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阮有自知之明,对对方的刻薄厌恶也不怎么在意,只是如实说道:“白阿姨您误会了,我并没有这样想。我当然是希望子轩没出什么事的。”
白百灵当然不信,也并不想和她多说话,“得了。不用和我说这么多。反正子轩是他的儿子,出了什么事有他后悔的。”
这话有些别扭,云阮皱了皱眉:“子轩不也是您的儿子么?他出了事,您也会心疼的。”
白百灵神情冷漠,她原本就不是老妈子的命,儿女都是找人帮忙带的,邢子轩小的时候她只是溺爱他,等他大了些,这几年又因为常年在外陪女儿忽略了他,培养母子感情的时间便没那么多,更何况女儿从小到大都和她一条心地讨厌云阮,更贴心也更粘她,相较起来,虽然都是自己亲生的,但还是女儿亲近些。
“是,是会心疼,但我还有女儿,姓邢的,他什么都没有。”白百灵露出一抹笑来,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意思。云阮皱紧了眉头,总觉得白百灵这话似乎还有别的意思,也突然发现白百灵虽然因为儿子失踪而焦急,但焦急之后,反而像是冷静下来了,难道就是为了找邢叔叔大闹一场?
这感觉很是奇怪,云阮想着她这样讨厌自己,即便是这种情况,可能也不愿意和自己多说话,便也不再多问了,只是忽然在想若是子轩知道了她这样的态度,会不会觉得很伤心?
“你最近身体还好吧?”白百灵竟然破天荒的问了这么一句。
云阮吃惊了片刻,有些怔楞地唔了一声,还没等说出谢谢关心的话,便见白百灵哼了一声,道了一句:真是祸害活千年……
那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道谢便也就被云阮咽了下去,深吸了口气,心道忍了,就当是为了邢叔叔和邢子轩。
和白百灵第n次的不欢而散之后,云阮打了一通电话给宁溪,问她关于双胞胎的事,宁溪那边因为和叔伯家来往不多,一时还不知道消息,等她确认了消息之后匆匆给云阮回了电话,这才确认了,昨天宁家双胞胎和邢子轩一起吃晚饭之后竟然都没有回过家。
云阮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了,刚放下手机,电话铃声却又响了起来,她被铃声激了一下,手一抖,差点将手机掉下去,号码显示是一串固话,她迟疑了一会儿接了。
“喂,请问是云阮云小姐么?我们这里是S市刑警大队,想请您过来协助调查。”
“……是,好的。”
云阮心中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刑警大队找她,很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但是电话里对方没有细说,只要求她尽快去一趟,在事情清楚之前,云阮没有和邢战说,一个人出了门。
一路上的不安在看到邢子轩那一刻时终于落了地,云阮松了口气,被接待的警员引了进去。
审讯室里宁风和邢子轩灰头土脸地坐在一起,低垂着头,谁也没有说话。
警队的人说他们两个被初步怀疑涉嫌谋杀,但案子还在调查,死者不排除自杀的可能,被找到的时候俱都有些神志不清,平静下来后就不怎么开口了,问他们监护人联系方式,只有邢子轩说了一个号码,就是云阮的。
云阮大惊,她和他们先后离开的全鱼馆,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成了嫌犯了,还是谋杀?
“子轩?你还好么?”她碰碰邢子轩的肩膀。
少年身子轻晃了一下,失焦的双眼缓缓抬了起来,嘴片哆嗦了两下碰在了一起,“二姐,杨佳,她找我们复仇了。我们不是故意的,不知道她怎么就死了……她,她……”
云阮这才突然想到昨天小黑和她提过一嘴,说是杨佳看起来像是命不久矣,只是他说好的回去查生死簿,估计是给忘了……这三人组简直没有一个牢靠的。
宁风这个阳光少年此时也终于安静下来,不甚光明的审讯室里,光影在他脸上落下一大片阴影,他抖着手抓住云阮的手腕,颤声说着:“云姐姐,子轩说你是天师,会捉鬼的,是真的么?能不能救救我弟?”
“真的。我救他。”云阮反手握住少年冰凉的手,将两人一左一右抱住,身上的温暖传递开来,她微微散了些法力,安抚他们受惊的魂魄。
邢子轩一方面本能地不想被父亲知道他闯了这么大的祸,另一方面也是实在被遭遇的事吓坏了,觉得只有云阮能救他们,所以才给了警方云阮的联系方式,称她是自己的监护人。警方有足够的能力去查到两个孩子的信息,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他们没有说出自己的父母,而是找了这么一个年轻女孩来,而且他们查到的这个女孩的信息实在过少,但这些信息又都非常合法合理,很是让人生疑,怀疑她也涉案,于是便顺水推舟的以协助调查为由将人请了过来。
审讯室的玻璃窗是是单向透视镜,站在外面一直在观察室内情况的警员们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声音,面面相觑。
“……这邢家认得干女儿到底什么来头?天师?我怎么觉得这三个人没一个正常的啊。”警员A扶扶眼镜,信奉科学的他觉得审讯室里的云阮根本不是什么监护人,而是被这两个孩子给耍了,又进来一个精神不正常的。
警员B有些不肯定地态度,“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咱们继续看看再说吧。”
队长刚听了死者的验尸报告,见过了死者家属,此时也过来了。
“死者确认为自杀。”
警员道:“自杀?李队,那这两个小子怎么办?放了?”
李队长:“恐怕还不行,死者虽然是自杀,但是在死之前曾收到过威胁并且受了伤,又是杨律师的女儿,杨律师那边要求彻底调查,就算对方是未成年人也不打算放过。这两个小子家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少不得有人出来保他们,可真是能折腾。”
“对了,李队,这两个小子之前被带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念叨着说少了一个人,现在证实了,应该是宁风的弟弟。”
李队长往审讯室里望了一眼,“这女人是谁?”
“哦,邢子轩那小子说的监护人,我们打了电话她就过来了,似乎也有点不大正常,说是什么天师,捉鬼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胡说的。”
“天师?给我拿个耳机。”
云阮安抚着两个孩子,抬头朝窗户外看去,正对上窗外队长的眼睛。
李队长一瞬间觉得心里发毛,明明从里面是看不到外面的,为什么他会觉得里面那个女孩直直地看向他了,这时候他才认真看清楚了那女孩的长相,她有一张绝美的脸,眼神宁静而清澈,不输于电视里的明星,只是打扮的有些古怪,头发也实在是长,一根红绳系着,宽松的练功服,鲜红亮眼,坐在那里,身边的两个少年一左一右依偎着她,不知为何渐渐安静下来,仿佛她天生有一种神秘感,让人无法看穿。
云阮知道窗户外面有人在看着他们,这并非是需要什么神通才能知道的事,这种单向镜她还是知道的,但她确实能够看到镜子后面的人,或者说可以感知到。警方的人有她认识的白九在,也算是有人照应,所以觉得也没有必要藏头露尾的,便没什么顾忌的和两个少年说起话来。
“宁风,宁云他在哪?你们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说么?”
宁风道:“昨天那个杨佳对你那么凶,可你当时拦着没让我们还手,再加上她们家和我舅舅那边有些过结……我们就想着给她点教训……”
云阮眉头一拧,“你们打人了?”若是涉嫌谋杀,她最怕的就是他们几个孩子没轻没重地,说是教训人却闹出了人命。
邢子轩赶紧摇头,抓紧了云阮的衣袖:“二姐,我们没有打她,我们雇了人,只是吓唬吓唬她,甚至怕真的出事,还跟在后面看着,真的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可是杨佳像疯了一样,她,她……”
“呵,还真是有钱人的做派。”窗外在监听的李队长轻喝一声。
警方已经做了调查,几个人虽然都是家里的大少爷,却都不是没脑子的坏孩子,平日里一个个也都算是品学兼优的,没有什么不良记录,而且和杨佳也实在没有什么非常爆裂的冲突,犯不着突然将一个比他们年纪大的女孩逼死。
这些孩子大概也是不想自己动手,同时也怕戳破了会让两家难看,便学那些雇凶杀人的手段,坐上了雇主。
李队长收回神思,意识到审讯室里的人要说到关键之处了,本能地按住了耳机。
邢子轩有些说不下去了,宁风胆子稍大些,又事关宁云,便有些着急地接过他的话,“她身上那些伤都是她自己弄得,我们雇的那几个混混根本没那么大的胆子伤人,也就是说了些恐吓她的话,她反而先动手了,还威胁那些混混,说家里有律师,告到他们坐牢,那些混混怕了,这才想动手,可还没碰到她她就夺过对方手里的刀子……把,把她自己给捅了……”
宁风说道这里似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喃喃道:“我们当时就在暗处看着,原本看着那些混混不对劲了,我们想冲出去阻拦的,可她突然自杀了,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坏了。”
云阮没有太过于吃惊,脑子里转的飞快,既然小黑说过杨佳是要死的,那么她就一定是注定在这一天会死于自杀,只是可能因为三生镜的出现,导致她的自杀原因和死亡地点出现了变化。
昨天司命和月老同她八卦时说起过,杨佳这个人对感情是十分刻薄也十分没有安全感的,而且蔡大勇是第一个主动追求她而和她在一起的男性,且在她交往过的人里还是最为出色的,所以杨佳对这个蔡大勇十分精神质。
但这个蔡大勇也是个憋屈的,因为杨律师之前为了博名声做过几个善举,其中一个案子是蔡大勇妈妈的车祸案,当时杨佳自然也陪着父亲杨胜道做了一场秀,蔡大勇着实感动,觉得杨佳是个善良的女孩,后来便开始追求她,谁知这杨佳竟是一个十足的千金大小姐,将他管的死不说,一点风吹草动就判定他不忠。
外表上,她和蔡大勇并不般配,自卑的杨佳便反而在其他地方找平衡,认定蔡大勇是为了她家的背景才和她在一起的,说话带刺,从不考虑对方的自尊心,以前为了作秀还去医院看望蔡大勇的母亲,后来索性真性情起来,不仅不去还不怎么尊重人,蔡大勇也是个有骨气的,自己能忍,但是却无法忍受杨佳令母亲受辱难过,和杨佳提过几次分手,但杨佳这人很是偏激,每次都以自杀要挟,蔡大勇又气又恼,却也无可奈何。所以,昨天他和杨佳又提了分手,杨佳那样气冲冲地离开,还她的东西也没拿,蔡大勇便以为又是分手不成功,便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云阮觉得按照昨天杨佳在全鱼馆上演的那一出闹剧来看,她是个内心极其自卑的人,容易钻牛角尖,很可能因为分手而一时冲动选择自杀,但她也许并非是真的希望自己去死的,也许只是用来吓唬蔡大勇的一种方式呢?就算是自杀成功也极有可能是自己失手造成的。只是不知道蔡大勇若是知道杨佳这次真的死了,是会难过呢,还是会送了一口气呢?
“李队,蔡大勇带回来了,杨家那边和他正好碰上,正闹着呢,要不要……”
李队长挥了挥手,做了个不耐烦地手势:“让他们闹,这个蔡大勇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凶手,死者家属有情绪就让他们发泄一下。”
蔡大勇也来了?云阮又一次朝窗户外看过去。
李队长眯了眯眼,这一回他觉得肯定不是自己多想了,审讯室里的那个女孩可能真的能够看到他们,甚至还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这可真是不寻常。
云阮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宁风,柔声问道:“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