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往出口而去,经过的时候,翁如容停了下来。
探头朝里面拥堵的人群中看去,看到几个精湛的书法,不由看向霍姽:“希希,你要不要试一试?”
翁如容记得霍姽字写得很好看。
而且她们还没有买对联。
翁如容想,家里人亲自写的,肯定比外头买得更为喜气、更有福泽和意义。
翁如容面前,霍姽一向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扫了眼人群,然后从购物袋里抽出那张清单,交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看了眼后,朝霍姽道:“小姐,你的购物金额足够提写一副对联外加一张福字,在您写完后,我们将会挑选优秀的书法贴在商场各个角落。”
这家超市是在商场底楼。
地段好,生意火爆。
翁如容闻言,诧异了一下:“我们写了,不能带回去吗?”
倒不是翁如容小气,而是霍姽写的对联,不能贴在她们自家门前,那意义也就不大了。
工作人员微笑道:“你们写了,我们贴在商场各个角落,来年你们再来逛商场,也许就会在某个亮眼的地方看到你们写的字,不仅如此,会有更多的人看到,这不是很好吗?”
霍姽看出翁如容的想法,她朝工作人员道:“我要写两份对联和福字,一份我用购物清单抵,另一份我掏钱买。”
工作人员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可是我们这个对联是不对外出售的……”
霍姽压低声音,确保翁如容听不到:“我出两百。”
工作人员眼睛一亮,立马说:“你稍等下,我去请示上级。”
随后他转身,将霍姽递来的消费收据递给同伴,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便消失在堆叠的商品中。
翁如容望着那小伙子的背影,不明地望向霍姽:“他去做什么了?不是不同意吗?”
霍姽浅浅勾笑。
“我跟他说这是我奶奶的心愿,如果我写的对联不能带回家,她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我就砸了他们这家店。”
翁如容眼睛圆瞪,“胡闹!”
霍姽嘴角上翘几分,将购物袋放在地上,拉起翁如容,“走了,奶奶,写对联去。”
翁如容知道霍姽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她方才的话不过是玩笑。
站到纸张前,霍姽捡起毛笔,沾了点金粉,又在砚台上刮了刮。
她抬手,在通红的纸张上落笔。
一气呵成,如游龙苍劲洒脱,倾洒飞扬。
饱满而深厚的福字就落成了。
霍姽随意将其丢到一边,正要拿两张对联,却引来隔壁同样写字的大爷围观。
“小姑娘,你这字写得真不错啊!”
“是跟名家练过的吧?”
霍姽看了他们一眼,只是勾唇浅笑。
这些话让站在霍姽身旁的翁如容合不拢嘴,眯起的眼缝间是遮不住的骄傲,但她还是谦虚摆手:“没有没有,我家孙女只是自身比较感兴趣,练着玩的。”
那大爷道:“嘿!你孙女这可了不起,自学的都快比上名家了。”
周边好几个人也跟着附和。
他们说话期间,霍姽已经开始写对联了。
她对字要求不严格,也没什么必须要笔锋的强迫症,而当有了这样的心态,笔下的字随性又飞扬。
让每个与文字对视的人,都能感受到下笔之人狂妄不羁的洒脱心性。
在霍姽对联写到一半时,去请示上级的工作人员就回来了。
回复是可以。
霍姽勾了勾唇,将写好的第一副对联交给工作人员,开始写第二份。
有人好奇问:“为什么她可以写两份,不是每个人根据消费金额写对联和福吗?”
工作人员自然不会说出霍姽付费。
他笑道:“这位小姐的字写得非常好看,我们特意邀请她再写一副。”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没意见。
因为霍姽的字,确实好看。
另一边。
“瑶瑶,糖少买点!你忘了你前段时间还牙痛吗?”一位南方长相的贵妇人说。
虽然她是用责备的语气说,但她的声音实在让人生不出任何惧意。
温温软软,就像是江南的吴侬软语。
霍亦瑶脸上更是没露出半点惧色,她撒娇道:“知道啦!知道了!”
然后伸手将货架上的两包糖拿下来。
贵妇人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头。
“诶!妈,那是什么?”
霍亦瑶刚走出货架,就看到出口处堆积了不少人,一个个看起来脸上都洋溢着喜庆大的笑容,看样子不是吵架。
“应该是写对联。”孟念慈,也就是那位贵妇人,霍亦瑶的母亲走出来,望见霍亦瑶所指的方向道。
她进来的时候看了眼那边,注意到那边放了许多对联用的红纸。
霍亦瑶眼睛一亮,“那我们也去写写!”
作为曾经东祁国将军府的六小姐,霍亦瑶十分自信自己的毛笔字能够秒杀现代人。
孟念慈看出霍亦瑶这点嘚瑟,下巴微抬,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
看着自己小女儿已经往前冲的背影,她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孟念慈和霍亦瑶到达出口的时候,正要上前提笔,工作人员问她们要购物清单。
她们只好折回去,等跟在身后的保镖结账后的清单。
就在她们等待之际,霍姽接过工作人员打包好的对联,和翁如容离开。
伏渊也拎起购物袋转身。
伏渊身形修长挺括,光是一套随意的卫衣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别样的少年贵气。
霍亦瑶一个转头,看见那道高括的背影,她觉得有些熟悉,眯了眯眸。
“瑶瑶,在看什么?”
孟念慈注意霍亦瑶的动作,也顺着她视线望去。
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霍亦瑶也没认出来。
她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年年味还蛮浓郁的。”
现代不比东祁。
放在东祁,过年时家家户户要穿新衣、杀猪和鸡鸭,街道上人群往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庆的笑容。
可在这里,年味好像随着时代的进步越来越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过年时年轻人无所谓是否穿新衣,在外漂泊的游子也无所谓归家,过年亲戚一起吃饭只是一场表面上的仪式,过去了就结束了。
没有感情可言。
孟念慈点头赞同,“是啊。”
稍后,保镖结好账,将数据清单拿过来。
霍亦瑶将其交给工作人员,兴冲冲地拉着孟念慈挤进写对联区。
刚捡起笔,旁边传来一位中老年的声音,“现在年轻小姑娘喜爱书法的越来越多了。”
霍亦瑶寻着声和那位大爷对视上。
大爷看了她一眼,和旁边的熟人夸赞:“老宋,你看那小姑娘握笔姿势,真标准啊!比咱们这练了十几年的人都要准确。”
霍亦瑶一听,心头的傲气直涌上头,但她沉稳地克制住了,没表现出来。
只是浅浅地笑了笑。
“是啊。”那个叫老宋的大爷点头称是,下一秒他话锋一转,“不过刚才那个小姑娘也厉害啊!”
“虽说没那么标准,可她的字和她的人就是浑然天成,年纪轻轻,就堪比游龙般潇洒,这可是我们这些年过半百得到老头子都没有的。”
显然,这位老宋对他口中的那位小姑娘有着极高的评价。
激起了霍亦瑶极强的胜负欲。
她倒是想看看,那位洒脱飞扬的小姑娘,到底是哪点能比过她这个自小就练习书法的古人!
霍亦瑶转过头去,插入大爷们的话题,“爷爷,可以让我看看那位姐姐的字吗?”
大爷转过头,诧异中带着几分欢喜:“小姑娘对字感兴趣?”
“瑶瑶……”孟念慈看出女儿的意思,不由低声提醒。
她很清楚自家女儿的脾性,孤傲,眼光之高到任何人都没能进她的眼,一旦被激起胜负欲,没有输赢是难以收场的。
虽说因为那些事,这些年脾性收敛了不少,但将军的女儿,骨子里的傲气是难以磨灭的。
“妈,我就是看看!不怎么样,我懂分寸的!”霍亦瑶回头朝孟念慈低道。
她语气平稳,并没有巨大的波动。
孟念慈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霍亦瑶调过头,笑了笑。
“我自小练习书法!”
“看出来了!你那握笔姿势,可就打败了我们好多人!”大爷笑说,他指了指还放在手边的对联,乐呵呵道:“就在这呢!”
怕霍亦瑶看不清楚,大爷特地拿起对联,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破坏掉上面的金粉。
见状,霍亦瑶接过的动作也轻拿慢放。
大爷在旁说道:“这字一看过去,就极具个人特……诶!”
大爷还没说完,突然惊叫了一声。
旁边的人闻声看去,就见大爷刚放到霍亦瑶手中的对联纸被她握拳撕碎了一点。
就这一点,破坏了整张对联的美观性。
大爷惊了一秒,随即责怪道:“小姑娘,你怎么搞的,这好好的一幅对联被你弄成……”
话未说完,大爷一个抬眸,斥责的话顿时说不下去了。
只见,霍亦瑶盯着上头潦草又不失气势的字,湿润了眼眶。
大爷张了张唇:“小姑娘,你别哭呀,我就是心疼这对联,也不是骂你。”
老宋也说:“姑娘,我们只是单纯对这副对联的欣赏,老廖绝对不是骂你……”
两人说的话,霍亦瑶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已经全身僵硬,只是讷讷地喊了声:“妈,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