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木万年是逗她玩的,一来他们不可能真的让阿阮自己去讨饭,二来他说的抱大腿只是一个形容,可不是真的抱大腿……但年幼的阿阮听得认真,全都记在了心里。
于是,阿阮真的就往前走了几步抱住帝江的大腿,又道:“师父,阿阮本来就是能吃苦的孩子,不会嫌弃师父穷的,阿阮人小,吃不了多少米的,师父养着阿阮,阿阮以后一定会报答师父的!”
帝江:“?”什么叫不会嫌弃他穷?他很穷么?
等等,他哪里穷了?他有享用不尽的神力,法宝,仙界丹药……他怎么可能穷?!
还有,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粘人?!不是搂脖子就是牵手,现在还抱着他的大腿不放?!
帝江只觉得脑袋有点炸,就是花楼里最嗲的姑娘也会看人脸色,他连威压都不用释放,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退避三舍少来他这里黏黏糊糊的,这人界的小崽子不会察言观色便罢了,可真是一点都不怕他啊……这一点可就麻烦了,他觉得作为师父还是得有威严的!
“这馒头馊了,谁要吃。”帝江脸色一冷,将她从自己大腿上扒拉下来,抬手将馒头扔进了后院。
阿阮舔着嘴唇,摸摸自己乱叫的肚子,伸手朝那馒头的抛物线挥了挥,仿佛是想捡回来,被帝江一个瞪眼止住了,抓着自己的手指不知所措。
帝江想了想,他这小院儿多了个人,虽然占不了多少地方,还是得多辟出个地方来,便抬了抬手,金光闪耀,院子里的植物都像是有了灵识一般动了起来,乒乒乓乓,不出一会儿就在主屋旁边建出一间相邻的小竹屋来,而院子里堆着杂物的房间也被清理了干净,竟是一间有灶台的小厨房。
阿阮欣喜地跑进竹屋,小孩子心性,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刚才还在担心师父嫌她麻烦不要她,这会儿看见有了自己的房间,便立刻欢快的像个小鸟儿,在竹屋的小软榻上打起滚儿来。
阳光照进院子,一切都沐浴在金光之中,阿阮在菜圃里敲了敲土地,一个胖乎乎的小弟弟自土里钻出来,笑眯眯地挑了个又大又圆的大西瓜出来。阿阮道了声谢,便西瓜摔成两半,大的一半给了帝江,自己抱着小的一半,和帝江一起坐在门槛上。
帝江有些迷茫地抱着摔得难看的西瓜,看着身边这适应性良好的小徒弟眯了眯眼。这小丫头当真是有意思,体质特殊,有那么一双瞳色不寻常的眼睛,敢和他一起走就算了,这院子明显不是凡人居所,她倒是什么都不怕,还挺习惯的,瞧着这院子里的老龟和土地还有后院里那几个仙兽似乎也都很喜欢她……
阿阮咬了一口鲜甜多汁的西瓜,脸上沾了红色的西瓜汁,冲帝江邀功似的一仰头,“师父,你吃,很甜的。”
帝江眼神像是刚睡醒一般,看着手里的西瓜,又看了一眼身边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衣裳的小人儿,又看了一眼自己这清冷的小院儿,忽然意识到,以后,他这院子里要多一个人了。
从不与人群居的他,突然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西瓜汁顺着手指流下,沾了衣襟,他微皱起眉头,在旁边小人儿那期待的目光里,下意识地咬了一口,啧,真的是很甜,甜的有些齁人了,竟是忽而觉得心里发热,这是什么情况?
帝江觉得,人界的幼崽当真是一种比魔兽要可怕的东西啊!
塑夜踏云而来,落在三里外,沿着山路走上帝江这隐蔽的小院子的时候,老远便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穿着赤霞锦做的寝衣,露出大片胸前皮肤来……两个人坐在门槛上,抱着西瓜?
午后阳光有些耀眼,塑夜抬手遮了遮阳光,定睛再一看,竟是没有看错,那有些洁癖,总是高高在上放浪形骸也总是雅致潇洒的神,正与人界的孩子一样,不怎么优雅地啃着形状张牙舞爪的大半块西瓜,还将西瓜汁撒了一身。
塑夜走进院子的时候,阿阮一眼便认出来人是那日的蓝衣服哥哥,很是开心地唤他:“塑夜哥哥!”
那撒了一身西瓜汁的骚包男人还冲他打着招呼:“哟,塑夜,吃西瓜么?”他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瓜,瞧了一眼小丫头见着塑夜那高兴劲儿,心里不大舒服,面上却又笑了笑,“不过,这瓜一分两瓣儿,一半儿我这小徒弟吃了,另一半儿被小徒弟给了我,没多余的了。”
塑夜又不是找他来吃西瓜的,更何况他从不贪恋人界的食物,便也不做可惜状,只不过阿阮却是将自己那半递了过来,眸子里全然都是孩子的纯真和热情。
鲜红的瓜瓤儿,滴着果汁,本来就摔得凹凸不平的面儿被孩子啃得乱七八糟的,塑夜愣了愣,摸了摸阿阮的头发,她刚洗了澡,头发也顺滑了很多,他这才发现当时那小乞丐洗干净了竟是长的可爱喜人,尤其那一双琉璃般的眼睛,像是能将人吸进去。
孩子固执的讨好让塑夜不禁莞尔,他低下头凑过去,想就着她的手咬上一口那瓜,谁知旁边这位大神不高兴了,伸手打在孩子的手腕上,道:“自己吃过的东西也给别人吃,脏不脏?”
一个五岁的孩子,自然是承受不了他这一掌,那瓜啪叽一下掉在地上,碎了一片稀里糊涂,阿阮扁了扁嘴又哭了出来。
塑夜知帝江那古怪脾气,定是不愿意看自己徒弟对自己这个外人比他这个师父还要亲密,这才说这些话,做这种幼稚的事,他摇了摇头,安慰阿阮:“掉了就掉了,不吃也罢。”
阿阮喜欢这蓝衣哥哥的温柔,朝他身边靠近了些,甚至是在他怀里蹭了蹭。
帝江脸色阴沉,啃了一口瓜也觉得不似刚才甜,随手往地上一扔,“不吃了。你以后也别想吃。”说罢衣袖一展,施了个净衣咒,将自己衣裳清理干净,又召来藤蔓将地面清理了。
阿阮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委屈极了,云姨她们经常教她,要大家一起分享才好,好吃的当然要一起吃了,哪里会脏?就因为这个,师父竟然再也不许她吃西瓜了?
塑夜摇头,好笑地将阿阮身前和帝江一样敞着怀的衣裳拉紧了束上,与她道:“阿阮是女孩子,你师父是男孩子,女孩子穿衣不可像男孩子那般,不可露皮肤在外面,知道么?”
他说罢,转头又对帝江道:“阿阮到底是个女孩子,既然收了她做徒弟,就要真的耐心去教,她年纪小,你少不得要将她养大,不可当她是个玩物。”
帝江打着哈欠靠上院子里斜着的青石榻,“好了,知道了,真是啰嗦。”
塑夜将他拉起来,“今日空闲,来看看你,不如趁这个功夫去山下帮阿阮置办些东西。”
帝江懒洋洋地不愿意动弹,“她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儿,需得置办什么?我随手化个给她便罢……”
塑夜摇头,“不一样。阿阮年纪还小,你那些东西她恐怕受不了,还是给她先用一些人界的普通物品吧。”
帝江心道他这个徒弟可不是什么一般的体质呢,连他的结界都能来去自如,不过他转念又一想,他养着她是为了以后打败塑夜找乐子的,嘿嘿,既然塑夜觉得她是一般的孩子,他才懒得告诉他呢。
这么一想,帝江心情好了很多,整个人也有了精神,从青石榻上坐起来,打了个响指,顷刻间红衣飘展,退了那薄薄的寝衣,穿的妥妥帖帖,手上还多了一把玉骨折扇,哗啦一声,展开来轻扇着,端的是一个正经如玉的公子,只是那红衣多少招摇了些。
阿阮看得眼睛都直了,拍手叫好,跑到帝江面前小心翼翼地搓搓手,“师父也给阿阮变一身吧!”
帝江瞧着她那艳羡的小模样,突生几分逗弄的心思,想要瞧她那标准的小哭包儿脸,便扭头哼了一声,“不给你变,想变以后自己学会了随便变去。”
阿阮果然又扁了扁嘴,委屈要哭。塑夜捏了捏她的脸,对帝江这拿小孩子取乐的心思不能苟同,伸手牵起阿阮的手,与她解释道:“你现在年纪还小,恐怕承受不住太多法力,你师父也是为了你好。咱们今日下山去买些东西,阿阮可以将自己喜欢的衣服都买回来。”
“只要喜欢的衣服都可以买回来?阿阮不需要那么多衣服……不过,可以加个糖人儿么?”阿阮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
蓝衣哥哥的手有些凉凉的,不似师父手掌那般温热,不过这日头甚大,照的人发汗,倒也舒服,阿阮紧紧握住了塑夜的手。
感到手心被有力的攥住,塑夜侧目看了看身边的小人儿,点头道:“只要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买。”
帝江眯着眼,看着那手牵手的两个人,越看越觉得不高兴,心道这人界的小崽子果真是危险又狡猾,刚才塑夜没来的时候一瞅见机会就往自己身上爬,现在塑夜来了,她就不待见自己了,听得塑夜要买东西给她,她就去牵他的手……不是说了只有师父了么?明明刚才还想牵他的手来着,怎么转头就牵了别人?
哼,人界的人果然不可信。
帝江嗤了一声,不理那牵手的二人,自己挑头走到了前面。
塑夜照着自己族里那种孩童的样子给阿阮头上梳了两个包儿,梳完觉得丑了些,但又想到怕她这双眼睛被人盯上说闲话,便施了个障眼法在她身周,让人看不清她的样子,这么一来,那两个丑包儿也就无需去管了。
阿阮还是头一次大大方方地逛街,街上的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不大一样,她很是兴奋,而且她发现虽然她没有开口去要,但只要她多看了几眼的东西,塑夜哥哥都会默默地买下来,毕竟是个小孩子,阿阮心里的开心很快就战胜了那些不好意思。
帝江和塑夜两个人原本就长的颇为惹眼,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买了一堆孩子用的东西,更是惹得年轻男女目光流连。
两个人浑然不觉,带着阿阮买了衣物细软,并着收了一堆好玩儿的小玩意儿,还带着她吃了馆子。直到太阳要落下山去,三人这才准备回去。
街边小贩开始收拾摊子,热闹结束之后,颇有些忙乱,塑夜握紧了阿阮的手,叫她莫要走丢了。他们两个规规矩矩地没有走丢,却是帝江那个不靠谱的走丢了。
塑夜和阿阮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儿地看了看彼此,无奈地等在一处,过了好一会儿,等的塑夜都忍不住要招个传音符寻他了,却看见帝江那尊大神摇着扇子无限风雅的从人群里飘出来。
阿阮跳起来朝他招手:“师父,我们在这儿!”
塑夜瞧了一眼那丛扇子后面露出的一角糖人儿,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勾了勾嘴角。
帝江嗤了一声,扇子一收,露出个糖人儿来,那糖人儿小小的,是个女孩儿的样子,穿着长裙,头上顶了两个包儿……他一掌敲在阿阮头上,递了出去,“喏,不是说想要个糖人儿么?怎么样,是不是和你一样丑?”
他说着,伸手戳了戳阿阮头上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包儿。
阿阮抱住头,忍住被劈了一掌要崩出来眼泪,感动万分地接过了那个糖人儿,今日她吃的好东西真的太多了,便把这小小的糖人儿给忘了,没想到师父却还记得。
“呜呜呜,师父……”阿阮拿着糖人儿,感动地要哭,师父看起来很凶很恶劣,其实对她很好呢!
帝江满怀期待地想看她舔上一口,再问她甜不甜,好叫她感动地扑进他这个师父的怀里彻底将塑夜这个未来的敌人对手给忘了,谁知,阿阮感动过后,将糖人儿递给了塑夜,细声细气地道:“塑夜哥哥,阿阮吃不下了,能不能先帮阿阮放起来,阿阮想留着回去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