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无语,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好不好,他还不稀罕呢,瞧瞧他这皇族出身的徒弟,徒孙,哪个落着好了……他吹吹胡子,懒得理他这个皇族出身的人。就连他们这些外族人都知道修罗族纯血的传闻,修罗一族向来独居,不与外族密切往来,族中有纯血王族定然也不会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外族人不知道罢了。
但如今,这修罗族的纯血王族流落在外,竟是被外族人捡到了,真是有些讽刺。
只不过捡到的人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就是了,元清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昏睡的阿阮,唉声叹气地宽袖一抖,落出一堆瓶瓶罐罐。
帝江瞄了一眼,道:“师尊,这可是你的小徒孙,别小气啊。”
“……怎么可能小气!”元清挑眉,“当老夫是什么人啊!”虽是这么说着,还是瞪了帝江两眼,将刚才藏进袖子里的精致瓷瓶重新掏了出来,狠了狠心多倒出来两颗,一把丸子混着喂给了阿阮。
喂罢,元清依然一脸忧愁,轻声道:“不孝徒啊,你这小徒弟收的可是有点麻烦。”将她带在身边,将来要是有一天身份暴露,被修罗一族找到,若要护她,那便是与一族为敌,这当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帝江整理着自己的袖子,嫌弃地看了一眼上面的血污,施了个净衣咒才慢慢说道,“也不麻烦。就是爱哭了些,吃的也多,倒是好哄得很,也养得起,养着便是。横竖是我自己收的徒弟,管她是什么修罗族还是罗修族的我才不管,不过就是我帝江随手捡的一个小徒弟而已。”
“……这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你当是养个仙兽?”
元清叹了口气,“话说你总是一个人来来去去的,怎么就来了兴致收徒弟了?”一收就这么大手笔,整个修罗族在找的人都没找到,被你随手一捡就捡到了……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帝江一脸坦然地笑道:“说到这个,师尊,我与塑夜打赌,捡这么个小崽子,教上十年,就能打败塑夜!是不是很有意思?”
元清:……
元清:“你你你……你就为这么一个无聊的赌,捡了修罗族的纯血王女?你可真是混啊……”
“哎,师尊,别这么说嘛!这么一个没用的小崽子,死了便死了,若不是为了这么一个赌约,犯得着找您老赖救么?”帝江一手搭上元清的肩膀,“师尊,您想啊,阿阮赢了,就是我们赢了,赢了整个北武家族,难道在天帝面前不是很有面子么?”
“你这人,又浑说,好歹是自己的徒儿,怎么能说死了便死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着急忙慌地抱着人找上门来让他救!
元清哼了哼,不过一想倒也是啊!北方武神那一族各个眼睛长在头顶上一样,谁也看不上的高冷,要是他们家主连他家小徒孙都打不过,这感觉想想都觉得很爽很爽。
何况,他知自己徒儿帝江性子爱玩闹,表面上看着什么都不在乎,看重的都埋在心底深处,比如父帝……然而父帝到底是殒身了,若有这么一个小徒弟陪陪他也是好的。
虽引来饕餮让她伤成这样,但能带着她来寻他救,可见也不是那般不在乎的。
元清这么想着,深深叹了口气,望了望阿阮那小身子,与帝江道:“你啊你,所幸,这六界天大地大,捡了她的人是你帝江啊……”
帝江傲然仰头,可不是么!谁有那般好命。
沉默了一会儿,帝江摸了摸阿阮渐渐回温的小脸儿,缓缓呼出一口气来,难得正经地对元清说了一句:“师尊,谢谢您救阿阮。”
元清点点头,也想去摸摸小阿阮的脸蛋儿,却被帝江一手打开……
元清:……
罢了罢了……
元清:“既然要养着她,以后做了人家师父,性子莫要这么古怪,吓坏了人家小姑娘。”
帝江心说,这小崽子才不怕我呢。
元清:“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本是天族王女,却被封了血脉流落人间,恐怕也过得很是凄苦。”
帝江心说,是挺苦的,乞丐呢。
元清:“这么小就没了爹娘,可怜乖乖,长得这般可爱,真是可人儿疼。这头发,狗啃的一样,是你弄的吧,莫要混啊,好好当起师父来,女娃就要有女娃的样子。”
帝江心说,您老这是说我是狗还是什么意思?
元清:“要不,你自己走……这娃娃就养在我这儿吧?”
帝江终于受不了了,挖挖耳朵,皱眉,“师尊,您老好烦!不给,这我的徒弟,我说了算。今日打扰师尊了,我们明日就回。”
元清失望,却又斗眉毛,“你还是我徒弟呢?我怎么从来没有说了算过?”
帝江抱拳:“……师尊,打扰了!”
元清仍不死心:“真的不把她留在我这儿?要不等阿阮醒了,问问她?”
帝江原本不愿意,本来就是他自己的徒弟,为什么要被留在这里,养在他身边才是啊,但被自己师尊这么一说,他倒也松了口,只是很自信地说,“师尊,小阿阮肯定还是会选择我的。您老恐怕要伤心啦。”
元清才不信他,他一个自己都乱七八糟的人,哪里能带好一个女娃娃,再说他一向独居,也不习惯,倒不如他帮着教导几年,待阿阮懂事了回到他身边也算方便,况且他这里冷清的很,有个跑来跑去的女娃娃,又是那么可爱的阿阮,他很是欢喜。
阿阮这一睡睡了三天三夜才醒,醒来发现自己在不认识的地方,迷迷糊糊地喊着师父。
元清好好的闭关被他们师徒俩打扰了,也干脆没再继续,阿阮躺着床周围布置这传音铃,听见阿阮的动静元清便带着帝江赶来。
阿阮先是看见元清,有些失望和惊慌,但看见了跟在他身后的师父便又立刻露出一个笑脸来,让人觉得她那方才的失望和惊慌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师父还在,害她以为自己是被他丢了呢。她记得之前好像是家里来了饕餮,师父叫她杀饕餮,她被饕餮伤了,之后便就不省人事,什么都没印象了。
“师父!”阿阮跟着帝江,也没学什么正经的师徒规矩,见了他反是伸了双手亲昵地要抱。
帝江轻咳一声,没去抱她,只是捏了她一只手腕,手指一转,摸了摸她的脉象,点头道:“嗯,好的还挺快。”
阿阮向背后够了几下,小短手抓不到背,不过动作间已经没有那么疼了,想来身上的伤也不严重,吧,还是她太小了,受不住。
“师父,阿阮还以为自己的小命要丢了呢!饕餮也不怎么厉害嘛,我背上的伤都不疼了。”想想那饕餮一爪子下来的滋味,阿阮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元清被她那古灵精怪的小模样逗笑了,“饕餮怎么不厉害了,要不是老夫我的灵丹妙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你这小命可是真的要丢了呢。”
阿阮顺着帝江的衣袖抓住他的手,朝元清问道:“老爷爷,你是谁啊?大罗金仙又是谁?是他救了我么?”
元清抚着胡须慈爱地看着她,“哈哈哈,我是你师父的师父,可不是什么大罗金仙,都说了大罗金仙救不了你,救了你的……是你师父。”
听了他最后一句话,帝江笑了笑,手任阿阮抓住没动,难得耐心与她解释:“阿阮,不可无礼,你该叫他师公。是他救你的,我可没他有那么多闲工夫学医练药。”
这话说得一派正经模样,说出来的内容可不怎么正经,元清嘴角抽了抽,懒得理他。不过虽然医人的是他,但将她带来这里,又守着照顾她给她背上涂药的人可是她自己的师父帝江啊,他这个徒弟总是这么别扭。
阿阮歪歪脑袋,学着所见学堂里那些孩子们拜夫子似的朝元清一拱手,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师公。
可把元清给高兴坏了,他收了帝江这么一个不可爱的孩子做首徒,心里都快对小辈绝望了,避之不及,特别是男孩子,眼下有个乖巧的女娃娃,他稀罕的很。
于是元清半哄着问她:“阿阮啊,你想不想和师公一起留在这里么?”
阿阮看着帝江,“师父也在么?”
帝江认真想了一会儿才道:“也许不能时时在,师父我喜欢独居,再不济,也不想和老头子住在一起啊。”
元清瞪他,转过头面对阿阮又是一副笑呵呵地样子:“阿阮,你看看院子外面,有很多漂亮的花,还有可爱的小仙兽,你喜不喜欢?”
这房间门庭开阔,一眼望到外面,确实如他所说满院子漂亮的花草,时不时跳过几个小动物,也未瞧清楚是什么,但都是身上带着光的,像是兔子大小,应该是很可爱的。
阿阮看了一眼,也仅仅只是一眼,连一个艳羡欢喜的眼神都没有流露,只是有些失落地问:“那……师公,你会做饭给阿阮吃么?”
元清一个人待着,根本不考虑这种事,他辟谷已久,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并不在乎吃饭这么回事,便自然而然地说:“吃什么饭?师公教你辟谷,以后便不用这般麻烦想着吃饭啦。”
阿阮立刻扁了嘴,委屈地看着帝江,“师父,你是不要阿阮了么?要把阿阮留在这里陪师公么?”
帝江摊手,对元清道:“师尊,您看。”
元清只好作罢,神情沮丧,帝江搭了他的肩膀,“别这样嘛师尊,不管怎么说阿阮都是你的徒孙,只要你想见,什么时候都能见着。”
听他这不孝徒能说出这种有感情的话,元清甚是欣慰。
谁知,帝江又道:“对了师尊,往后有什么好东西记得要多留一份哦。”
元清:……好小子,在这儿等着他呢!
阿阮拍手,学着帝江的样子,够不到元清的肩膀,只好抱着他的手,“师公,以后好东西也要给阿阮一份!”
她本就长的可爱圆润,被元清整日大把丹药养着,小小的身子,滋润的很是通透。元清收帝江为徒的时候,少年就像个冷馒头,一点也不好玩,不香软,天资虽好,却总是玩世不恭,难得正经。那混小子,小时候也不像阿阮这个团子讨喜呢。
被甜甜软软的声音叫了一声师公,元清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便就想起来一件要紧事。
“阿阮,师公要送你一样法器。”元清说着,从袖中拿出两个小环。
阿阮还未接到手里,眼前一花,那法器被她师父帝江拿走了。
帝江:“怎么这东西还留着?”
元清道:“不留着难不成还扔了不成?好歹也是一等一的法器,还是你用过的,现在给你的徒弟倒是正好。”
帝江嘴角一抿,“做人家师公的,送个法器还送人家师父以前用过的,也太小气了,你也不羞。”
元清本着物尽其用夸大这份传送衣钵一般的意义,“师门里,哪个不是徒弟承袭师父,正如一个家庭里父传子,子传孙,你那罡宁剑,不也是父帝传给你的么……”说罢,元清收了声,未再说下去,他想,真是不该当着这孩子的面提父帝,恐怕又是要伤心了。
果然,听到父帝二字,帝江默了片刻,末了嘴角扯出一个笑来,将手里的小环往阿阮怀里一塞,有些恹恹地说:“这手环,乃是一对,名曰‘克己’,是我少年时练的第一样法器,没太大优点,倒是轻巧,就给你吧。”
阿阮欣喜地接过,细软的柳木手环,竟也是法器,不晓得会有何等神力,她小心地套在手上,左看右看,很是喜欢,毕竟是师父用过的东西,总觉得好像和师父更亲近了一些,就好像穿云宁改小的旧衣服一样,心里暖暖的。
“这是师父送给阿阮的,阿阮一定会好好保管!”
元清:……不对啊,是我送的我送的啊!
“啧,傻徒儿,这是你师公送的。”帝江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不管是谁送的东西,都不是为了让你好好保管的,而是希望能够对你有用,知道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哪日坏了,师父再给你别的便是。”
说罢,还哼哼唧唧地自语,“嘁,一对儿破手环,有什么好稀罕的。”
阿阮可不管他说什么,反正师父也就是说话凶巴巴,其实人很温柔呢,会和她一起睡,会给她讲故事,会帮她洗澡擦背,还会给她熬粥……总之,师父就是现在对她最最好的人了。
阿阮那琉璃色的眼睛像是闪着光,爱不释手地摸着腕上的手环,“不会坏的,这可是师父用过的东西呢。阿阮不会让它们坏掉。”话音未落,阿阮的小肚子咕噜一声叫了起来。
帝江随口唔了一声,转头就往外走。
“师父,你去哪?”阿阮以为他又要走,紧张地想要跟着他去。
元清叹了口气,拦住她安慰着:“阿阮别急,你师父应是去给你准备吃的去了,睡了这几日,饿的狠了吧?”
阿阮红着脸点头,眼神时不时朝帝江消失的地方飘去。
元清未曾想到帝江随手捡的徒弟竟有些稚鸟情结,这是将师父当做爹娘一样的人了?不过,想到她这么年幼就失去了爹娘,远离族人,失去记忆封印了原本的能力,倒也不难理解了。恐怕即便是跟着帝江这样从未照顾过小孩子的人,只要有他在也能觉得心安吧。
不过,闻着那股诱人的香气……他这不孝徒竟然会做饭?日日混遍六界的小子,竟然当起了老妈子,照顾起小孩子来了?元清恍惚起来。
“父帝啊,你这儿子,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