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怎么不吃,怎么不给他露出那种欣喜若狂的样子来,怎么不夸他?!还给塑夜拿着?这是他买的好嘛?!哼,不高兴!
他也不看看一路上买的大件小件都是人家塑夜在提。
塑夜好笑地给她收进点心盒子里,牵了她继续走。阿阮扯着塑夜走快了几步,上前牵住了帝江的手,像个小大人儿一样教训他,“师父,你又自己走,再走丢了怎么办?以后阿阮牵着你,和你一起走,这样你就不会再走丢了哦。”
以后她牵着他走?当他是牛马么?!哼,不高兴,不领情!可是……这小手真是讨厌啊……
“啧,你这……”帝江手被她这么一抓,本能地想要甩开,他素来独来独往惯了,就连朋友也就只有塑夜这么一个,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浑身都不舒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人界的幼崽太过强大,被她这么抓着,那温热的小手,牢牢地抓着他的掌心,他的手指僵着,一时竟是动弹不得。
灿烂的落日余晖洒满了山路,两个高大的男子牵着一个孩子,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时光也像是要变慢变淡,在逐渐安静的路上,变得温馨圆融。
沉默中,帝江忽而道,“塑夜,你说我们像不像人界的三口之家,我是爹,你是娘,带着个小崽子。”
塑夜脚下一停,冷了脸,“为什么你是爹我是娘?”
阿阮牵着他们的手晃了晃,认真道:“不是爹也不是娘,是师父和塑夜哥哥!”
不过是帝江无聊说的玩笑话,没想到她却是当真了,帝江和塑夜二人相视而笑。
夜里,塑夜自然是不会留宿。阿阮看着堆满了小竹屋的盒子开心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拿出了点心盒子里的糖人儿,想要舔上一口,却又舍不得。
帝江卧在榻上,听得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他连头都懒得回,闭目问道:“怎么了?有师父我在,高兴地睡不着?”
阿阮红了脸,一手拿着糖人儿,一手抱着自己的小被子,支支吾吾道,“师父,阿阮自己睡不着,能和师父一起睡么?”她顿了顿,又立刻补充道:“师父给阿阮造的小竹屋很好,就是……就是阿阮想听故事,师父不想和阿阮一起的话,阿阮可以和后院里的牛羊们一起的。”
帝江觉得自己头又要炸了,他一骨碌坐起来,眯着眼睛朝那门口的小崽子看,她换了寝衣,和他身上的赤霞锦一大一小一模一样,啧,不跟他睡,就要和后院里那群仙兽睡,难道在她心里他和那群仙兽是一个级别的么?
这让他很不爽,很不爽!
帝江朝他的小徒弟勾勾手,拍了拍自己身下的床榻,“过来。”
阿阮心里一喜,爬上了榻,刚躺下就被帝江一把拎起来。
“师父今天教你辟谷冥思入门修炼,你要好好学。”
阿阮问:“现在么?可是,现在该睡觉了啊……”
帝江眨眨眼,“谁告诉你可以睡觉了?学会了辟谷冥思,便可以不吃不睡了。”
“啊?”阿阮苦着脸,“可是……可是……”她还没说出来,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今日饱餐一顿,又玩的累了,她现在好想睡觉啊。
帝江眯起眼睛来,也不笑了,阿阮见他突然严肃,立刻爬了起来,一不小心,一掌按在糖人儿上,啪一下就将那糖人儿断成了两截……
阿阮这小哭包儿又要哭了……
原本要严肃起来的帝江被她自己这蠢蠢的小模样儿逗笑了,乐了半天才戳着她头上那两个要掉不掉的包儿道:“至于么,一个糖人儿而已。你可是我帝江的徒弟……”要什么没有,还心疼一个糖人儿?
只是还未说完,阿阮便嚎了一嗓子,“唔……不是,这是师父不惜自己走丢给阿阮买的……买的,第一个糖人儿……”
“就因为,这是我给你买的?”
阿阮眼眶红红的点头。
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在心上摸了一把,又小心翼翼地拿开了,帝江摸了摸胸口,按下这种奇怪的感觉,没有用法力,而是将两截糖人儿拿起来,到小厨房里生了一丛火热化了强行拼在了一起,比之前更难看了,但好在粘起来了。
“喏,别哭了。”帝江将那丑糖人儿递给阿阮,阿阮吸吸鼻子,接过来,皱了皱眉,“有点丑……”
帝江无语:“嫌丑就丢了……”再买一个便是。
阿阮却是抱着不丢,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用舌尖儿舔了舔,还好还好,还是甜的。
帝江又是嫌弃,“啧,你这小丫头,脏不脏啊……”这糖人儿到处打滚儿,哪里还能吃了。
孩子永远都不会嫌弃一块糖,她将糖人儿往帝江面前送:“不脏的,师父也尝尝,甜的很。这里,阿阮没有舔过呢。”
“废话,糖做的糖人儿能不甜么?”帝江皱眉,推开了她的手,“行了行了,今天不练了,改天再练吧。”原本也是捉弄她,像她这样毫无根基,也要从行气通经络开始练。
“哦。”阿阮已经知道师父爱洁,被拒绝了也不怎么难过,老老实实趴在他身边将自己盖好。
过了一会儿。
阿阮:“师父……能给阿阮讲个故事么?”
帝江揉着眉心:“……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
阿阮:“师父,这个故事阿阮都听了八百回了……可以换一个么?”
帝江背对着后面的小团子才忍住没让自己把她闷进被子里,“……从前有一座很高很大的深山,深山里有一个非常神秘的庙……”
阿阮合上眼,心道原来师父不会讲故事啊,但是他好像很喜欢改编,我就当这是个新故事好啦!不能拆穿师父,阿阮可很懂事很乖的!
帝江胡说一通,没说几句身后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有点不高兴,刚才还说睡不着,怎么转眼就睡得这么踏实了?人界的小崽子果然都是不可信!
他回过身看了蜷在他身边的人界小崽子,忍不住学着塑夜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发,好软啊,怪不得塑夜喜欢揉,还给她扎出两个包儿来揉,怪难看的,以后不许塑夜摸她的头发了。他凑过去,仔细地看着她白皙无暇的脸,又盯住她抱着的糖人儿,很是嫌弃地皱眉,却不知为何,他突然悄悄低下头,在那糖人儿上快速地舔了一口。
嘶——果真是甜啊!切,他一个天神,才不稀得吃这种人界的廉价玩意儿。虽是这样想着,却还是忍不住凑了过去想要再舔一口。
“师父……”小崽子翻了个身,吓得帝江身子一抖,像是被逮住偷吃了似的,他一慌,直接将那糖人儿脑袋上的包儿咬了下来……
“师父,阿阮喜欢你……”阿阮缩着身子一滚,滚到帝江怀里,枕边抱着的糖人儿瞬间被她自己压在身下,噼里啪啦碎了个干净,那后半句“买给阿阮的糖人儿……”呜哩哇啦地埋进被褥里一个字也没有清晰地说出来。
帝江愣愣地,掌心落在她的后脑上上,轻柔地拍了一下,心里微动,这不知死活的小崽子说喜欢他……
除了父帝之外,竟有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敢和他说喜欢他……
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只是帝江他自己并未察觉。
“喂,小丫头,小阿阮,你这糖人儿可是你自己压碎的哦,可不关我的事。”他轻声说着,口中那一小角儿糖块咬碎在唇齿之间,甜地腻了满口。
第二天……
“呜呜呜……”
帝江被自己捡回来的小哭包哭醒了,好在他没什么起床气,揉着眼睛支着身子坐起来,就看见身边的小人儿呜哩哇啦地哭着,盯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脸上粘了好多碎头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西父,五糖,睡了……呜呜……”
这小人儿睡相不好,手脚抱了他一晚上,好几次都让他恨不得将她一脚从榻上踢下去。虽然她说的含糊不清,但是帝江也明白,她想说的是她那宝贝糖人儿碎了,这个事他昨天晚上就知道,还是亲眼看的呢。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见小人儿身上松散开来的寝衣,想了想塑夜的话,伸手给她拢了,在胸前合严实了。
“好好说话。”
瞧见帝江脸色的不耐烦,阿阮慢慢止住哭,没再说自己那糖人儿,眼神里满是惊慌,扯着自己的头发道:“师父,阿阮的头发……怎么办啊?”
帝江:……
他这才瞧清楚,这家伙的头发不是乱,而是那碎成渣的糖人儿被她自个儿捂化了……一夜的翻滚,将她头发都粘在了一起,难分难舍。
帝江头疼地抓抓自己的头发,庆幸自己晚上和她保持了距离,没被她这糖人儿祸害,简单粗暴地下了榻,自柜面儿上的针线筐子里拿了一把镶着金边儿的剪刀,三下五除二将她这纠缠在一起的头发剪了个七七八八。
阿阮扁扁嘴要哭,她就算不那么爱美,到底也是女孩子,这一头头发被剪光了,岂不是和那些小子们一样了。
帝江却浑然不觉,也从来不知头发对女儿家的重要,更不会知道像阿阮这般年纪的小丫头也会有珍视头发的爱美之心,他剪得干脆畅快,一边剪还一边慢悠悠地说:“这金月剪可是仙家之物,剪除三千烦恼,今日师父我便将你这贪吃的欲望剪除,以后便不会被食欲牵绊,也不会为了一个糖人儿高兴的睡不着觉,岂不是好,还哭?有什么好哭的?”
阿阮收声,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师父,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为什么我现在还是饿?”
“啧,仙家的东西,还是这么不靠谱。”帝江无言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金月剪,哼了一声,扔回了针线筐。
阿阮摸摸自己被剪得参差不齐的头发,叹了一口气,又摸了摸榻上被剪下来那堆沾满了糖的头发团儿,“师父,阿阮才不是贪吃呢,也没有那么喜欢糖人儿,只是,只是这是师父不惜走丢也要给阿阮买的糖人儿,也是阿阮的第一个糖人儿呢。”
帝江黑着脸:“不许再提走丢了。师父我没有走丢。”他怎么可能走丢,无非是塑夜和她两个人根本不看着自己,擅自行动罢了,好像他们才是一对师徒似的,还怨他走丢?!岂有此理!
“你记住,以后不要和塑夜那么亲近,知道么?”他胡乱揉了一把她那乱糟糟短发,忽觉满意,她最好一直头发这么短,看塑夜还怎么给她扎出两个包儿来,反正他不嫌丑就是了。
阿阮歪歪脑袋,不哭不闹,很快适应了自己的新发型,只是对他这话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啊师父?塑夜哥哥不是你的朋友么?为何阿阮不可亲近?而且……塑夜哥哥人那么好,阿阮很喜欢他的……”
“他是我的朋友,又不是你的朋友?而且你们以后可是对手。”帝江闻言眯起眼睛来,笑得有些冷意,这人界的小崽子当真是可恶,昨天夜里梦话都喊着喜欢师父,今日可好,竟当着他面说喜欢塑夜?
“你喜欢塑夜?”帝江冷淡地问她,“不是说喜欢师父的么?”
现下塑夜哥哥不在,只有师父,纵然阿阮觉得更喜欢塑夜哥哥一些,但瞧着师父不高兴了,便朝他爬了几步,见他并不拒绝,又大着胆子爬进他怀里,哄着师父高兴:“阿阮当然是最喜欢师父的了!”
“比喜欢塑夜还多?”帝江很是受用地抬起眉毛。
阿阮违心道:“嗯,阿阮对师父的喜欢比塑夜哥哥还多。”
帝江这才被顺了毛,耐着性子与她解释道:“我和塑夜之间打了个赌,我教你十年,十年之后你与塑夜比试,能胜他便是师父我赢。”
阿阮觉得自己一点胜算都不可能有,“师父,阿阮怎么可能打败塑夜哥哥啊?”
帝江将她抱了起来,下榻来到院子里,将她往那天泉池水里一丢,“能不能赢,我说了算。”
不知为何,昨日还温暖的泉池今日冰冷刺骨,水兜头兜脸的涌来,瞬间淹没了口鼻,阿阮挣扎着怎么也踩不到昨日师父给她堆的台阶,慌张地大叫,“师父,师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