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认长的不是大众脸,而且刚才这位妇人明显是看到自己的眼睛的,却没有像别人第一次见到那样那么受惊吓,还说认识自己,还真是有些可疑,不管怎么样,她都想问问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一想,也就顺手揽过这桩无聊事,来帮他们一把。
“先别着急,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云阮插话道。
甄雨欣看她开了口,也十分给面子,蹲下来听她说。
“黄伯,这个符是你卖的符么?”云阮将甄雨欣丢出来的黄符拿在手里掂了掂,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当然不是了!”黄文赶紧捧出来自己小筐子里的一堆平安符倒出来几个展示:“这些才是我卖的符,正好你是行家你来看看,她刚才扔出来那个符,叠的那么规矩,一看就比我这个厉害啊。”
云阮随手拿了一个比对了一下,确实从外观来看不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指给甄雨欣看过之后,又将两张符先后打开来,两张符纸上所绘内容完全不同,且黄文那张黄符上用的甚至都不是朱砂……而是彩笔……
以假乱真就算了,假货还造的如此不走心,云阮无奈地扶额,“你也太敷衍了,画符都不用朱砂。”
黄文撇撇嘴,嘟囔一句:“朱砂多贵啊……”
甄雨欣也不是瞎子,瞪了黄文一眼,又随机在他小筐子里挑了几个符纸来一一打开,全都是一样的,但是都和她带来的那张符不一样,她带来的那张符明显精致了很多,一看就是正品的样子。
“这……”甄雨欣也有点懵了,婆婆突然患病,说是花了三十万买了符,老人家存个钱不容易,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她整理老太太东西的时候发现了枕头下的符和名片,当即就气势汹汹地就找过来了。
云阮看她的样子更加确定了这其中是有误会,垂眸仔细地看了一眼手中那张精致的黄符,这一细看却是不得了,竟然是如此恶毒的东西!
“这位……缘主,先别着急,回答我几个问题吧。”云阮看不出她年岁,找了个师公常用的称呼,严肃了起来。
甄雨欣见她突然严肃,也有些紧张,吸了口气,带着尊敬道:“小师父请问。”
之前何荣启叫她小仙姑,现在这人又叫她小师父,云阮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发梢,却也没功夫说什么客套话,直奔主题道:“你这张符有问题,根本不是什么平安符,一般是用在孕妇身上的,可以剥离胎儿灵识,致使胎死腹中,即便有幸生下来,也多半是死胎。一旦满七七四十九天便开始起效,是极为阴损的东西。”
书上说有心术不正之人利用这种符盯上孕妇,等胎儿灵识离体时,便跟随而去用胎灵练小鬼,这种损阴德的事,可不是一般人会去做的,也不知道她们是惹到什么人了。
黄文看云阮那认真的样子,也不敢开玩笑了,她收狐狸精的样子他是见过的,此刻虽然说得也是玄而又玄的事情,听起来就像是瞎编,可他就是莫名地相信她,而且还怕甄雨欣不信,劝她道:“这位小师父可是很厉害的!和我不一样!我劝你还是听她一言。”
甄雨欣被吓呆了,但听了黄文这话还是瞪了他一眼,一个骗子也好意思来劝她,她当然知道人家比他有本事了。
云阮又问:“您家里有孕妇么?”
甄雨欣道:“家里除了我和丈夫,就是婆婆和两个女儿……”豆豆出事那时所有人都以为她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结果是医生看错了,生下来是个女儿,丈夫倒是没说什么,婆婆却很是遗憾,其实她也是有些遗憾的,因为失去了一个儿子,总想要另一个儿子来弥补,结果却是个女儿。
云阮看了看她,随口问了一句:“两个女儿?没有想着要儿子么?”瞧着这人是命里有儿子的。
甄雨欣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要是说这个符是给孕妇用的,那她家里能怀孕的人不就只有自己了么,可是自己都40岁了,怀孕也是高龄产妇,自从失去豆豆一直没有再怀孕,她就没往这上面想。
这一抬头,云阮退了退墨镜仔细瞧了一眼她的面相,子女宫的位置明暗交杂,很有可能这个符要害的孕妇就是她啊,可是看她这表情显然没想到是自己,应该还不确定。
“要是缘主信得过我的话,就把这张符留在我这吧。您先回去,有空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有孕,再和老人家确认一遍情况吧。”云阮心想,这符反正肯定不是给老人家用的,说不定老人家也说谎了呢。
甄雨欣有些心绪不宁的点点头,别说眼前的小姑娘以前帮过豆豆,就是没有帮过她也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也许她帮了很多人不认得自己了,可自己却认得她的。
“那这符,小师父你拿着会不会有害?”那么阴毒的东西,甄雨欣有些担忧。
云阮将符纸随便一折,塞进随身的小布包里,笑了一下:“不用担心,这个东西虽然阴损,但是也很讲究,要求不能打开,刚才我一打开,里面的法力全都散了,没什么关系了,现在它就是一张纸,只是我想拿给我师父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毕竟这样心术不正的人也是祸害。你可以随时来这里找我要回去。”
听她这么说,甄雨欣放心地点了点头,心里也没想要回来。
“对了,你知道玄门总会么?我是玄门总会的天师,要是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提单。至于那个卖给你婆婆阴符的人,如果你向总会提请追查,总会也会有类似警察的人去处理的,只不过这个不在我了解的范围之内,会有人专门给你指引。这张符可以作为证据。”
说罢,云阮递出一张黑色的名片。名片不是她的,她一个都功箓七品小天师,根本用不上名片,这名片是总会招揽业务的通用款……因为现在大家越来越不信鬼神,总会有时候也免不了要自己出跑市场,所以总会里等级低的小天师都被发了这种名片,一方面拓展业务……
甄雨欣表情凝重地接了过来,原本以为婆婆的钱算是打水漂了,又被可怕的是人盯上,心里害怕又不安,原来这种事也有人管啊。
云阮一手背后比了个耶,嘿嘿,生意上门!
江熙宸特意过来接云阮,走进就看见她向别人发名片,无奈地摇了摇头,好笑道:“你呀,还真是闲不住。”自从收服了狐狸精完成了何荣启的那个任务,她就期盼着再次接任务,哪有每天都有那种程度的任务给她做?
华灯霓虹下,年轻男子松了松领口,一手搭着西装外套走来,云阮朝他招手,甜甜地喊他:“师父!”
甄雨欣睁大了眼睛,这不是当时那个少年么?不过也对,他们在一起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这么年轻的两个人,竟然是师徒关系。
“五年前一面之缘,没想到今天竟然又见到你们两个!”甄雨欣感叹道。
江熙宸看了甄雨欣一眼,有些诧异,完全是不相识的样子。
甄雨欣也不觉尴尬,笑了笑:“你们两位是我和豆豆的贵人,你们可能不记得了,不过我会连带豆豆的那一份,心里永远感激你们的。”想来他们可能当时只是随手救了她和豆豆而已,可是对她和豆豆来说,他们两个人却是大恩人,根本不介意他们已经忘了自己,依然诚恳地躬了身子道谢。
江熙宸和云阮互看一眼,都觉得莫名其妙,阴影里的嘲风也注意到了甄雨欣,上前一步来,倾了倾身子,小声对江熙宸道:“五年前,瑞熙,噬魂灯。”
并非江熙宸记性不好,而是他习惯性的不去记闲杂人等的事,不过经嘲风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想起来了,这事和阮阮有关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初次见面,被她说冷血,他一慌张就把她那段记忆给抹了……
这……谁能没个年少别扭的时候呢……
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江熙宸瞪了一眼多嘴的嘲风,选择继续装失忆。
云阮很纠结地看了嘲风一眼,五年前的事,那时候有她没她呢?可是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江熙宸牵起了手,“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
这话只是对云阮说的,自然没有考虑其他人,一旁的甄雨欣也是识趣的人,将手里的名片仔细放好再次道了谢就离开了。
黄文揣着手缩在墙边,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年轻男人,有他在,也不敢和云阮开玩笑了,只笑嘻嘻地例常问了句:“小师父明天还来么?”
云阮哭笑不得,这人之前随何荣启喊她小仙姑,这会儿又随那妇人喊她小师父,可真是……
“来的。”
“哎,好咧,那我还给你占地盘儿。”黄文眯眼乐了,他挺喜欢这小姑娘的。
江熙宸吝啬地看了黄文一眼,抿了抿唇没说什么,不是个坏的,留着便留着吧,这不,还能给阮阮占地盘儿呢。
云阮一回邢家,相比待在云清山,两人便少了很多相处的时间。江熙宸大摇大摆地进了邢家,理所应当地进了她的房间。
“你去了冥界?”有些意外,却并非是疑问,江熙宸看了一眼书桌上放着的彼岸花,垂了眼睫。
云阮走进一看,书桌上竟然有朵彼岸花,想来是昨天晚上大帝带来的,她都没有靠近过书桌,也不知道他放了彼岸花在这。没有注意到江熙宸的情绪,云阮自然而然地应道:“嗯,昨天生日嘛,大帝带我去冥界看彼岸花了。其实大帝人也挺好的,师父你也别总和他吵架了。”
江熙宸挑眉,情绪上来了,“人挺好?比师父还好么?”
云阮虽然迟钝,但也不傻,立刻小狗一样地摇着尾巴过来捞着江熙宸的手臂摇晃:“怎么会呢?这天地间,师父才是最好最好的!”
江熙宸淡淡笑着,好吧,就当她说的是真的吧。
云阮小心看着他的脸色,心想师父和大帝的关系还真是不好啊,手下自然而然地就把那朵彼岸花拿的远了些,随手插进窗台上的花瓶里。
这是……怕他毁了塑夜送的花?
面上有些掩饰,心里却是翻了天,江熙宸咬咬牙,一把扯了她圈在怀里,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暖意,直到怀里的小身子自觉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这才松了口气。
云阮翻着自己的小布包正想让他帮忙看看那张符纸,却听头顶闷闷的声音传来:
“阮阮,要是有一天,我和塑夜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啥?师父和大帝一起掉进水里?云阮可怜兮兮地皱着眉头:“师父,阮阮不会游泳啊……”
江熙宸:……
好吧好吧。
“那假设你会游泳呢?先救谁?”手指有些紧张地摩挲着她细嫩的脖颈,江熙宸再次期待着答案。
“你和大帝这么厉害的人,掉进水里还需要我救?”云阮认真地想了一下这两个人在水里呼救的样子,再次皱起了眉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总感觉不是很帅啊……”
江熙宸:……
对啊,这种娘炮的假设,一点也不帅!
轻咳一声,江熙宸不打算再让她去想自己变成落汤鸡的样子了……因为他这个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也是有弱点的,比如他不善水性,虽然不至于完全不会水,但一旦真的落水还是很挫的,这一点他不准备让阮阮知道!
云阮转转眼珠,瞧他不再追问了,赶紧掏出那张阴符展开给他看。
“师父,你看,这是今天那个人带来的,是剥离胎灵的阴符没错吧?”
江熙宸接过来,淡淡看了一眼,没有多说,摸了摸她的头:“嗯,是。”那人也算是故人,是相信阮阮的,想必过不了几天就会提任务到总会,到时候就让她去接任务好了,但是这次的任务可能不会那么顺利,这符要是他没猜错的话,应该还是和那个极目道长有关了,隔了几年后再次盯上同一个人,那就说明有对方想要的东西。
想了想,他还是先给她提了个醒,“这件事要是提到总会你就去跟,不过要切忌只要保护当事人就好,不用去追查。”
云阮随口应下,并没多想,毕竟总会的任务是有任务要求的,而且这次的事情涉及钱财追讨,这部分任务也不会划归到她这里。倒是另一件事让她比较在意——
咬了咬唇,云阮还是决定说出来,“师父……对不起,我擅自行动了。我在白阿姨房间看到她供奉了一尊奇怪的佛像……怎么说呢,我有点害怕。”
那东西确实不是善类,江熙宸眸色深沉,有些发狠,察觉到怀里的人是真的害怕,将她拥紧了一些。
“不怕,有师父在。”
云阮嗯了一声,抓紧了江熙宸胸前的衣裳,脑海里似乎又想起那尊佛像的泛红的眼睛,脸色也白了白。
“要不然去我那里住?反正……房间很大。”不知道想到什么,江熙宸脸色微红,气息也有点不稳,好在云阮正害怕着,也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