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怜问得诚心，可高玮也不作他想，回答得很快。
他这反应，就像是有了小抄，拿卷子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喜欢的你的踌躇，你的进退，还有你的心脏。”干净而澄澈。
看他的眼神清白之中带了世人不曾有过的怜惜。
万民敬重，惧怕他，辱骂他，践踏他。
有人一心一意护他，他怎能不爱？
他拿一个王朝以及他那似乎是生来劣等的命换来的。
他又，怎能不爱？
冯小怜以为他会说他所喜爱的少时被救于山林，此后经年，便存着心思。
没想到，他会爱惜她那懦弱胆怯的羽毛，喜欢她的踌躇进退。
她知晓自己为何心肠冷硬惯了，即便看过他活得卑微不堪的童年，对他至多也是怜惜。如今却是摇摆不定。
能将往事坦白，愿意同他依偎在漫漫的凉夜里面。烤着火，吃着面，生出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她曾介意他的隐瞒，他难以窥的心思，眉眼幽深难测，像是一处茫茫深渊。她害怕自己卷进去万劫不复。可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她未曾透露，可是他早就洞悉她的心思，她的喜好。但是却留有最佳的余地，未曾逼迫。
曾用过激进之言，后来草草了之。
能做到这一步，她动心本就是早晚的事儿。
她不知晓是该叹息，还是该佩服他手段了得。
竟是将她一个缩在龟壳里面不欲沾染任何麻烦的人，一步步退了壳子，再一步步的妥协。
她低声喃喃道“握之，握之。”
“你第一次将你的字告诉之时，我脑子想说——握乱以治天下。与你相遇，可能于你而言是重逢，我担心你将我脑袋鸽了酒樽。没料想到，你会将我安置在乾清宫的沉允殿。”
传言你是可怖狠毒的一个少年天子。
可是至少，你对我而言是温柔的，给与了最大的尊重与包容。你握乱治的不仅仅是天下，还有我这一颗只有一半的心肠。
她螓首微侧，烛火下的脸庞带了真实的温和，目光落在一侧。
高玮笑得清脆，那孱弱的脸透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圣洁，那是开怀的佛子。
他又听到了他字的祝词。
两次从同一个嘴里吐露，竟是过去了快十年。这究竟是什么宿命羁绊呢？他并不知晓，但是人不曾有变化。
不过，他为人，从不拿缘分作为托词，凡是聚散离合，那必是事在人为。
眸中深深，神色陡明。
他伸出了手。
冯小怜望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他满眼都是期许与希冀，死物上带了活气，她不见过这样愉悦的他。
抛开了阴郁，就像，就像一个不大的少年，瘦削的手伸到她的面前，索求着什么。
凌乱的呼吸与心跳。
冯小怜有些惊诧，所以，这便是所谓的即将恋爱的预兆？尽管错不及防，但是她将手覆了上去，瞬时十指相扣，而这次显得诚挚与温暖。
“我答应你——”
高玮没有细问她答应的什么。但是他这么聪明，怎会擅自去干预，只有冯小怜知晓，这一句所含的重量，并只是三个字那么简单。
也许，也许她就将自己托付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