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杨天华掩过心头的恐惧，抬头勉强与霍姽对视上。
声音颤抖：“你、你是……”
“杨老爷子果然比杜家那位聪明得多。”
不等杨天华说完，霍姽勾唇笑道。
杨天华默了默，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藏在桌下的手在颤抖，杨天华问：“杜家的事，是你做的？”
人总是这样，心中有所猜想，却更想听到当事人的承认。
“正是。”霍姽淡笑着回应他。
闻言，杨天华身形一顿，随之清晰地察觉身上的力道逐渐散退。
双手停止了颤抖，恍若脱力。
事到如今，杨天华很清楚杨家近段日子所遭遇的连环打击，根本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有心人的精准报复。
这个有心人，借着唐家的名头，慢慢的蚕食，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只是……
“为什么？”杨天华深吸一口气，接道：“为什么只对我们出手？”
当年那件事，杜家也有一份。
可杜家除了出事的那晚，杜老爷子身边的管家消失，再无受损。
况且，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们背后还有更大的始作俑者，杜杨两家在那些家族面前只能算个微乎其微的蝼蚁，可那些人呢？
为什么没有被霍姽报复？
“这能怪谁？”霍姽发出两声哼笑，说了句很打击人的话，“谁叫你杨家在这么多家族面前排末尾呢？”
“老话说得好，落后就要挨打。”
打游戏都知道清兵线呢！
谁叫你是小兵？
杨天华听得脖颈一胀，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气道，气上不来也顺下不去，整张老脸憋红。
他连忙喝了好几口茶，几分钟后，才缓和下来。
书房静谧得如同无人。
杨天华握紧手边的拐杖，稍稍抬眸，声音恢复了冷静，“当年的事，杨某的确有错，但杨某也只是听信小人所言，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做那么伤天害理的事。”
“如今，霍小姐也算是有了个安稳的家。若是霍小姐现在及时收手，杨某不介意利用杨家的力量，帮唐家登顶江城，以后便是杨唐杜在江城三足鼎立的局面，霍小姐也唐家新认回来的大小姐，若是你父亲知道你和杨家有这般渊源，日后你在家族中的地位会上升，你父亲也会待你不薄，这是笔不错的交易，霍小姐不如考虑考虑？”
杨天华不愧是久经商场的人，三言两语就将当年那件事淡化撇清，他清楚唐家的人际关系，又试图窜嗦霍姽罢手和解。
语罢，他又熟门熟路地给颗枣后伸个巴掌：“相信霍小姐看得清楚，唐家不比杨家，若是霍小姐手段强硬，杨家使使劲，也是能反扑得回来的。”
这话，就是在威胁霍姽了。
可霍姽这样的人，软尚且看心情吃，硬就是连心情都不看，吃都不会吃。
她眼底流动着波云诡谲的光，嘴角却是极快地弯了上去。
轻快道：“那你就反扑回去呗。”
杨天华眼底狡狯的光瞬间停滞。
就听霍姽道：“你都喊我霍小姐了，我姓霍，又不姓唐，唐家如何与我何干？”
杨天华哑然，深邃的老眸流露几许拳头挥空的灰败与愤怒。
他知道，霍姽这话并不是说着玩的。
面前这个女孩，是那个家族的孩子。
今天唐家是她对付杨家的躯壳，明天唐家倒下，她可以迅速换具躯壳用同样的手段继续对付杨家。
而偏偏，她在乎的人都死在了当年，如今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威胁的了。
这才是杨天华最抓狂的点。
要是可以，他真希望她就死在当年那场灾难里！
杨天华这般想时，眼底的歹毒不经意就流泻了几分。
霍姽察觉，却并不在在意。
或者说，压根没将杨天华放在眼底。
她笑了笑，抬手抚上水杯杯壁，纤细的指腹微微用力，捏起，水杯放在低空不紧不慢地摇晃。
平静的水面立刻随着她的动作，泛出几许波浪线一样的弧度，轻轻荡漾着。
霍姽平静道：“今天我肯来，算是为老爷子您解个惑，晚辈希望您日后去了地下，是知道谁送你这一程的。”
“不过，”霍姽话音轻顿，微笑的面容吐露出的嗓音却凌厉不已，“这件事我希望只是我们两个人间的秘密，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不介意让杨家全族覆灭。”
全族……
不是单单杨家嫡系这一支，还有已经分家的旁系……
这种毫不掩饰的必杀的决心，引得杨天华一度脱力的身体再次颤栗起来。
如果是别人，杨天华只当是小年轻充胖脸恐吓别人。
但是霍姽，不一样。
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女，是真正的从死人堆爬出来的人。
当年火灾结束后，当年经手这件事的所有家族都有人再三派人查看，一再确保她的族人全在那场火里丧生后，才肯停下追杀。
可她不仅逃过那几年的全面追杀，竟还以如此强大的姿态站在他面前，这背后所经历的，杨天华不知道也不能想象，但唯一知道的是，这是杜杨两家都培养不出的儿女。
尤其是霍姽那双眼睛，黑得深沉不见底。
但在她淡淡望过来时，却让杨天华感觉，灵魂在被巨大的榔头敲击。
一下又一下，无比沉重，他显然有些抵御不住。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张大了嘴，剧烈地呼吸着……
眼看着霍姽要离开，杨天华的眼眸几乎是淬上剧毒。
他撑大力气，沉重问：“霍小姐就不怕，那些人知道吗？亦或……杨家还没有传出去，你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人发觉了？”
那些人，正是当年那场火灾的始作俑者。
而正是他们，给了杨天华底气。
杨天华讲着讲着，粗重的喘气声逐渐停下，身上的凌厉逐渐涌起。
“当然怕呀。”门口的霍姽笑回。
但转瞬，她嗓音又低了下去，沉哑而邪恶：“所以我被发现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处理杨家！”
这话无疑是警告杨天华，不管是不是杨家揭发的，只要她被人察觉，杨家必死！
杨天华犹如被人遏制了咽喉，呼吸都停滞了。