,那弑兄夺位的极王以那几位近侍掳走修罗王女的名义正在六界四处追捕。
但此时元清忽然明白了过来,那王后应不只是殉情追随,应是以自身血祭换了阿阮一生平安,要她躲在人界做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怪不得这封印如此顽固霸道,如有生命一般强大自愈……
元清生于菩萨地,早年也曾涉杀,而后彻悟,以清修为主,放下了刀剑,转而炼器炼药,四方济世,在仙界早已是泰斗一般的人物,最是心软,听不得那些惨痛。他本就喜欢阿阮,听她这样说,难免心疼,趁他家那霸道的首徒不在,慈爱地摸了摸阿阮的头,“好孩子,让你受苦了。以后好好跟着你师父,他会保护好你的。”
纵然自己这首徒再混再不靠谱,心却是好的,不过是失了父帝的温暖,变得有些偏执罢了。人与人之间,除了父子至亲,总是还能够在别处有所依靠的,帝江是个傻孩子,他尚且明白不了。
没有人能够代替父帝,也并非是要找到什么人来替代。失去了,不会再回来,那便要学会接受。
接受了,再将目光放在别处,去更广阔的地方看更美好的风景,或许就遇到什么人,能再次温暖那颗心。
阿阮想起师父那又美又厉害的招式,忍不住崇拜起来,“阿阮相信师父一定会保护阿阮的,师父真的很厉害!不过,师公,您是师父的师父,是不是比师父还要厉害啊!”
“那是自然的。”元清脑子里胡乱想着,原本是在微微叹息,听阿阮这么说忍不住胡子骄傲地翘起来,只不过他早就不用刀剑啦……他有些好奇地伸手捏捏阿阮的小脸。
咦,真是软啊!
元清被转移了注意力,左手右手一起来,捏着阿阮的小脸,又将阿阮抱起来抛,小阿阮香香软软的,被养的圆润温暖,当真是好玩。怪不得他这个徒弟宝贝的很,连摸都不给摸呢。
阿阮先开始有些尴尬,但许是小孩子都喜欢抛高高,被元清逗着,渐渐哈哈大笑起来。
帝江端着一碗粥来,眯着眼睛看他们老少和乐的画面,嘴角及不可见地抬了抬,又肃了脸对阿阮道:“被人扔来扔去地有什么好笑,老远就听到了,真是吵死人,过来喝粥。”
阿阮挣扎了两下让元清将她放下,看到帝江的脸,笑得像是一朵花,乖乖地跑去喝粥。
元清:“哎你真是的,凶什么,就不能说话好听些,我们玩的正开心呢,对不对阿阮?”
阿阮喝了一口粥,只觉得全身心都被师父这碗粥收买了,“师公,师父没有凶,师父平时就是这样的,但对阿阮很好的。师公您不要凶他!”
元清:……
帝江得意地抱着手臂,冲元清抬了个眉。
元清哼了一声,小脾气也来了,“我算是瞧出来了,你们这师徒俩,一个鼻孔出气的。行了,原来只有一个没良心,现在多了个小没良心,你们两个没良心的,早点离开还我清净算了。”
帝江厚脸皮地不理他。倒是阿阮很开心地问他:“师父,我们可以回家了么?”
元清捶着自己的胸口做可怜状,倒也不再打扰他们师徒两个,自己去了炼丹房。
家?
帝江被她这句话惊了心,那个小院子,对她来说,是家么?他自以为自己从来不是个有家的人,即便是父帝将他养在身边,他所以为的也是他有父帝,而非他有家。
家这样奢侈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有?皇族,无论是六界哪一界,都难以轻易的说出口。
然而她这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小东西,却敢和他说什么家,那个被他随手建造的小院子,现在有了一个名字,叫家。这还真是可笑。
帝江笑了一声,“徒儿,那不是家。”
阿阮不解,“不是家又是什么?”
帝江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看向窗外道:“只是一处可疑栖身的地方罢了。”
阿阮却是笑了,“师父的阿爹没有和你说过么?能够栖身,又有自己想要守护陪伴的人在,那里就是家。”
神界逍遥自在,父帝可不会与他说这种多余又煽情的话。
帝江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这是你阿爹说的?”
阿阮摇头:“不是,我不记得阿爹了,也不知道他曾经说过什么。这话是大家和我说的……”说到这个,阿阮又难过起来,“只是,云姨和冥婆婆都已经不在了,木叔叔骆叔叔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
帝江:“啧,你还说你和你阿爹说过以后要嫁给我……也不记得了?”
阿阮:???
阿阮:“不记得了……不过,师父不是说以后要塑夜哥哥给我当小相公么?”
帝江:“……那也要你打赢他才行!”突然有点烦,她倒是记得清楚啊。
帝江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弹了弹她的小脑门儿,“小崽子,专心喝你的粥吧。以后也别这些人了,因为你有师父了。还想着他们做什么。”
阿阮捂着脑门人,话不是这样讲的啊,她不能忘了大家……不过她倒是没说出来,只是笑嘻嘻地点点头,“嗯,阿阮以后有师父了,师父也有阿阮了。”
帝江笑她:“有什么不同么?”
阿阮认真地看着他:“阿阮有师父了,师父会疼爱阿阮。师父有阿阮了,阿阮会陪在师父身边。”
帝江支着头,懒洋洋地眯眼看她,“等你嫁了人,有了小相公,你自会去陪你的小相公,我才不用你陪。”
阿阮也很好商量,便道:“那这样的话,师父也来给阿阮当小相公行么?”
帝江不高兴,皱着眉将她吃了一半的粥夺过去,随手扔出了窗外:“你还想要两个?”
阿阮是个好奇宝宝:“不行么?镇上那家王员外,娶了九个小娘子呢!”她只要是师父和塑夜两个小相公都不行么?粥还没喝完,委屈。
帝江冷声道:“不行!”
窗外一只经过的小仙兽稳稳接住那碗粥,耐不住尝了一口,砰的开了灵识,捧着粥欢天喜地地去找元清了。
阿阮瞧着稀罕,多看了两眼,仍然觉得委屈,连连叹着气,瞧着很是可笑。
过了一会儿,帝江见她闷头不吭声,以为她是生气不让她要两个小相公,忍不住有些想笑,便又逗她,“想赢么?”
“啊?”阿阮从对那半碗粥的可惜和失落里回过神来,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师父问的是和塑夜哥哥的比试,听着师父的口气,有些拿不准这个答案,小声说了句想……师父脸色很臭,又赶紧改口说不想,师父脸色还是很臭……
哎,为什么师父明明比她大很多,还要她来哄啊!
阿阮认命地吸了口气,皱着小眉头问他:“师父是想阿阮赢还是输?阿阮都听师父的好了!”
“口气倒是不小,我让你赢你就赢得?”帝江挑眉嗤笑,看着她这几日越发丰盈的小胳膊小腿,有些嫌弃。
“阿阮会好好跟着师父学!听师父的话!”
这话说的总算是让帝江满意,懒懒地嗯了一声,朝她伸了手。
阿阮:?
帝江皱眉:“不是要回去?”
“回的!”阿阮高兴地点头,只是这还是师父第一次主动要牵她一起,她有些迟疑,不敢伸手。
帝江不耐烦地晃了下手:“怎么,还想被抱着?”
阿阮微微脸红,赶紧抓住了那只宽大的手掌,将自己的小手缩在那温暖的掌心里,“不用的,师父牵着阿阮,阿阮自己走。”
师徒二人就这么随意地决定了归期,一大一小摇晃着往外走。
“师父,咱们不用和师公说一声么?”
“不用。”
元清尝了一口被那仙兽端来的粥,感叹了一句,果然他这个徒儿变了,竟然还学会做饭了,虽然只是一碗粥,却也做得挺好吃,只是……他搅动勺子,在里面发现了很多他珍藏的山珍奇物就罢了,后知后觉,他发现这是一碗被阿阮吃剩下的还被仙兽偷了一口的粥……
旁边那突然莫名其妙开了灵识的仙兽还不习惯有灵识思考,依然如兽般蹲在地上伸着舌头抱着爪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珠看他……
“你这个不孝徒!”元清本能地以为是他家那个不孝徒儿故意地,端着碗就冲出了炼丹房。
然而屋子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
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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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江和阿阮回到院子的时候,原本脏乱的院子已经被人收拾过了,结界也补上了,一人坐在院中,正拨着琴弦。
“塑夜?你收拾的?”帝江明知故问,他走的匆忙,根本没心思管院子。
塑夜颔首,也并未多问,习惯了帝江各种乱七八糟的一时兴起,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已经练就了淡定以对。
阿阮瞧见塑夜很是开心,朝他跑了过去,有些艳羡地摸了摸他的琴,“塑夜哥哥,原来你还会弹琴啊,刚才弹得是什么曲子?可能教教阿阮……”
帝江不悦她这般稀罕塑夜,正想打断,却听阿阮后面说的是:“……日后可以弹给师父听。”心里一热,面上立刻就露出一个笑容来。
颇有些得意地瞧了塑夜一眼,心里也不在意自己的徒弟找别人学艺了。
“好。”塑夜淡笑一声,摸了摸阿阮的头,有些意外地看到她这头乱糟糟的短发,看了帝江一眼,以为帝江是不想他给阿阮扎头发便将她头发剪了,有些无奈,“帝江,你……你就算是不喜欢我给阿阮梳头,也不用将她头发剪掉。”
帝江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自己打了个哈欠径直进了屋子。
塑夜摇头,却听阿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塑夜哥哥,不怪师父,是阿阮睡觉抱着糖人儿,沾了头发,师父这才帮我剪去的,用的剪子还是仙物呢,叫什么金月剪。”
塑夜无语,也不知道该是无语她抱着糖人儿睡,还是无语帝江这简单粗暴的手段……毕竟,洗洗不就好了么,再者,法力放个净身咒……他更加觉得帝江这是故意的了。竟还用金月剪,这是将阿阮的什么欲望剪除了?他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问阿阮:“那饕餮可是伤了你?”
梼杌是他和帝江一同斩杀的,梼杌血现世,他有感应,不知道他这又是要做什么,便跟过来看,谁知到了他这处院子就看见那四凶之一的饕餮已然成了一句焦黑的残肢,手法很是残忍,想必是那饕餮激怒了帝江才得了这样的下场,而院子里一片狼藉,连结界都撤了,恐怕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意外,让他没有顾得上。
帝江善杀戮,却不善医治,能发生意外的也就是小阿阮了。塑夜认识的帝江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绝不低头,所以也并不担心阿阮有性命之忧,便就像以前那样淡定地帮他将这院子收拾了,等着他们回来。
果然阿阮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只是比他预想的慢些,不过看她无事也就放心了。
想起那夜的饕餮,阿阮有些后怕地抓住了塑夜的衣袖:“嗯,饕餮伤了阿阮,不过师父已经为阿阮报仇了,说是已经将饕餮斩杀了呢,阿阮不怕的。伤也不痛了。”
塑夜笑了笑,又摸了摸她的头,“那就好。”
阿阮拉着塑夜的手晃了晃,“塑夜哥哥,师父说要是打败了你,你就给我当小相公,是么?”
塑夜:……
清冷的脸上微微有些红晕,塑夜有些羞愤地去看摇晃从屋子里出来的帝江,帝江原本正拿着茶杯饮水,听闻阿阮这话,噗地一下喷了出来。
塑夜无奈,想是帝江这人又胡说八道了,看着阿阮那认真的神色,有些哭笑不得。作为家主,他这般年纪来说,着实也是该找仙侣的时候,故而说到这种话题还是难免羞涩,被她这样一个孩子说要他做小相公,竟是红了脸。
阿阮却是不知道的,见塑夜没有拒绝,以为这是真的,又有些发愁地说,“阿阮本来想让师父一起做小相公的,可是他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