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为了将功赎罪,被云阮介绍到了玉宝堂当守夜伙计,他发现了自己耐打的技能,胆子也大了些,左右是打不死的,也就没那么怂了,无非就是疼点,也就是那么一会儿半会儿的,他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耐打能忍。玉宝堂经过毛僵这件事特别设了守夜这个职位,给的工钱不少,黄文之前祸害了玉宝堂不少宝贝,权当做卖身还债了。
云阮去玉宝堂找了黄文,这人好吃懒做,说好了守夜,自己却裹着被子睡得香。
“黄伯,起来了!”云阮摇了他几下,竟然没能摇醒,直接甩出两张黄符招来两只动物灵,一左一右地骚扰他。
“唔,走开……”黄文被扰的满头大汗,噩梦连连,一睁开眼便看见头两边一左一右蹲着两只透明的动物,吓得抱着被子爬起来,什么梦都散了。
云阮抱臂看着他笑,“黄伯,您这夜守的也太安逸了些。”
黄文这才发现是云阮的恶作剧,回过神来,竟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以前似乎也有个孩子,调皮的很,总是用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吓唬他。
“小阿阮,你怎么来了?”黄文揉揉眼睛,慢慢清醒了。
“小阿阮?”云阮在口中咀嚼了一下这个称呼,阿阮两个字与她前世那个名字重合,让她有几秒钟的惊讶,不过,黄文嘴里向来对她没什么固定的称呼,似乎也无需太过在意。
驱散了心里的那点惊讶,云阮将黄文扶起来道:“黄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还没等云阮说完,黄文便捣蒜似的点头,“帮帮帮,欠你个大人情,什么都帮,要命都行!”
云阮:“……嗯,你听我说完……”
黄文:“嗯,别在意,也就是说说,帮归帮,命不能给你,帮什么忙都行,不过你得护着我的命啊!”
云阮嘴角抽了抽:“停,先打住,听我说完。我要你现在和我走一趟,去极乐阁旁边那个无名店,找店主。”
黄文惊恐,“无名店店主?就是上回把我堵在胡同里揍我那个?”
云阮点了点头。
黄文看她表情严肃,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话是自己说的,都说了什么忙都帮的,便也不废话,认命地锁好了玉宝堂的大门,跟着云阮走了这一趟。
果然,如云阮所料,这个无名店很是奇怪,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想去,这店里便就有光,像是专门在等着她一样,而她每次来,也从未见过有别的客人,极乐阁很明显是挑客人的,而开在其旁边的无名店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店,很可能是有什么连她能力也探寻不到的结界或者阵法影响了这一处。
但云阮也只是猜测而已,若真是有这样的结界或法阵,横竖是在她能力之上,暂时解决不了,只是既然有这么一个可能,那便需要想到后路,省的进得去出不来。
想到这一点,云阮在进巷子之前给自己和黄文贴了两道符,用来瞬间移动的,虽然还不大成熟,而且以她的法力也维持不了多久,但移动到巷子外应该还是足够的。
黄文见她如此谨慎,难免有些慌张,他对着手指头忐忑不安地说:“我说……他不会见了我就要打我吧?这个符能让他不揍我么?虽然我现在开发了隐藏属性很耐打,但是会疼啊……”
云阮被他逗笑,拍了拍他身上的符,“黄伯,你放心,这回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动手的。这个符是保命的,逃跑专用,所以你可千万别让它掉下来啊。”
无名店亮着熟悉的暖光,云阮站在门外,还未敲门,门便径自打开来。无名店店主坐在店里的屏风后面,沙哑的声音在这宁静的深夜里显得有些瘆人。
“来了。”
这平淡的一声问候,倒像是老熟人见面,云阮愣了一下,笑了:“店主语气这么熟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老相识,明明,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店主身子动了动,点亮了屏风后的一盏灯,过了一会儿,那股熟悉的甜腻香气又开始蔓延开来。
“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吧。”
黄文并不知道之前云阮在这店里都干什么,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有些错愕,开始什么啊,这是要做法啊还是要练功啊?
“你也一起。”
黄文心想,店主这个话,应该是对他说的,但是一起做什么啊?!他恨不得撬开店主那张嘴给他灌点墨水啥的,让他再惜字如金!
云阮皱了皱眉头,脑子里却转的飞快,之前魔界的新魔尊明心也说了这个人为自己恢复前世记忆是没安好心,大帝也提到了心魔魇,若是说这是针对她的也很好理解,可他刚才竟然说让黄文也一起,这又是为什么?黄文到底是什么人?
从始至终,这个无名店的店主都是藏头露尾,遮遮掩掩的,又似乎在操控着什么,掌控着一切,这让原本以为只是利用他帮自己做前世记忆恢复的云阮觉得脱离了原想的轨道,让她很不爽,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被动感觉不好,一点也不好。
摸了摸身上贴的符,云阮心想,横竖这次来也是为了了解,撕破脸皮的正面对上也没什么好怕。思及此,她眸光暗了暗,顺手扯了发上的诛邪绫,大步朝屏风后走去,往日她来,只知道这屏风隔开的意思大抵是不愿意客人走进去的一块私密空间,可现在她就是要进去看看这个人在背后搞什么手段。
这是她第一次绕到屏风后面,坐在后面的店主未想到她会突然闯入,手中的物什还未来的及放下,便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
“装神弄鬼的,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头上的帽子被云阮一手打落,店主慌张地站起了身,似是起的急了没能站稳,脚下绊了一下,朝后退去。
厚重的帽子连着外面罩的斗篷帽子一并落了下去,云阮将他那张脸看了个清楚——竟然真的是骆奇!
“副,副院长?”这下云阮也受到了惊吓,圣慈孤儿院的日子仿佛是一场噩梦,如今看到骆奇这张脸,简直是历历在目,他们表面上做着爱护孤儿的善事,背地里却是进行着倒卖儿童的买卖,甚至还用邪术禁锢他们的灵魂。
云阮本能地身子向后退开,正撞上好奇地走过来的黄文,两人撞在一起,黄文哆嗦了一下,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将云阮拽在身后,挺在了她前面。
骆奇在圣慈孤儿院最后的那场大火里烧伤了,身上缠着绷带遮掩,这副样子云阮在当初敬贤的新生训练营被劫走的时候就见到过,她对骆奇的记忆就仿佛是与圣慈孤儿院那恐怖的记忆绑在了一起,怎么也忘不了。
可店主却稳住了步子,将手上有些散开的绷带缠紧了,看了一眼黄文:“很好,看来,虽然脑子坏了,身体还没忘记自己的使命。”
黄文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地看了云阮一眼,绷紧了嘴没作声。
云阮也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找不到方向,如果说黄文是认识骆奇的而且是和骆奇一伙儿的,为什么她对黄文一点印象也没有呢?总感觉这件事有哪里不对。
那边,骆奇又开口了,表情带着一种即便被人认出了身份也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异常淡定地说:“我不是骆奇。”
云阮瞪大了眼睛,表示不相信。
“骆奇”对她的怀疑一点也不意外,指了指云阮,“丫头,你过来。”
这声丫头叫的云阮内心抵触,骆奇是不会这样叫她的,他喜欢叫孩子们小不小儿,因为孤儿院里的孩子,在他眼里都是小不点儿,渺小的如同地上的沙尘,小小的一点,随便他抛向哪处,他们连呼救的声音都不会发出来。
云阮动了动胳膊,想要过去看他究竟是想搞什么鬼。
黄文拦着她,“别去!”
“骆奇”长臂一挥,将黄文扫到一边,道:“没你说话的份儿,先醒醒脑子再说。”
黄文虽然耐打,但却有些耐不住对方身上的甜腻味道,竟是身子一软,嘤咛一声,直接被对方扫到了身后的软榻上,鼻间甜腻的味道越来越浓,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对他做了什么?”云阮心头一跳,有些后知后觉地觉得可怕,黄文这样睡着了,她就是想用这瞬间移动的符,没有意识的黄文也有些难以脱身。
“丫头,别怕。”“骆奇”叹息了一声,那一声像是从他的喉管里吹出来的气一样,嗤嗤的,像是风吹着破烂的帆。“你过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也不会对他做什么。因为你是我们的少主。”
“少主?”云阮觉得自己的脸简直要扭曲了,这又是什么剧情?!
所幸,“骆奇”并不打算再隐瞒,他整理好自己的衣裳,缓缓坐下,为身前的灯添了一些灯油。
云阮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那盏灯上——居然是多年前被盗走的引魂灯。
“引魂灯怎么会在你手上?”虽是这样问了,云阮心中想的却是,引魂灯都在你手上,还说不是骆奇?不仅是骆奇,更是和极目道长是一伙儿的才是!
“骆奇”并不急着解释引魂灯的事,而是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讲话。
“丫头,你本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一点,等你完全想起来前世的事便会知晓了。至于我,我虽不是骆奇,但却和骆奇有很深的渊源,他是我的双胞胎哥哥,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哦,你不记得我的名字了,我叫骆商。”
云阮依旧不信,眼神扫过他身上的烧伤和绷带。
骆商见她看向自己,也禁不住摸了摸脸上的烧伤和手臂上的绷带,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为了扮演骆奇,必须如此,但是极目那个人太过小心了,不能简单的伪装,一定要足够真才可以。”
云阮蹙眉,有些难以置信,“所以……你是说,你是故意将自己烧成这样,和他一模一样的烧伤?”她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可以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火烧不同于一般的刀剑外伤,刀剑只需干脆的几个动作,火烧却是一种煎熬的慢刑。
骆商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依旧是沙哑如破锣一般,仿佛毁去自己的容貌,再将自己嗓子熏坏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我说了,这是必要的。极目贼心不死,不惜转世轮回以退为进,而你——我们的少主,却不知道自己是谁。冥姑姑她们没了,木兄又失踪了,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又怎么能护住你。”
云阮嗓子有些发干,心道,他变成这样,是为了自己?
“你说的冥姑她们,是谁?”
骆商挑灯的动作顿了顿,“冥姑姑……你还记得你的祖母么?”
“祖母?”云阮抱着头,忽觉得头有些痛,她早就觉得妈妈可能不是真的妈妈,祖母也可能不是真的祖母,可她记得不是很真切,又没有亲人,她们是她唯一的依赖。
她指了指软榻上的黄文,“……那他又是谁?”
骆商整理好自己的斗篷,没有急着去戴上帽子,大喇喇地任自己一张烧伤了的脸暴露于人前,并不介意容貌有异,他挑眉看了看黄文,脸上的表情有些怒其不争,“他?一个废物。失踪了好多年,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云阮被他的话噎了噎,确实是精准的评价……颇有些精辟的意思。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说我是少主,是哪家的少主?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骆商看着她的眼神温柔了几分,“丫头,是与不是,你自己亲眼看看不好么?我混入极目身边,为的就是能够在他真正找到你伤害你之前作出动作,只有我一个人,力量还是太弱了,我不能在明处护着你,只能转到暗处。不过,你放心……”
他又回首看了看黄文:“等他醒了,以后便会多一个人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