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太阳已经开始快要落山了,把远处的长城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这座古长城就是当年的汉长城,其主体部分修建于汉武帝时期。在漫长的历史当中,这一段古长城早就已经荒废掉了,只剩下一段段破败的垒石城墙,还有那一个个高耸的戍堡突兀的矗立在那里,仿佛还是无声的诉说着历史的变迁。
远远的,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渐渐走来,他们行军的速度并不算很快。
当这支队伍靠近古长城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士兵们开始在破旧城墙的迎面安下营帐,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过夜了。
士兵们纷纷拆下古长城上的石块,用来加固营帐,同时在附近的一条小河当中取来了水,随着一阵阵炊烟的袅袅升起,天色已经渐渐的黯淡了下来。
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儒生,其实白学礼很不喜欢这些粗鄙无文的军中士卒,但他却得不得学会和他们相处。
在很多时候,白学礼不仅会放下读书人的斯文架势,甚至还会故意表现的很粗鲁,以更好的和这些军中将士们“打成一片”。
“白探花,都说你读书多,不如给兄弟们说一段书文解解闷……”
这些底层的小军官已经把白学礼当成了说书先生一般的存在,若是在以往的时候,白学礼必然会视为莫大的侮辱:圣人文章全都是微言大义,怎么能和解闷的书文相提并论?真是有辱斯文!
但是,现在的白学礼却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道:“那我就给弟兄们说一段孔夫子周游列国的故事,话说孔夫子都是宋国……”
“不要说说什么孔夫子,干巴巴的有什么听头?我们想听小尼姑思凡,俏寡妇改嫁的故事……”
听了这话,白学礼顿时满脸尴尬:“我可没有读过这样的书文。咱们还是说说昨天没有说完的那个隋唐故事吧。”
“哦,对了,我小时候曾经听村子里的说书先生说起过隋唐的故事,好像有个什么玄武之变的事儿……”
“玄武之变?”白学礼想了想才纠正道:“你是想说玄武门之变吧?”
“对,对,就是宣武门之变。”那个小军官笑嘻嘻的说道:“那唐王李世民果真是好手段,率领天下群雄一刀就把太子给宰了,然后逼着老爹退位自己坐了江山,成了赫赫有名的好皇帝……”
这些个小军官大多没有读过书,有些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呢,能知道玄武门事变已经很不错了,却不可能知道更多的细节。
他们只是知道李世民以无比的果断“逼父杀兄”做了皇帝,仅此而已。
“要我说呀,咱们的这位汉王殿下就和当年的李世民有七八分的相似,说不准也会弄个什么什么之变出来……”
虽然这些小军官们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让白学礼有种毛骨悚然的惊悚感受:这些个粗鄙的家伙们还真是大嘴巴,竟然连这种话都敢说出来,这还了得?
白学礼根本就不敢接这个话茬,而是立刻了转移了话题:“咱们还是说说小尼姑思凡俏寡妇改嫁的事情吧……”
白学礼搜肠刮肚的想了几个乡野的荤段子,哄的这些个小军官们哈哈大笑,但他自己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心头总是有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受。
现如今的局势,真的和玄武门之变的局势有点相似啊:汉王殿下素有战功,又手握几十万大军,像极了当年的李世民,但他却不是太子。
太子坐镇京城,也有自己的班底。
这兄弟二人应该不会也要上演一出“玄武门”的好戏吧?
如果兄弟二人真的打起来,必然天下大乱啊……
与此同时,汉王朱高煦正在仔仔细细的问起朱棣的病情:“父皇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刚刚给朱棣诊断过的陈长生答道:“陛下的身体状况……我也吃不准,因为我还没有诊出陛下的病情。”
“你素来就有神医之名,怎么会连父皇到底害了什么病都不知道呢?”
对于朱棣的病情,陈长生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并不说陈长生的医术不行,而是朱棣的病情太过于复杂了,直到现在,陈长生都不知道他到底害了什么病!只能粗略的推断是某种心血管疾病,这种概率在百分之六十左右,还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是脑血管疾病。
无论是心血管还是脑血管,以陈长生的医术其实很容易就可以分辨的出来,然后才能对症下药,但最大的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
如果说当初祭天的时候,是因为中暑诱发了某种疾病导致昏迷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后来朱棣的病情就真的超出了陈长生的认知了。
这些时日以来,朱棣总是莫名其妙的晕厥,就比如说今天这一次吧:经过陈长生的初步检查,朱棣本人的呼吸基本正常,虽然确实存在心跳过快的症状,但也没有超过正常范围。唯一可以称得上异常的是他的血压,确确实实很不稳定,但也不至于昏迷啊!
在大军返回的途中,朱棣状况非常的不稳定,已经昏迷过好几次了。就算偶尔醒过来,也会处于一阵类似于精神错乱的状态,不停的说胡话,甚至还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事情……
间歇性的昏迷,极不稳定的精神状态,陈长生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症状呢!
“父皇还能……”朱高煦舔了舔嘴唇,似乎不大愿意说起这个话题,但却不得不仔仔细细的问个清楚:“父皇还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么?”
“这个真的说不准。”
“怎么会说不准呢?”朱高煦素来就是一副操切急躁的脾气,在这个事情愈发显得沉不住气了,活像是个急脾气的小孩子:“你不是神医吗?怎么会连父皇的病情都诊不出来呢?”
陈长生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请殿下恕长生无能,是真的诊不出。我只能推断出陛下的病情在心脑之间,至于已经严重到了什么程度,还需再观察些时日才能做出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